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情難得,只是風月易冷
三年後……
砰!砰!砰!
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如在漆黑的畫布上潑上了濃墨重彩,星星點點的光落入凡塵,照亮這世間百態。
虞若抱著一壇風月冷坐在房頂上,遙望著遠處的璀璨煙火,微弱的光落在她臉上,迷濛蒙的大眼睛里似有點點秋水浮光,掠開無盡的孤獨與寂寥。
風月冷,名字冷,酒也冷,冷冰冰地灌下去,倒湧出了幾滴熱淚,濕濕地掛在睫毛上,欲墜不墜。
當年離開皇宮時,誰也不曾想到,這一別,就是三年。
三年前,葯仙看過她的病後,封鎖了整個月中谷,便連皇室的人都被陣法攔在了谷外,只說這毒奇特,他須得鑽研些日子。虞清詔幾次派人破陣未果后,乾脆讓人駐紮在谷外,將月中谷給圍了起來。
一晃,三年過去了。
她知道那老頭是為她好,剛開始那一年,她日日受易筋洗髓之痛,發起狂來四肢被玄鐵鏈子磨得血肉模糊,後來好些了,也是毒藥與療葯交替著喝,整日里渾渾噩噩不省人事。一年玄鐵鎖冰室,一年卧床不起,好歹到了今年,她才見著這天光。
老頭為了一塊月中仙人的招牌鞠躬盡瘁了三年,頭髮都白了不少,也是難為他了。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虞若不回頭也知道是誰,只把風月冷往身邊一遞,那人熟練地接了酒,撣撣灰在她身邊坐下,仰頭先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脖頸流進了衣領子里,他笑嘻嘻道:「小師妹這是想家了?」
第三年她在這月中谷中實在無聊透頂,日日惹事生非,老頭看不過就把她拘在身邊教些簡單的醫藥和拳腳,後來見她天資聰穎,便乾脆收了作入門弟子。
身邊這位,便是原先這月中谷中唯一的弟子。
月且歌人如其名,是個隨**盪的傢伙,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沾花惹草,陪她關在這月中谷三年,更是難為他了。
虞若懶洋洋地躺在屋頂上,仰望著遠處的煙火,今兒又是新年了呢,不知道皇兄一個人在宮中有沒有想她?大哥哥呢,現在過得怎麼樣?這三年有沒有中意的女子?
越想心裡越堵,瞧著那煙火都不得勁了起來。
見虞若不說話,月且歌自顧自地喝酒賞煙花,風中清甜凌冽的梅子香飄散開來,虞若蹙了蹙眉,「你少喝些,喝醉了碰著老頭又該撒酒瘋了,到時我可不管你。」
不久前,他喝醉把老頭當做美人抱在懷裡就開始吟詩抒懷,被揍得三個月沒下來床,還是虞若日日給他端茶遞水,陪他逗樂解悶。
月且歌笑了一聲,眼角似有風流化作月華傾瀉,添上幾分酒色,無端生出媚人之感,當真是月下妖精似的人物,「你先小心自個兒吧,老頭要知道你又偷喝酒,怕是書閣里的書還不夠你抄的。」
虞若氣得坐起身來踢了他一腳,「上次還不是你,說好了當做沒看見,轉頭就去告狀,害我抄了一個月才抄完,手都酸死了。」她想了想,眼中突然亮晶晶的,似這天光都落盡她眼底,世界才一片黑夜,「老頭說我身體已經無恙了,等我回去了,我就叫人把你也抓去,給你高官厚祿,給你指婚京城裡最凶的姑娘,讓你守著溫柔富貴鄉卻嘗不到味兒。」
月且歌搖搖頭,無奈地笑道:「你這丫頭當真是狠毒,我可是看你形單影隻特意來安慰你的,你卻這般處心積慮來害我,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虞若撇撇嘴:「我看你才是狗吧,聞著這酒味兒來的。」
月且歌仰頭灌下最後一滴酒,隨意地抬起廣袖抹了抹嘴,「說不過你,不過,老頭當真說你已然無恙了?」
「那當然了,他還說我過不了幾天就能回京了呢。」虞若忽然心情好了起來,這樣的話,就可以見到大哥哥了。
「想心上人了?」月且歌見著她的神色,挑眉道。
虞若毫不害羞地點點頭,「等我回去我就嫁給他。」
月且歌慢悠悠道:「你怎知三年來他不曾變心?三年哦,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孤枕難眠,輾轉反側,偶見風月,難免……」
虞若惱羞成怒地打斷他,「大哥哥才不是這種人呢,他答應過不會忘記我的。」
月且歌玩味道:「只是答應不會忘記你啊,這你可就危險了,這話往重了說是一心一意守身如玉,往輕了說不過就是偌大的心裡給你辟個小角落,時間久了怕是連你的臉都忘了。小公主,男人可是很複雜的,要當心哦。」
虞若精雕玉琢的小臉氣得圓鼓鼓的,「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間的兒郎豈能個個如你一般。」
「你呀,就是從小到大沒見過什麼男人,這世間能如我一般雖薄倖卻不負心的,已是難得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又何必朝朝暮暮呢。」
他如月下長歌,林間清風,縱橫歡場亦是光明磊落,從不強人所難,只是總有原先知情識趣的姑娘家時間久了便變得哀怨痴纏,好端端的壞了一場風月。
「你待人家姑娘真情真意地好,抽身時又毫不留情,人家姑娘心裡怎能沒有落差。」
「她們喜歡我,我待她們好,便已是互不虧欠了,我只願做花中的情郎,可不願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月且歌嫌惡地擺擺頭,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畫面令他實在惡寒。
虞若抱膝望著遠處煙火漸漸熄滅,夜空重歸寂寥,清輝灑落,「可我卻想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月且歌悠悠道:「紅塵紛擾,小心些吧,小公主。」
月中谷外就是十丈紅塵,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真情難得,只是風月易冷,你可要當心啊,我的小公主。
願你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