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被滅門了還這麼淡定
黑雲壓城,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冰冷地落在公孫府的點滴磚瓦泥牆,使得屍橫遍地公孫府血流成河。
官兵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便已經是這番場景,一百六十餘人,無一倖免的被殘忍殺害,這是怎樣的深仇大恨,連尚在襁褓中的嬰孩也不曾放過。
金都百年來,再沒見過這樣的事。
天子腳下,發生滅門慘案。且發生的時候沒有一絲動靜,就連發現這件事都是公孫府的大門自己打開,被門外的百姓瞧見了才報官。
且說那個可憐的人,也被這場面嚇得不輕。
赤裕四下查看,有部分人是被利器所傷,而更大的一部分人則是身無傷口,猜測是中毒身亡。
「主子,能讓一百六十餘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身亡,怕不是一人所為。天子腳下行兇,只怕有備而來。」
赤淮嗯了一聲,又問:「確是沒有活口了么?」
赤裕默了一會兒:「主子稍等,我去……」
「快來人,這丫頭還有口氣兒在!」赤裕話音未落,清查現場的一個小官兵叫了起來。
赤裕湊過去,蹲下來伸手在那丫頭鼻前試探,確是還活著的。
「她身上未有傷,難道是中毒未深?」
發現她的官兵道:「應該不是,方才發現的時候,她被一婦人壓在身下,興許是護著這丫頭的。」
她年紀不大,莫約十幾歲,被這禍事弄得灰頭土面,很是憔悴。
赤裕問:「那婦人是何身份,可知道?」
「先下還不知,得等回去查過了才能確定。」
「那這姑娘……」赤裕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赤淮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他們身後,淡淡開口:「送到將軍府去。」
將軍府
去琅閣拿回了消息的赤裕正在跟赤淮彙報:「她是公孫澈最小的女兒公孫珘,剛滿十五。大夫也說她身上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可以斷定是被護在身下受了驚嚇暈過去。」
赤裕言語中多了幾分惋惜:「護在她身上的是她母親,公孫家主母白氏。可憐她年紀輕輕的,竟遭此禍端,日後無依無靠。」
赤淮面無改色,「嗯,她醒了沒有。」
赤裕說這話是想要赤淮收留她,結果赤淮沒有表態,他又試探:「主子,這丫頭這麼可憐,咱們這兒不能留人嗎?」
「你說呢?」
赤裕:「……」
赤淮最經典的回答,便是「你說呢」這三個字,別人哪裡知道他的心思,多半是猜錯了,找罪受。
既然他沒說,赤裕也不敢下達命令,且放著這事。
雀鳥枝頭,湛藍雲天。
丫鬟急匆匆地踏著小碎步進了屋裡,將手中煎好的葯放在桌上,在靠近床沿,看床上的人是否醒了。
門框那兒探出一個腦袋來,赤裕笑著問丫鬟:「阿九,她醒了嗎?」
阿九搖搖頭:「大夫走的時候說快了,我這才去煎藥。」
赤裕跳進來,眺看了一眼公孫珘。這下臉被擦乾淨才看得出是個實打實的美人胚子,莫約還需等個幾年,五官張開了最好。
「真是可惜了,好端端一個姑娘。」
阿九笑著說:「你是不是又去主子跟前說要收留人家了?」
「阿九,你也沒有憐憫之心嗎?」赤裕委屈地說。
「不是沒有憐憫之心,這世上可憐的人這麼多,主子都幫得過來嗎?」阿九道:「且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住在了將軍府,日後談婚論嫁也不方便。」
她們正說這話,床上的人兒咳嗽了兩聲,引了她們緊忙過來。
「姑娘?」
公孫珘微微睜開眼眸,直視眼前的床頂紗帳,木訥了一會兒。
阿九又叫了她幾聲,她才扭頭看阿九。
可看到阿九的那一瞬間,驚詫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瞪大了雙眼,更是伸出手去捏阿九的臉,嘴裡說著:「阿九,真是你?」
阿九被她這行為驚到,退後幾步,卻看邊上的赤裕也是目瞪口呆:「你們,認識?」
「不認識!」
「何止認識!」
公孫珘又扭頭看到赤裕,指著他笑道:「你長高啦?」
赤裕迷惑了,跟阿九對視一眼之後心中默認——她嚇傻了。
可嚇傻了怎麼會知道她叫阿九,這也是想不明白的。
而坐在床上的公孫珘似乎突然間頭疼起來,疼得她哇哇大叫,赤裕拔腿就跑要去把大夫再叫回來。
阿九手足無措,「姑娘,你怎麼了?」
「我叫公孫珘……」南宮珘的頭疼好似戛然而止,阿九看了越發覺得瘋了一般。心底生出憐憫,坐上床沿安慰她。
而公孫珘的神情,並非難過,倒像是知道了什麼事情,在思考。是很冷靜的思考,最後問道:「阿九,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也不管她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阿九回道:「晌午了,昨夜才將你救回來的。」
「我是問,如今的新帝是誰,這是哪兒?」
阿九愣了一會兒,道:「你為何問這個,江山易主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這裡是將軍府,鎮國大將軍赤淮的將軍府。」
公孫珘沉默了,許久,她才點點頭,「哦,知道了。」
大夫又被請了回來,跟在赤裕和大夫身後的,還有一張公孫珘深埋心底的面容,讓她下意識地閃躲開眼神。
她笑嘻嘻地對大夫說:「我已經好了,真的。」
大夫慈祥地看看她的面色,點點頭,轉而對赤淮道:「將軍,姑娘並無大礙。」
「有勞你走一遭了。」
赤裕卻道:「可她方才胡言亂語,看起來神志不清。」
公孫珘笑道:「我遭此大禍,醒來一時迷糊也是有的,你看我現在這樣像是神志不清嗎?」
她雙眸炯炯有神,言語鏗鏘有力,也不像是有事的模樣。反而對著她們笑,卻有些故作天真。
大夫退去,赤裕忍不住問她:「我說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公孫珘點點頭:「我知道,我公孫家一百六十餘口除我一人之外,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兇手不明。」
這麼大的事放在誰身上,都該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難以癒合的心頭傷,怎麼從她嘴裡說出來像是雲淡風輕,別人家的故事。
赤裕帶著不解,也帶著些許責備道:「你心是有多大,你被滅門了還這麼淡定,莫非你是公孫家收養的孩子嗎?」
就算真是收養的,憑著白氏以命相保,也該知道她備受寵愛,不該有此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