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臨
()夜深,靜如水。
皎潔的月光曬在山間小道上,盪起一片淡淡的銀白。
這是一條蛇行於青山綠峰縫隙之間的泥濘小路,就算白天也是人跡罕至,如今入夜時分,更是靜寂得令人窒息。偶爾幾陣輕風拂過,弄得路邊幾處竹林「沙沙」作響,企圖擺脫這份幽靜,卻有如微風掠過水麵,只能圈出層層漪漣,而無法激起水花一樣,只是徒勞。
好一會兒過去了,時間在緩慢地流逝著。
忽然,一粒粒石子接連不斷地投入了水中,於是,原本平靜的水面開始翻騰。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劃破了僻靜的夜空,伴著滾滾尾塵,由遠及近,隨風而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白馬,渾身上下並無一根雜毛,銀白若雪,奔蹄似飛,勢如驚鴻,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好馬。若再仔細端詳,懂行情的就會發現,這竟是西域特產的數量極為稀少的「踏雪」,乃世上難得一見的寶馬。
更引人注目的是馬背上的少女。少女約十七八歲的樣子,身著一襲火紅的紗衣,靈秀的臉龐,精緻的五宮,姣好的身段,隨風飄逸的黑亮長發,在月光的披曬下越發顯得玲瓏不已。
白馬,紅衣,在暗夜裡尤為耀眼。
在少女旁邊的,是一騎著棕色駿馬的青衣男子。男子體格健壯,目光如電,眉角間英氣畢露,前額飽滿,應是修為不淺,然而那英俊的臉面看起來卻是十分年青,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他胯下的棕馬,雖非踏雪之類的神駒,卻也是十分珍貴的良馬,饒是已經奔波良久,卻仍是餘力十足。
兩人沿著小道策馬急奔,越過了重重山巒之後,進入了平原地,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平原的空氣似是清新得多。少女挺直了腰肢,揚起頭來開始享受這份溫柔,深呼吸了一下,眼角不經意間瞥了一下天邊,「咦」了一聲,接著便勒了勒馬韁。
「吁~~」踏雪前腳躍起,又穩穩地著地,原地轉了一圈后,停了下來,馬前蹄時不時地微踏下土路,揚起了些許輕塵。
「紅依,怎麼了?」男子見少女忽然停行,也止住了自己的坐騎,問道。
「哥,你看」,紅依輕輕應道,雙眼仍是緊盯著天邊:「流星!」
流星?順著紅依的目光望去,繁星頻點的黑色夜空,被流星硬生生地扯開了光亮的痕迹;仔細一看,軌跡卻有兩道,竟是兩顆流星並肩而行,彷彿不為黑暗所溶化的光明一般,從天而降,耀眼得其他繁星的光芒為之失色,黑夜不得不為其讓道;最終墜於遙遠的地平線上,卻仍給夜幕留下兩道持久而姣亮的傷痕,任黑夜緩慢而艱難地去融合之。
好耀眼的流星!而且還是兩道,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奇景。男子心中暗暗嘆道:難不成真是天上的精靈下凡到了人間?呵……
轉身一望,只見紅依額首微低,雙目緊閉,十隻纖指交叉緊握,置於胸前,紅唇輕動,似在咬著些什麼文字。
「紅依,做什麼呢?」男子奇道。
「嘿,我在許願!」
許願?男子一怔:這丫頭平素在人前人外都冷得跟冰似的,怎也會學平常女兒家那套花前月底流星下許願的行徑?想到這,不由得暗笑,果然還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子啊……呵呵,其實現在這模樣也很不錯咧……
「哥,你笑些什麼?嘴角都翹到天上去了!」紅依這時已經睜開了眼,眉角輕皺道。
「咳……沒什麼……紅依,都許了些什麼願啊?」男子微微正色道。
「嗯~~嘿!」紅依左手掌扶起了右手肘部,右手拇指輕托著下巴,玉頰向右微傾,點在了纖細的食指指尖上,表情很是認真地回應道:「我希望能永遠都跟哥在一起!」
