第202章 繼續(二合一)
敘舊?和雲寧敘舊?
東煌帝冷笑著就打斷了他,唇角上勾,問道:「那你不妨說說,為何雲寧會出現在西山的後山?」
「你又是如何找到了這裡來?」
「你們雲月騎互相聯繫的渠道是什麼?」
「你離開北疆,鎮北大將軍可曾知曉?」
東煌帝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每一個問題都直擊要害。
三七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開口卻半晌不知該如何開口。
之前醞釀好的說辭也都被吞回了肚子里。
整個人跪在那裡沉默不言。
東煌帝眼神一冷,彷彿帶著刀光劍影的,就鋪天蓋地地朝三七席捲了過來。
三七頓時就攥緊了拳頭,聲音顯得有些乾澀。
「陛下您竟然如此懷疑末將嗎?」
「如此,便不如直接告訴末將,您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語氣里彷彿帶著忠臣不被理解的委屈,和破罐子破摔的喪氣。
聽到他這反駁,東煌帝唇角的弧度越發冷冽了起來。
沒來由的,他卻聯想到了之前慕北跟自己說話時的口氣。
心情一時間更加的不爽了。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說話都是這麼的沖。
帝王多疑這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為什麼偏偏要固執己見地隱瞞著他一些事情。
卻又還要大義凜然地要求他去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
似乎將權力下放給他們更是自己理所應當的。
可他們憑什麼?!
自己是九五至尊,是江山之主是天命所歸的天子,是萬民供奉的皇帝!
憑什麼要任由他們當傻子一樣糊弄呢?
他們又憑什麼因為自己不容這些糊弄,而做出這樣一副委屈的樣子?
聲線徹骨的冰寒起來,「如果你不想要雲月騎的所有人都為你一個人的謊言而陪葬的話,你就一五一十地回答朕這個問題。」
不急不緩的,東煌帝慢慢開口,「畢竟,朕也不是那種不懂是非的昏君,只要你們有理,有些事情正可以既往不咎。」
東煌帝的聲音聽上去極為的沉重。
說出來這一番話,更是帶著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氣。
帝皇威嚴,展現得淋漓盡致。
三七這才恍然驚覺,高坐於殿堂之上的皇帝,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一個病弱之軀,也不是三年之前那個對著自己慈眉善目敦敦教誨的老前輩。
在遙遠的曾經,他也曾披甲挂帥,縱馬於黃沙。
是他僭越了,這當頭棒喝來的如此之合適。
他錯了,他真的不該自作主張。
按照將軍的安排,如何會有現在的兩難?
他卻不相信將軍的判斷,更忘記了,上首坐著的那一位並不僅僅是他們將軍的父親,更是整個東煌的帝王。
恩威並施,帝王權術。
他早該領教。
好在,他們這個帝王,較之上官騫莫要有些仁慈之心。
並沒有在察覺自己欺君的第一時間就叫自己人頭落地。
讓雲月騎從此不復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而是不緊不慢戳破他的謊言,擺出自己的態度,恩賜給他一個希望。
這些年,不是攝政王壓過了皇上,而是皇上可以用攝政王的鋒芒畢露遮掩了自己的風華絕代。
於是,他將自己內心涌動的想法全部都遏制住,放平了心態。
按照慕北之前給他準備好的能說出來的說辭。
他真假摻半的說道:
「回稟陛下,當年雲月騎大敗,乃是被風賊子的陰謀。」
一語出,如驚雷炸響。
東煌帝眉目微動,沒有打斷他,反而示意三七繼續說下去。
「北風三皇子上官騫莫潛伏於京城已久,在很早之前,他就化名商人錢莫,在京城附近活動,傳出去了樂善好施,清風霽月的聲名,更是設局與我家將軍相交。」
「上官騫莫他表現出來的性格爽朗大方,說話也很幽默風趣,且通曉古今奇聞異事,南北見聞,很容易就讓人願意交他這個朋友,知己,將軍也不例外。」
「之後將軍入了行伍,幾次生死危機,又是上官騫莫解救我家將軍於危難之中。」
