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秦國的男人
九尾狐的狐火焚燒著箭雨和秦俑,在它的攻擊下,海灘上的秦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就在海岸上的秦俑將要徹底毀滅的時候,大地突然一陣震動。
只看到森林變成粉末,無數秦俑出現在了島上。
密密麻麻的秦俑和高大的九尾狐,就像是曾經陰陽師和武士討伐大妖玉藻前那樣。
只不過,這些秦俑都是鬼物,至於術士則看都看不到。
出現的秦俑守在原地,對於正在烈火中面對死亡的同伴,他們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
如果這真的是人,那應該不會是這樣,虎狼之秦,再怎麼虎狼,那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惻隱之心。
沒有一點同情的人根本算不上人,試問一下,一個對於任何生命和東西都冷漠之際的人,和一個機器又有什麼分別,怕是一點分別也沒有。
這些秦俑這樣,就證明了他們並沒有靈魂,橫掃六國,一統天下的大秦終究是滅亡了,它的猛士也都隨他而去。
這些秦俑,只是一些陶土鬼物。
俯視著這些秦俑,信張口對著前方大呼:「閣下操控這些秦俑,該不會只是想讓我見識見識大秦雄風吧,如果是這樣,那倒是不必了。」
呼聲響徹雲霄,過了片刻,秦俑大軍傳來聲音說:「哈哈,我大秦將士何等威武,普天之下無人可擋,閣下可曾見過如此軍容!」
「大秦的威武我從幼便知,雖然我失去了大量記憶,但小時候老人所講的故事還時常回蕩耳旁。」
信回應說。
他說完話的時候,九尾狐前面的秦佣化作泥土,然後又變成一個等同九尾狐一樣高的箭樓。
在那箭樓上,站著一個身穿黑衣,頭披長發的男人,從面向看,倒是很像西北地方的人。
這個男人像鷹一樣遠遠地盯著信,他張開口問:「你生在什麼地方?」
「長安。」信回答說。
「長安……」
男人皺起眉,問道:「可是咸陽旁邊那個小聚落?」
信搖頭回應說:「秦之後的長安已經不是小地方了。」
「秦之後!」
男人聲音突然提高,只聽他情緒激動的問:「你說秦國後面,秦國不是已經一統六國了嗎?後面的難道不還是秦國嗎?」
聽到他的話后信有些詫異,他問道:「閣下難道不知秦已經亡了嗎?」
「秦亡了!」
男人怒喝一聲,隨後又大笑著說:「小子莫要騙我,我大秦有如此英勇善戰之士又怎麼可能會亡,六國王室都被帶到了咸陽,難不成是那些匈奴人攻破了長城?哈哈,笑話,有蒙家守著,匈奴人怎麼會攻破長城,我王又不是那愚蠢的周幽王,有我王在,大秦怎麼會亡,你是在騙我對吧?」
他雖然是在吼,但聲音卻不如之前那樣。
信搖頭嘆息一聲,回應說:「你說的王,應該是始皇帝嬴政吧。」
男人輕點頭,說道:「自然是,只有他才配當我的王。」
信再次嘆息一聲,惋惜的說:「始皇帝也是人,他在巡遊天下的時候不幸身亡,后大秦由公子胡亥繼位……」
「等等!你說什麼人繼位,胡亥!你在跟我說笑不成!胡亥那傢伙怎麼配坐秦王之位,公子扶蘇呢!他怎麼了!」
男人突然暴怒,他的頭髮無風而動。
似乎是感應到了男人的憤怒,他小面的秦俑突然齊聲怒喝。
怒喝聲如同海嘯山崩,連綿不絕的怒喝讓化作九尾狐的姈女呲起了牙。
當九尾狐發出低吟的時候,那男人突然舉起右拳大喝:「停!」
一聲大喝過後,秦俑安靜了下來。
待他們都安靜下來,男人這才問:「始皇帝沒有等到徐福送回去的長生不老葯嗎?」
「未曾聽說徐福有找到長生不老之葯。」信搖頭說。
男人安靜下來,他似乎有些難以接受這些。
安靜了良久,他又問:「那為什麼會是公子胡亥繼位而不是公子扶蘇繼位?始皇帝駕崩時都沒有安排嗎?」
「不清楚,我只知道一些難以說清到底是真是假的情況。」信搖頭說。
男子聽后忙聲說:「快說,知道多少說多少。」
信沒有拒絕,點頭說到:「據說是趙高和胡亥聯盟,頒布假詔讓公子扶蘇自盡。」
「趙高!你確定是那個該死的趙高嗎!」男人怒吼。
「據我所知,是這樣。」信說。
他說完后,男人突然仰天發出一聲如同虎嘯的咆哮,他憤怒的喊著,可能是他聲音過於猛烈的緣故,導致天上的雲層都四散開來。