哈……?男子心中先是一驚,接著一樂,忍不住調侃道:「紅依啊,你今年十七了,再過幾年也差不多該嫁人了,到時候還怎麼跟哥哥在一起?不如許願揀到個如意郎君,豈不是更好?」
「哼~!」紅依不答,雙腿一緊馬腰,兩手一抖韁繩,踏雪立刻會意,撒開四蹄重新急奔,踐起了滾滾黃塵。
風起,隨著黑夜中火一般的紅衣一起飄舞,風中似乎還夾雜著少女的低聲呢喃:「我才不嫁人……」。
男子微笑著,不再言語,驅馬追上那縹緲的身影。
「紅依,此次關中的事情辦完后我要留下來一陣,之後你要代我去南方走一趟。」
「嗯。」
「帶上程靈和程軒。那邊還有右護法在,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若情況有什麼重大變化,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萬事小心,切忌冒險。」
「曉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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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另一處不知名的山林,還在黑夜的籠罩下沉睡著。
此時已過了寒冬時節,初春的氣息正開始萌芽,山中深處卻依舊陰冷。
結束了一天勞累的飛禽走獸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山裡悄無聲息,極為僻靜。
突然地,兩個亮得炫眼的光球,撕破雲層,從天而降,落在了山林之中,像點燃了導火線似的,隨即引起了一片耀眼的強光,四處蔓延,照得黑夜霎時間成了白晝。刺眼的光芒擊破了鳥禽們的迷夢,嚇得它們四散奔逃;風起,樹動,各種聲響在夜空中交織飛揚,原本寂靜的山林頓時一片喧嘩。
待到光芒逐漸被黑夜所消化,飛鳥們才膽戰心驚地重新飄落在樹枝上,但仍警惕地注視著,觀察著那光暈漸漸散失之後所出現的不速之客。
一原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女,艱難地支起了身子,勉強坐了起來。
頭好痛……
依稀記得自己墜入湖中,身子竟像石頭一樣沉重得浮不上水面,就這樣一直往下沉,眉目口鼻間滿是水泡,嗆得無法呼吸;原以為就要窒息而死,卻不料一陣目眩迷離,水汽竟換成了風聲,一瞬間彷彿穿越了湖底,之後卻見到了雲朵,繁星,黑夜,自己竟是從夜空上往下掉,身體還被籠罩在一圈又一圈的炫眼光暈之中,光芒刺得眼睛幾乎難以張開,只能依稀分辨出那片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山林地,簡直不可思議!
這下可好,不被淹死在湖中,從天上掉到地上,只怕也是摔成肉醬一團,就算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山林,順著樹頂往下摔,恐怕也會給刮個血肉模糊,到時不死也殘廢了;而且也不一定會落在土地上,若給掛在樹上晾個十天半月的,遲早也給風乾了……
想不到的是,罩住自己的那團光暈,竟像一個刀槍不入的保護罩似的,將擋道的樹林統統壓倒,然後又不斷地減低下降的速度,直到自己安穩地躺在了土地上,這才放心地慢慢解體,消失開來。
毫髮無傷!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萬幸……
但即使如此,那惡夢般的詭異經歷,現在回憶起來仍是心驚肉跳,渾身冷汗,四肢乏力。
想得多了,頭又開始痛。少女習慣性地撓了撓頭。
一碰到後腦邊上的頭髮,不由得一怔。
那原本遠不及肩間的短髮,此刻卻摸不到底。
怎麼回事……?
