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嫁衣
披紅挂彩裝的滿滿當當的馬車在珠璣衚衕蜿蜒直街尾,百姓們站在街道兩頭好奇的向珠璣衚衕里張望。
珠璣衚衕里住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大人們,看這架勢,不知是哪位大人家要嫁小姐,夫家居然送了這麼多彩禮到府上。
溫謙之站在府前迎住了押送彩禮的隊伍,為首的是宮裡內侍省的一位大太監名曰魏良。
「魏公公!」溫謙之滿面帶笑,拱手相迎。
魏良也笑了起來,捏著嗓子道:「雜家奉聖上之命,來給溫府下聘禮。」
溫謙之引著魏公公要入正堂:「聖上真是心急,昨日宮裡才傳話過來,只說今日來送喜服要給小女試穿,並未提及聘禮之事。」
魏良抄著手,也不進正堂,站在堂前看著太監和大內負責押送嫁妝的東林校尉們把嫁妝搬進溫府。
魏良向天拱手:「聖上一直對慧王疼愛有加,溫大人有女如此,聖上當然著急。這不是譴了雜家來,把喜服和聘禮一起送來!」
魏良對一位小太監喝道:「小習子!還不把溫小姐的喜服拿來,讓溫大人送到後面給溫小姐試試!」
小太監聞言立刻從一個箱子里翻出喜服,恭敬的雙手捧到溫謙之面前。
溫謙之原本還面上帶笑,可當他看到喜服的顏色時眼睛猛的瞪圓,渾身上下浮現出滔天的怒意。
魏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溫大人?還不讓人接著?這可是宮裡綉娘的手藝,聖上親自賜下的!」
溫謙之一雙手指握的咔咔作響,片刻后終於是斂去了周身駭人的氣勢,挫敗的叫道:「來人,送去給小姐試試!」
丫鬟來到近前,雙手接過喜服,也是一臉錯愕:「老爺,這……」
溫謙之無力的擺手:「送去吧。」
「喏!」丫鬟不敢多言,捧著喜服去了內院。
溫謙之看著滿院子的聘禮,只覺得異常諷刺。
片刻后他再次開口,只不過卻啞了聲音:「魏公公。」
「雜家在。」魏良低眉順眼。
「聖上……聖上為何賜下這緋紅色的嫁衣?難不成……」溫謙之喉頭滾動聲音顫抖,似是有一塊石頭堵在喉嚨里,「難不成聖上要我的女兒給慧王做側妃嗎?」
溫謙之眼眶發紅,鼻腔酸澀,第一次後悔他生平最引以為傲的正值風骨和固執進諫。他若是知道這次上書會帶來這樣的後果,無論如何也不會做這件事。
溫謙之深吸口氣,盡量平復了情緒:「魏公公,慧王現在的正妃是通議大夫張江海大女兒,而張江海只不過是正四品下的官職,我則是正三品!按禮數,小女嫁過去,慧王現在的正妃不是應該降為側妃嗎?」
溫謙之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為何……為何我的女兒現在只能穿緋紅色的嫁衣出嫁,而不是絳色的嫁衣!」
魏公公臉色未變,仍然帶著淡淡的笑容:「按禮來說是該如此,可是溫大人,降品之事本該由慧王親自上書。對於這件事,聖上也和慧王說了多次。但現如今慧王念舊,無論如何也不肯上書請降慧王妃的品級。雖然慧王是聖上的親兒子,但慧王已經開府多年,降品之事說到底是慧王的家務事,聖上也不好貿然插手。」
魏良惋惜的嘆了口氣:「聖上出此下策,也是無奈啊!」
溫謙之急聲道:「難道聖上的意思,當真是要我女兒給慧王做側妃?」
魏良點頭:「恐怕確實如此!」
溫謙之指甲刺進了手心,顫抖道:「如此,我女兒要被人從慧王府側門偷偷的抬進去?」
魏良再次點頭:「按娶側妃的禮數,是這樣的。」
溫謙之眼前一黑,身後的管家趕緊上來扶住了他。
魏良見事已經辦妥,便不再多留:「聘禮雜家替聖上給您送來了,雜家先行告退。」
魏良笑著向溫謙之拱手:「雜家提前給溫大人道喜了!」說完轉身就走。
溫謙之嘴唇抖動,最後居然猛的噴出一口鮮血。
「老爺!」管家驚呼,立刻差人去請大夫。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溫謙之嘶聲怒吼。
姚玉荷在拿到溫霜雪的嫁衣時也是瞬間白了臉色,立刻帶著送嫁衣的丫鬟來前院找溫謙之。沒成想剛到前院卻看到這樣一幕,心中又驚又怒,趕緊把溫謙之扶進正堂。
「老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姚玉荷指著丫鬟手中的嫁衣怒聲道,「宮裡怎麼會給霜雪送一套緋紅色的喜服!」
溫謙之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淚水終於還是滾落出眼眶,捂著臉嘶聲道:「都怪我!都怪我!玉荷,聖上是要咱們霜雪給慧王做妾啊!」
姚玉荷如遭雷擊,踉蹌著退了兩步,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慧王現在的正妃是通議大夫的女兒,他不過是正四品下的官職,而你是正三品!為什麼會讓霜雪給慧王做妾!」
溫謙之抓著姚玉荷的手哽咽道:「這是聖上在整治我!」
姚玉荷搖搖欲墜:「正三品大員的女兒居然嫁給人做妾,還是嫁了個一傻子,傻子的正妻居然還是正四品下大人的女兒,可笑啊!可笑啊!」說完這話,兩眼一翻竟是昏了過去!
前院已經亂了套,但內院卻仍未察覺。
小丫鬟不知該拿這套喜服如何是好,只能自作主張送給了溫霜雪。
「你是說,這是宮裡送來的喜服?給我穿的?」溫霜雪坐在桌旁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緋紅的喜服分明不是娶正妻應有的顏色!
「是!」丫鬟嚇的跪在地上,把頭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看她,「老爺氣的吐了口血,夫人也氣的昏了過去!」
「嘭!」溫霜雪手中的茶盞嘭的一聲被她握的粉碎,白色的粉末順著手心流在桌子上。
梅香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溫霜雪什麼時候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梅香後知後覺的扒開溫霜雪緊握的手掌,卻發現那雙瑩白的手掌連一絲傷痕也沒有!
「請大夫了嗎?」溫霜雪寒聲道。
「請了。」丫鬟頭埋的更低。
溫霜雪死死的盯著緋紅色的嫁衣,片刻后咬牙道:「好!好!好!」
溫霜雪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眼中射出的寒意幾乎要把嫁衣攪的粉碎。
「梅香,收了!」
梅香驚叫道:「小姐!不能收啊!這可是要你做妾啊!」
溫霜雪手指緊握,咔咔作響:「聽話,收了嫁衣。這是聖上的意思,由不得咱們不收!不收就是害了爹娘!」
溫霜雪冷笑道:「他就在等咱們不收,這樣就可以給咱們扣上一個抗旨的罪名,把爹革職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