「大家也因此都把他看成一個可以託付後背的好兄弟,從來不曾對他有過防備。」
「不過,將軍更是知曉分寸,從來不曾與上官騫莫商談軍機要務。」
「末將可以發誓,在將軍趕到虎跳崖之前,將軍和我們眾弟兄,對於他是北風人,甚至是北風皇子的身份都是毫不知情的,這一點還請陛下明鑒。」
然後他又繼續說道:
「自從三年前,將軍墜崖生死不明,雲易就一直都是按照將軍的吩咐行事,已先是以將軍一人叛國罪名,來換取雲月騎所有弟兄的清白無垢,保下了大家的命。」
「第二件事情就是,除了雲易,我們雲月騎的十三將和五十衛,包括我一共有七人帶著將軍留下的密信離開了北疆,去往四面八方,隱於暗處,伺機而動。」
「當我們到達指定地點,拆開將軍所留下的信封時,我們才知道,將軍縱然不曾懷疑到上官騫莫頭上,但對於北風在我東煌安插了姦細密探一事早有猜測。」
「虎跳崖上,前鋒軍盡數掩埋於亂石底下,更是讓將軍確認了這個猜測。」
「但將軍當時並不知道那個姦細是誰,就在臨去虎跳崖前做好了部署,給我們留下密信囑託。」
「希望看到有朝一日我等在她的布局之下尋找到北風安置在我東煌境內的所有情報暗樁,並且將他們一網打盡。」
「除了離開的七人,剩餘的人則是帶著余躍起的弟兄,按照您聖旨的,打散後進入北疆各軍衛所,繼續服役,為國盡忠。」
「我們離開的這些人,在這三年裡,按照將軍布置,各自散布在了東煌的大江南北。」
「同時也各自發展出一股勢力,與北方人的情報網,打長期的攻堅拉鋸戰,儘管其間的輸贏各自也都有所保留,但收效還是不錯的。」
「上官騫莫一直以為去了我家將軍,就可以在東煌大戰手腳,但他卻忘了,東煌只有一個雲辰,卻可以有千千萬萬個雲月騎將士。」
「如此,我們都僵持著,誰也不敢貿然出擊。」
「直到了不久之前,我們派往琉球的一個兄弟冒死傳回來一個消息,說是上官騫莫和琉球的國主訂立了盟約。」
「盟約內容是,由琉球出兵大舉進犯我國南海邊境,如此就牽制住了我東煌國的大半兵力。」
「待到我國與琉球戰爭進入白熱化,便算是陷入僵持之勢,無法輕易收兵。」
「北風便可以趁機在南陽引發騷亂。」
「陛下應該記得,南陽有一股叛軍勢力一直沒有被圍剿乾淨,藏得極深,他們就是北風安插在東煌的一顆定時炸彈,在必要時候爆炸。」
「和談時刺客來襲,驛館大火,樁樁件件都是北風和琉球的合謀,他們藉此讓那支叛軍隊伍打出來替天行道清君之側的名義,向京城討伐而去。」
「同時,在我國內憂外患自顧不暇的時候,北風邊防早己屯兵百萬,在叛軍兵臨城下之時,便是他們大舉發兵,進攻我國北疆邊關之時。」
「至此,將我東煌徹底吞併入北風的版圖。」
「而南陽郡和閩陽郡則被上官騫莫給許諾給了琉球,在此之後,大陸版圖之上,將無東煌之名。」
三七一字一字的說道,目光灼灼的看著東煌帝。
東皇帝卻是冷笑起來,「這事你倒也能拿來圓你們的說辭?既然這些消息你們早就得到,為何不將此事上報給朝廷?」
三七驟然抬眸,眼中鋒芒畢露,和先前低眉順眼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語氣鄭重,「陛下,即便告訴了您,難道結果也會有所變化嗎?」
「陛下,他們等的就是朝廷派大軍過去圍剿!就是要跟我們打持久戰!」
「您可以仔細計算一下,按照朝廷現有的兵力和各方將領排兵部將的能力,若非是安寧水寨的相助,如何不可能是現在的局面?」
「恐怕是早就如了他們所願!」
「而現在叛軍估計都要達到京城的城門之下!」
這話他說得尖銳,一下子就激怒了東煌帝。
他一掌拍下龍椅,扶手的另一邊也被震得粉碎。
整個大殿的氣氛一下子沉凝到了冰點,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三七的面色倔強,絲毫不退。
他說的都是事實,忠言逆耳,他相信東煌帝是一個明辨是非的皇帝。
這些話本不該他說,但他既然說了便不後悔。
為了雲月騎,為了將軍,更為了天下黎明百姓,他甘願今日掉了腦袋,也要點醒東煌帝。
東煌帝呼吸變得濁重起來。
「這麼說來,倒是朕在無理取鬧了?」他的聲音同樣尖銳,帶著難以言說的情緒在翻湧,「你們都是這天下的英雄,朕卻偏偏辜負了你們的赤膽忠心,你是這個意思對嗎?」
三七連忙搖頭,「末將不敢如此!還請陛下明鑒!