手在後背,活動很是受限,於是分開一縷頭髮,挑到胸前細心端詳。
此時的月亮已從雲層中跳了出來,銀白的月光傾曬之下,足以讓少女仔細揣摩自己。
長發,是長發。發質極好,少女本握住長發的右手伸展開來,四根手指插入黑髮之里,順發而下,無一絲障礙,轉眼已及腰間。
掠過長發的同時,輕觸了下自己的胸部,又是一愣。
撥開長發,低頭一望,心中一驚。
兩團突起,鑲在胸前,帶著青澀的氣息,雖非特別豐滿,但也小巧玲瓏,別有一番韻味。她們披著月光,驕傲地挺立著,提醒著主人別忽視了她們的存在。
少女顫抖著伸出食指,輕點了一下胸前的小丘。
軟軟的。綿綿的。小丘竭力反彈著手指的點觸,同時一股奇妙的感覺卻悄悄開始擴散。
按一下,彈一下,指尖熱了一下,心跳快了一下,臉蛋紅了一下,又白了一下。
該死……我這是在幹什麼?
少女甩了甩頭,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右方,那邊竟還躺著一個少年。
月光下的他,雖還躺在地上,卻已抬起頭來,嘴巴大開,眼睛張得老大,很是驚訝地打量著自己。
……剛才我在幹些啥,他都看到了……?
少女大羞,兩腮通紅,就像小時候做了壞事給媽媽抓到了一樣,心中閃過一絲慌張。但轉念一想,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於是,別過頭去,狠狠地瞪著對方,她要尋找答案。
眼前的這個少年十分英俊。秀眉橫立,丹眼傳神,黑髮飄逸,五宮十分端正,臉龐雖然略帶稚氣,卻掩蓋不了那直欲衝天入地的靈動之息,直叫人唏噓不已。
好俊秀的傢伙!少女心中大嘆:如此千年難見的超級大帥哥,不管往那裡一擺,都會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花見花開?
繼續死瞪著人家看,不一會,心中哀嘆道:好俊。眨了下眼睛,再看,還是好俊。真是越看越自卑。可是,眼前這個俊少年,卻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想到這,少女眼神閃過了一絲迷茫。
眼光往下一低,試探著移到了對方的胸部:平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女和少年,就這樣互相對望著,你看我,我看你,雙方都不發一言。
時間像靜止了一般,空氣里滿是詭異的味道。
良久,忽然一陣風吹過,凍得少女哆嗦了一下,於是,終於鼓起勇氣,率先打破沉默。
朱唇一動,兩個字歡跳而出。
「小緣……?」
話音一出,少女自己都給嚇了一跳。清麗如斯,宛如鶯歌燕語一般,撩得人心頭動蕩不已,引得深林處多了三分春意。
少年一聽到那瑤池之音般的女聲,嘴巴張得更大了,閃爍的眼光里滿是迷惑;呆了一會,稍微鎮定下自己的心神,回應了一下眼前少女的詢問。
一陣如炎夏烈日般爽朗的男聲,脫口而出。
「是小音……么?」
兩人同時一呆,又是一陣沉默,不過,該證實的,已經證實了。
少女現在的心情很亂,雙眉緊蹙,腦海里一陣翻騰。
沒錯,她就是林馨音,毫無疑問的;而他就是凌月緣,也是不可置疑的。
或者說,現在林馨音成了個「她」,而凌月緣卻成了個「他」。
換言之,本來的「他」現在是個「她」,而曾經的「她」卻變成了個「他」。
「他」現在就在自己眼前,獃獃地望著她。
真是一團亂麻……頭腦思考得差點斷線,少女一陣頭痛,幾欲暈倒。
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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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緣現在的心情,只能用晴天霹靂來形容。
在自己面前,正坐著一個容貌絕倫的少女,面頰如玉,柳眉飄揚,五宮直如精心鑲上去的寶玉般,秀美得難以妙言。此時的她,正用那對黑玉般的眸子看著自己,眼神里滿是無辜、困惑、驚奇的意味,還時不時眨呀眨的,更平添了一份天真純樸的涵義。
凌月緣心中卻苦得很。心道:你別這樣眨呀眨的啊……我自己還鬱悶哩……想想自己好歹也是美女一個,現在面對著眼前這個應該還沒成年的少女,卻有了些自慚形穢的感覺,這算什麼?更離譜的是,眼前這個美少女,應該就是伴自己從小玩到大的那個男孩-林馨音,沒錯?嗯,一定沒錯,就是那個豬頭三!可是,看看對方現在這副嬌滴滴的模樣……老天在開玩笑……?
