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筆記
吱吖~~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木材擠壓聲，這間塵封了整整五年的房間終於再次被打開。
積壓了不知多厚的灰塵颼颼掉落，很快就將整個房間變得灰濛濛一片，但此時的封竹卻已經完全沒心思顧及這些，因為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正對房門的一張相片所吸引，相片里是一位看起來有些乾瘦的老者，穿著一身灰濛濛的古裝長袍，雖然臉頰顴骨微微有些突出，但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嚴肅，反而好像正透過相片朝著封竹樂呵呵的笑著。
封竹的視線迅速模糊了，自從五年前老爺子離世后，無論這五年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他都沒有一丁點哭的衝動，但是現在，封竹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控制不住淚水從眼眶中流出來。
其實這間房間在這五年裡從來都沒有關過，因為那道木門壓根就沒有鎖，只需要輕輕一推就可以輕鬆打開。
然而整整五年，封竹都沒有碰過這道門。
因為這道門裡面的東西太沉重了，沉重到曾經的封竹既沒有信心去承擔，更沒有能力去承擔。
老爺子的房間一直以來都布置的很簡單。
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
這就是老爺子房間的全部傢具，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擺在書桌上的一個封閉的小木箱，以及架在木箱上面的照片。
這兩樣東西是老爺子去世那晚上突然出現在書桌上的，封竹很清楚這是老爺子專門留給他的，因為當初封竹曾經打開看過一眼，也僅僅是一眼。
「呼~~」
長長吐出一口氣，封竹努力平復內心的波動。
須臾后。
封竹緩緩邁開步伐，一步步來到書桌前，先是拿起照片定定看了好一會兒，隨後才毅然拎起木箱和照片走出了房間。
······
來到一樓大堂，封竹先是取來毛巾將照片與木箱全部擦拭了一遍，然後才緩緩打開了眼前的木箱。
入眼所見，木箱內沒有其它的東西，而是整整齊齊碼著兩摞泛黃的筆記本。
這些都是老爺子的日記，同樣也是老爺子畢生廚藝的總結，任何一位古炎國廚師得到這些，都絕對會將其視作珍寶，但封竹卻讓它沉沒在小黑屋裡足足五年。
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牛皮筆記，這是木箱內所有筆記中唯一一本沒有寫滿的，同樣也是五年前封竹拿起的那一本。
這裡面記載了老爺子最後的廚藝總結，以及······他的絕筆。
——
新元歷1031年、1月9日、晚。
我要死了。
雖然幾天前就已經有了預感，但卻從來沒有像今夜這般強烈過，這一次我或許真的抗不下去，也不想再扛下去了。
很抱歉，不能陪你長大。
爺爺很自私，對吧？當初把你帶回來，卻不能負起這個責任，還逼著你學習你不喜歡的廚藝，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夠原諒爺爺，爺爺老了，不希望把這一身的東西全部帶進棺材里，我把一部分料理的知識寫在了筆記里，爺爺知道你不喜歡廚藝，但只希望你平時可以把這些筆記拿出來看一看，不要讓這些東西失傳，爺爺就滿足了。
——
翻看著筆記本中熟悉的字跡，封竹的眼眶又不自覺的發燙起來。
老爺子一直都是這樣，他永遠不會用強迫性，或者看似期待實則卻宛如「道德綁架」般的話語和封竹說話，他永遠都只會把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心愿用最平靜的話語陳述出來。
然而正是這種「平靜」，卻帶給了封竹難以想象的壓力。
有時候封竹也在想，如果老爺子真的在日記中稍微「強迫」他一下的話，說不定他就接受了。
可惜，沒有如果。
輕輕將手中的牛皮筆記放在桌子上，烏爾又從木箱中將其它的筆記本一本本取了出來，整整齊齊放好。
筆記共有十二本。
雖然筆記本都是同一個牌子，但每一本裡面記載的內容都不盡相同。
不過在這十二本筆記中，有一本的封面卻是格外吸引封竹的注意力。
《海鮮》
這是這本筆記的標題。
其實無論從標題還是內容上來看，這本筆記似乎都沒有什麼問題，然而實際上，在封竹的記憶中，老爺子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與海鮮有關的料理，甚至連淡水魚類都沒有做過。
其實封竹原本上來尋找菜譜的時候，也擔心過這裡面會不會沒有與龍蝦有關的料理菜譜，不過現在這一本《海鮮》卻是直接解決了他的難題。
翻開《海鮮》筆記，首先映入封竹眼中的赫然是一副······表情包。
沒錯。
就是表情包，而且還是那種非常沙雕的熊貓斗圖表情包。
這突如其來的一幅畫面就連封竹自己也萬萬沒想到，一時間竟是直接懵逼了。
數秒后。
封竹漸漸回過神來，繼續往後翻，然後就看見了一張用鋼筆書寫的料理菜譜，字跡還是熟悉的老爺子筆跡，不過讓封竹稍稍有些奇怪的是，這本《海鮮》筆記在書寫時，似乎格外認真，下筆的痕迹也比其他筆記重了不少。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下一秒，封竹的目光就又被菜譜下另一張「正在做菜」的魔性表情包吸引住了。
封竹：「······」
繼續往後翻了幾頁，果然，在其它的菜譜後面也都有一到兩張非常魔性的「解釋料理內容」的黑白表情包。
封竹又把其它幾本筆記翻開看了幾眼，果不其然，這些筆記本全部都一樣。
封竹默然了。
不得不承認，老爺子想出的這種別出心裁的記錄方法，的確讓筆記內容變得有趣起來。
至少······
如果把這些筆記當成故事來看，並不會感到很枯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