咆哮過後,他通紅著眼怒聲說:「該死的趙高,天殺的混蛋,我就知道你不可信,該死的,為什麼要信任這樣一個傢伙!這樣如同豺犬的傢伙怎麼可能會為大秦效力,大秦在他手裡只會滅亡,只會滅亡!該死的混蛋!為什麼會這樣!」
他的怒吼使得無數秦軍都轉向了西面,轉過去的秦軍緊握著兵刃,口中慢慢傳出低沉的嗚咽聲。
明明他們都不是人,但卻表現的像人一樣,難道是在為塑造他們的帝國而悲哀嗎?只是那個帝國已經滅亡有千多年了,就算是他的大唐,也只能仰望那個功績蓋世的帝國。
秦人對於秦的覆滅,就像是唐人對於唐的覆滅一樣。
亡國的憂傷又有幾人能懂,綿綿的心痛要比那長江黃河還要的長。
男人眼中流出了淚水,他知道,這個站在神獸九尾狐頭頂的男人並沒有騙他。
其實早在很久以前,他就隱隱感到他的大秦已經覆滅,只是當真的知道的這一刻,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有如此軍陣的大秦又是怎麼滅的,他的大秦被滅了,什麼人能滅掉這樣的國度。
他有些無法相信,也一點都不能接受,他的大秦有數十萬虎狼之士,西北地方有連綿山野的雄偉長城,貫通那裡的還有漫長的秦棧道。
車同軌,書同文的大秦不是應該永世長存嗎?他的大秦又是怎麼亡的,難道是那該死的趙高,對!一定就是他,一定就是他讓大秦滅亡的,一定就是趙高!應該千刀萬剮五牛分屍的趙高,他應該被抓起來然後一刀一刀的片成骨頭!
憤怒的男人口中大罵著趙高,如果趙高此時就在他面前,那他一定會衝上去咬斷他的喉嚨,吸凈他的血。
食他骨,寢他皮。
這樣的事他一定會做到,一定會。
對於男人的憤怒和瘋狂,信一直沉默著,曾經大唐長安被安祿山攻破的時候,被吐蕃攻破的時候,他的心都已經變成粉末了。
國破家亡又有誰能夠承受,沒有人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鄉變成焦土,沒有人能夠看著自己的國家支零破碎。
如果有誰能夠做到這樣,那他還是跳入海里比較好,一個連國連家都不認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稱之為人。
沉浸在以往的悲傷中,信全然忘記了他之前的目的。
這個時候的空氣都是悲傷的,站在九尾狐背上的女船長一行人低著頭沉默著,這個時候的他們,已經被所有人都拋到了腦後。
至於那些死去的人,這個世界死的人還少嗎?如果算起來,恐怕都是屍山血海了吧。
還沉浸於悲傷的信忘記了那幾個水手,反而想起了他所熟悉的人。
大唐的長安人,被破城的長安能有什麼好結果?古代戰爭的破城就是屠殺,無論是為了穩定軍心還是為了宣揚武力。
那些破城了將領最喜歡的也就是屠殺,該死的屠殺,瘋狂的屠殺。
死在刀劍下面的人不比死在槍口炮彈下的人少,曆數往日,在東方大地上,不知有多少戰爭的冤魂無法得到瞑目。
一個偉大的民族,卻沒有一個永遠的和平和幸福,朝代更替不休,戰火混亂不止。
一次次的滅亡,一次次的重生,戰亂的痛苦讓東方大地的人們永遠無法忘記。
戰爭和死亡並存,面對戰爭,人們心中有著痛苦,因為他們的親人朋友會因此而死。
死亡總是讓人悲傷不是嗎,誰會瘋狂的喜歡死亡啊,只有瘋了的人才會喜歡死亡。
同樣,也只有瘋了的人才會喜歡戰爭,可是,在人類歷史中,戰爭總是無法避免,就算在怎麼討厭,也必須去面對。
任何一次和平都是用無數人的死亡來打出來的,人類世界沒有跪地懇求得來的和平,跪地懇求只能帶來滅亡。
一個弱小的國家和民族可以投降,但一個偉大的國家和民族,絕沒有跪地求饒的選擇。
因為他們沒有退路,他們的身後就是懸崖,後退就是死,唯有前進,前進,不斷的前進才會有生路。
也正是因為這樣,偉大的民族才會一次次的從廢墟中崛起,讓一個民族偉大的不是一些人,而是一群人,或者說是那個民族中的所有人。
一個人無法讓民族偉大起來,只有一群人才有這樣的力量,只是,他的大唐破碎的時候,那一群人因為利益而分成了無數群人。
那個男人的大秦在滅亡的時候,那一群本該團結一起的人也因為各自的利益而分成無數群。
這恰恰就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為了利益,一些人是可以拋棄一切的。
沉浸在悲傷中的信想著過去,那個男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