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現在變成了個女孩,自己呢……?
其實剛剛聽到自己的發聲,就有些隱隱驚覺了,但仍有些不死心。
凌月緣悄悄觀察了下林馨音的胸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大悲。
以前自己就算不甚豐滿,好歹也算攀上了B峰,可是現在,現在……乾脆變成飛機場了?
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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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緣……」
看著凌月緣那副比苦瓜還苦的表情,林馨音忍不住輕呼一聲。其實自己心情也是亂得一團漿糊,可是對方那模樣更讓她放心不下,於是,打起精神來,先安慰下對方再說。
嗯嗯,好歹本人也是男生,自己的鬱悶待會自個兒消化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安撫好月緣的情緒,看對方那樣子,差不多要暴走了……想到這,林馨音心中先是一寬,卻又一慌。
「小音……」凌月緣哭喪著臉,聲音已近顫抖:「怎麼會變成這樣子?我們怎會來到這鬼地方?這到底是那裡啊?我們還能回家嗎?以後怎麼辦啊……?」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一磅重過一磅,直轟得林馨音頭大如斗。
冷靜,一定要冷靜……林馨音努力使自己鎮定,右手緊握成拳,輕抿唇邊,開始思考起來。這時,眼光一飄,定在了右手小指那枚戒指上。
這戒指看起來很是平淡無奇,中間鑲著一粒玉石般的物體,卻是灰濛濛的,死氣沉沉的樣子。它還有另一枚同款式的姐妹戒,也是戴在凌月緣的右手小指上。
一看到這戒指,回憶的閘門頓時打開。
半個月前,剛放寒假不久,自己還沒在家裡溫暖的被窩裡舒服個夠,就給凌月緣莫明其妙地拖去逛舊貨市場。溜達了快一天的功夫,凌大小姐啥也沒買成,卻把陪行的林馨音累得兩眼發白,心中暗暗叫苦。
最後,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子上,凌月緣終於相中了那對普通得不入眼的戒指,左看右看,摸了又摸,竟是喜歡得愛不釋手的樣子。
不過,喜歡歸喜歡,侃起價來可不含糊。
攤主堅持戒指上的玉石是古物,價格不能少一毛,凌月緣卻死認那是玻璃珠,最多值十元。雙方的侃價戰直殺得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幾百回合下來,凌月緣幾乎把老闆砍得血肉模糊,神經錯亂,直把原價五百先砍掉一個零,又把五字砍頭斬腳后才罷休。最後,凌月緣搶過林馨音的錢包,夾出一張鈔票,扔給目瞪口呆的老闆,左手抓起戰利品,右手拖著已經嚇傻了的林馨音,揚長而去,只給旁邊早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觀眾們丟下一個魔鬼般的背影。
林馨音看著腳步輕快,滿面紅光,興奮得欲上天入地神遊般的凌月緣,心中暗想,恐怕這凌大美女所享受的最大樂趣,在於侃價過程,而非結果罷……
勝利果實有兩份。一份凌月緣自己留戴了,另一份當然就給林馨音了。
其實林馨音並不喜歡戴這些玩意兒,總覺得麻煩。不過自己的想法並不重要。凌月緣親自動手,硬把戒指套在了林馨音的右手小指上,末了還很狡黠地陰笑著,直弄得林馨音如墜雲霧,不知何解。
一開始也沒覺得什麼,大不了回去取下就是,可林馨音後來卻發現,這戒指一戴上去就弄不下來了,好像成了自己手指的一部分一般,搞得自己苦惱不已。
這是戒指的故事,不過好像不是現在的重點……林馨音搖了搖頭,繼續沉思。
對了,好像是從自己墜入湖中開始的,當時凌月緣也是一起掉入水中的!