東煌帝的語氣頓時就急躁起來,「明鑒!明鑒!你們一天到晚都在跟朕說,讓朕明鑒!」
「可,若是你們不糊弄,朕又何須明鑒這一個多餘的過程呢?」東煌帝幾乎是吼出來的。
見他眉骨跳動,青筋暴起,一邊裝背景板的宗老大人終於看不下去了。
一把按住還打算辯駁的三七,示意她他不要再說了。
然後上前一步,語氣懇切,「請陛下務必保重龍體,為了江山天下,為了黎明百姓,更為了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
這話就重了,也最是有用。
聽到他的話,東煌帝閉上了眼睛,看樣子是在調節自己的心情。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翻湧的氣血,也能感覺到生命力的流逝。
但宗老大人那一句話,就像是平地驚雷一樣,讓他驟然清醒。
渾身冰涼。
這世上啊,有這麼多事情都值得他生氣,但記憶的角落裡,也總還是有那麼一兩種是美好的。
是他做夢都可以翹起嘴角的事情。
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不管中間有多少難以跨越的深淵隔閡,他也終究貪戀著這一點的微末親情。
出生皇家,他註定就一無所有。
卻還是貪戀著溫暖。
是了,他都還沒有和妻子道歉,還沒有告訴女兒他所有的怒氣都是源自於自己身為父親的愛。
他還沒有等到他們一家團圓的那一日……
他還不想死。
再度睜眼時,東煌帝的眼睛裡面已經是一片深沉。
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了。
他道:「三年前到底如何,雲辰究竟無辜不無辜,這些朕會自己去查一個答案出來。」
「現在,朕只想要再問你一個問題。」
「安寧水寨和你們雲月騎究竟有何關係?慕北和你們又是什麼關係?」
這一點他不得不在意,招安安寧水寨是朝廷一直想做卻沒有實現的,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次戰爭而實現了。
然而現在聽三七所言,這場戰爭的目的也並不單純。
甚至安寧水寨,是這場戰爭的一個出乎意料的拐點。
再加上慕北的坦誠,這次琉球發動戰爭有她的手筆。
這就有些和三七所言相矛盾了。
兩種說辭,他,該信誰呢?
如此,他更加的懷疑安寧水寨的目的,懷疑木北的目的了。
在他的心裡,慕北是他女兒欣賞的對象。
就算他不同意兩人繼續交往,兩人扯上的關係也抹不掉了。
不管是慕北所言的結拜兄妹關係,亦或者是他一直所猜測的,相互傾慕心悅的關係。
現在慕北都是他親自所任命的大理寺少卿,還帶著皇命離開了京城去往靈州,查的是雲月騎的案子。
幾件事合在一起,東煌帝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也下定決心,此事絕對不能夠輕易地姑息下,否則後果嚴重,無人能夠承擔。
稍不注意便是將祖宗留下的萬里江山全數葬送。
如此一來,他就算把眼一閉長眠於地下,也無言去面對北辰家的列祖列宗了。
三七眉目一凝,回答道:「回稟陛下,安寧水寨和雲月騎沒有關係。」
東煌帝皺著眉,並不相信。
三七繼續說道:「當然,若是一定要說有關係,那便是慕北和我家將軍早年間有些交情在罷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