想到這,林馨音趕緊問道:「小緣,那時你也掉到湖裡去了?沒事現在?」
「沒事才怪啊……」凌月緣一想起那時的事,臉就綠了:「好多水,嗆得我好難受啊,更怪的是竟然游不上去……原以為就要沉到湖底去餵魚蝦了,沒想到卻掉到這個鬼地方。不過……現在倒是沒什麼事啦。」
嗯……現在沒事就好……想到這裡,林馨音稍微寬心了一下。
「喂……我說,我們怎會都掉到湖裡去了?」凌月緣伸過頭來,瞪著林馨音道。
林馨音怔怔地看著一臉認真的凌月緣,哭笑不得,心中大寒。
你還好意思說?
「那時還不是你……說什麼湖中有什麼閃閃發光的東西……還站起來亂蹦亂跳的……結果船就翻了……」林馨音小聲嘀咕著。
「這麼說,都是我不對啦?!」眼前的凌月緣,劍眉微跳,臉色一沉,好像要打人。
「……不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沒把船撐穩……」林馨音大驚,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了,從小到大,都遷就了她無數次了,再多一次又何妨。而且現在自己變成了女的,她卻成了男的,力氣肯定不在一個檔次。以前是好男不跟女斗,現在更是能有多遠避多遠。
其實我最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答應你去中山公園那個破湖划船……林馨音現在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卻是話在心中口難開,苦……
「哼~!」凌月緣別過頭去,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然後我們就給丟到了這個破地方?而你就變成了女的,我卻變成男的?」
「應該就是這樣子了……」林馨音獃獃地,看了看自己,又望了望凌月緣:不止樣子變了,連衣服都換了,現在兩人都套著白紗衣,料子似乎很不錯,相當柔滑,還頗具古風。自然的,她身上這件是女式的,而凌月緣那件則是男式的。
又是一輪沉默。凌月緣抬起頭來,傻傻地望著天,嘴巴大大的,兩眼圓圓的,表情怪怪的,不知在哭還是在笑。
「小緣……」林馨音忍不住又輕呼一聲。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直刺得林馨音心頭髮毛。
凌月緣轉過頭來,笑得比哭還難看:「小音,我們其實是在做夢,是不是?」
林馨音憐憫地望著凌月緣,不知說什麼好。
確實,這麼詭怪離奇的事,那個人碰到了,都會驚惶失措。想想自己一生好像也沒犯過什麼大錯,卻遇到這種怪事,難道前世造孽不成……?看來不是老天太不厚道,就是自己發瘋了,再不就是自己記憶錯亂了……
林馨音想了想,無奈地輕嘆道:「要不要我掐你一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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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山林深處,傳來一聲慘叫。
「痛不痛?」
「好痛好痛……」
「唉……果然不是在做夢,我好慘啊……」
「好緣緣……別再捏了……好痛啊……」
林馨音一陣哀號,望著原本脂玉般的手臂那迅速泛青處,悲哀地發現:身體好像變脆弱了……以前自己還算皮粗肉厚,而現在卻……剛剛凌月緣那一下,差點沒把她擠出眼淚來。
你慘……那我又招誰惹誰了啊……林馨音鬱悶至極。
「小音」,發泄過後的凌月緣終於冷靜了下來,望著林馨音,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給月亮烤暈了,現在想睡覺。」
林馨音正在揉著手臂的淤青處,一聽這話,腦袋不由得一傾。
環顧下四周,轉念一想,也是。經過那一番折騰,自己早已疲倦不堪,而且現在思路稍微理清了一些,先前的恐慌情緒也少了很多;加上現在似是深夜時分,確實也有些困了。
她知道凌月緣天生不是個悲觀的人,現在這樣子,應是心情已經恢復不少了,說不定明天一睡醒,又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無顧無忌的樂天派了,那樣的話,最好。
而且,現在這狀況,想破腦袋也沒辦法了,難道還能騰雲駕霧飛回家去不成?只能等明天天亮后,看看情況如何,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過現在這環境……林馨音看了看四周,茂密的樹林在黑夜裡顯得格外陰森,鬼影重重的樣子,剛剛還沒注意到什麼,現在一冷靜下來,反而有種透心涼的感覺,彷彿陰風都吹到骨子裡去了,也不知是天氣還是心理的原因。
林馨音還在自顧自地遐想著,轉頭一看:卻見凌月緣早已經躺倒,就要會周公去也;不由得搖頭輕笑。
但凌月緣卻不是睡得很安穩:左翻右滾,不一會又摟緊了雙臂,眉角蠕動,面頰露出很不好受的神色。
林馨音一見,輕嘆一聲,湊近了過去。
「小緣,冷嗎?」
「嗯……真不舒服……」
林馨音心中暗苦。兩人給丟到這裡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一身清白,啥也沒有,這時候天氣又頗冷,雖然兩人不至於露宿冰天雪地那麼慘,但現在被褥枕頭床墊件件無,光是要在這泥土地上入睡,也是一件艱巨的任務。
於是,林馨音緊挨著凌月緣身邊躺下,伸出手來,讓他的頭枕在了自己的左臂上,右臂環住了他的身子,往自己身邊拉緊了些,輕聲問道:「這樣……好些了么。」
凌月緣心裡閃過了一絲緊張,身子輕抖了一下,耳根立即熱了起來。
其實兩人到十歲前,同床而睡的次數早海了去,很小的時候,還一起洗過澡呢。後來長大了些,曉得男女有別了,這樣的親密接觸才漸漸絕了。今晚這一次突如其來的相擁共眠,著實讓凌月緣心裡盪起了熟悉卻異樣的感覺。
情不自禁地,凌月緣悄悄往林馨音的懷中靠了靠,卻不料拱到了兩團柔軟。
凌月緣先是一愣,接著一笑,嘴角翹成了新月。
「小音喲……」
「嗯……?」
「現在你可是女孩子呵,這般投懷送抱的,很危險的哦……」
「呃……」
「唉,良辰佳人,姑娘這番美意,本公子豈能辜負?也罷,也罷,將就用了……」
「……」
凌月緣笑著伸出左手,摟住了林馨音的纖腰,右手卻仍屈在胸前。
這會輪到林馨音心跳加速了,趕緊閉上眼睛。
良久,對方卻再無任何動作。林馨音睜開雙眼一看,凌月緣已是一副早已睡熟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大慚。
……自己剛剛在想些什麼啊……?
唉,睡罷睡罷,有啥事明天再說……可是,那些小沙小石,摩得自己的頭皮好難受……而自己的左手,卻已經犧牲做了凌月緣的枕頭。林馨音瞥了一眼離自己不遠的那處小草地,不禁暗罵自己笨蛋,剛剛就應該去那邊休息才對啊!可是,懷裡的凌月緣,睡得那麼安詳,實在不忍心去打擾他的美夢。
唉。一夜而已,很快就過去了,我忍……林馨音祭起數羊**,催眠自己快快入睡。
凌月緣那隻抱住自己的手臂,感覺比自己現在的這對縴手都厚實多了,些些溫暖傳來,身子的寒意總算給驅散了不少。其實剛剛自己也冷,不過現在可好多了。
這下子可反了過來,感覺好像是凌月緣在照顧自己了。
一胡思亂想起來,林馨音不由得又感到一陣悲哀。
唉……
也不曉得數到了第幾隻羊,姍姍來遲的睡意終於纏上了林馨音。
睡咯……
一團烏雲飄過,皓月收起了她的光芒,躲進了雲里,只留下了點點的繁星點綴夜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活動,唯獨時間在流逝著。
四周都靜了,靜得能隱約聽見呼吸聲、心跳聲夾雜著偶爾響起的風聲所奏鳴的安魂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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