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不許你死

陪伴了幾十年的家人，辛苦大半生打拚下來的事業，剛剛訂婚相戀了十年的女友，雲瀾前世中最重要的東西此刻都化為了泡影，只剩下那從敏感部位傳來的陣陣疼痛......

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雲瀾越想越加難受，只感覺胸中憋悶，驀然間，從他眼角滑下了兩行清冽的眼淚，最後，雲瀾趴在那白玉石雕欄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初秋的冷氣意境浸人心脾，又是雨後，在這朱牆內苑滿是落葉紅花的地面上，忽然踩過一隻玲瓏別緻的錦繡玉靴，幾個宮女內侍簇擁著一位年齡大約十八九歲、身著錦服的少女從雲瀾身後走來。

此時雲瀾哭聲哀坳，哭著哭著情至深處，竟渾然不覺身後有來人。

「這位內侍，不知你因何事如此悲傷？」

驟然之間，一道有如黃鶯初啼、又如清泉跌落山澗般清脆的聲音在雲瀾耳邊響起，這聲音煞是好聽，但是聽在雲瀾耳中卻無異于晴天霹靂，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雲瀾止住哭泣，一臉震驚的轉過頭，赫然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張仿若從畫中走出的絕美容顏，畫眉纖唇，肌膚勝雪，那一雙似乎散發著星光的眼睛，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女子云瀾越看越熟悉，這，不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趙玉么？

「趙玉......？」

「你也過來了？」

雲瀾說著，伸手就要去撫摸著女子的臉。

「大膽！小內侍，不可對公主無禮！」

雲瀾的手剛到半空，一聲稚嫩的呵斥就從眼前這女子的身後響起，雲瀾轉頭看去，說話的人是這女子身邊的丫鬟。

「額......」

雲瀾這才反應過來，這已經不是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那個熟知的世界了。

「我不是趙玉，我是趙迪，怎麼？你認識我玉兒妹妹？」

眼看雲瀾這前後有些奇怪的反應，那仿若是從畫中走出的女子開口問道。

「哦，你不是她......對啊，你怎麼可能是她呢？」

雲瀾想到剛剛那丫鬟所言，失魂落魄地說道，至於這趙迪口中的玉兒妹妹，雲瀾一點也不感興趣，不過是同名的人而已。

看著雲瀾如此反應，趙迪只覺心口隱隱有些作痛，她自小便心軟，平日里最見不得別人悲傷，日常更是一點葷腥都不沾，用她的話說：

「見到那些雞鴨魚肉類的東西，便會想到他們生前活蹦亂跳的樣子，如此，怎忍心下咽？」

而見到雲瀾眼前這幅樣子，趙迪直想起早上自己的父皇也就是當今天子與自己講的話，頓時愈發感覺胸中憋悶，差點鼻子一算當場流出眼淚來。

就在此時，忽然從趙迪等人身後又走來一群人，這群人的規模比趙迪來時可大多了，趙迪來時身後不過四五人，而這夥人足足有數十人之多，其中為首的一人身著龍袍，正是當今天子。

在這天子身後，還跟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內侍、一位模樣和皇帝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一衣著華貴的貴婦以及足足有幾十人之多的宮娥內侍。

此時那中年男子正向皇帝開口說道：

「陛下此舉可在四年後為我大周西北邊境換來最少三十年的安寧，實在是民心所向啊。」

皇帝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是啊，西北戰事已經打了快十年了，終於能停了啊，只是苦了朕那小女兒啊。」

「何止是苦了迪公主，陛下雖然嘴上不說，但陛下這顆心，天下為人父母的都是曉得。」

老內侍一席話，說得皇帝有些出神，為了一紙合約而選擇讓自己最為疼愛的小女兒在四年後遠嫁他國，這步棋到底是不是走錯了呢？

「咦？似乎是迪公主在那裡。」

老內侍指著前邊一處偏殿前的數人說道，那處偏殿是供剛凈身過後的內侍們居住的，迪公主又怎會至此？

「過去看看。」

皇帝一聲令下，眾人便向這邊走來。

到了近前，皇帝向趙迪問道：「小迪，你怎會在此處？」

此時正受雲瀾情緒感染的趙迪驟然之間沒有聽進皇帝的話，只是直楞楞站在原地，這時皇帝身邊的那身著華服的婦人說話了。

「迪公主，陛下問您話呢。」

先後兩道聲音傳來，這才讓趙迪恍然回過神來，趙迪一看來人，趕忙向皇帝欠身行禮，說道：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榮妃娘娘，見過八皇叔。」

「嗯。」

皇帝微微點頭，看著趙迪的眼神之中滿是慈愛和愧疚，問道：「你怎會在此？」

「剛剛兒臣從此處經過，忽然聽聞這殿中有哭嚎之聲，甚為悲切，故過來一看。」

皇帝一聲輕嘆，自己這個女兒就是這個性子，當下皇帝看向這邊依舊失魂落魄呆立在原地的雲瀾，問道：

「可是這小內侍在哭嚎？所為何事？」

皇帝身邊的老內侍朝著雲瀾瞥了一下，說道：「啟稟陛下，多半是這小內侍剛剛凈身入宮，在那宮外還有牽挂未了。」

老內侍的眼神頗是毒辣，一言便道破了雲瀾的情況，只不過，這老內侍絕對想不到，雲瀾那宮外還未了的牽挂，距這裡可不只是路途之間的距離。

皇帝看向雲瀾，說：「這內侍，你有何未了的牽挂且說與朕聽，朕讓人去了你的牽挂便是。」

此時雲瀾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他木然向皇帝說道：

「我想死，我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你能成全我么？」

若是往日，按照這皇帝的性子肯定是扔下一個「准」字就走人了，但是眼下皇帝最疼愛的小女兒趙迪在這，而皇帝自覺有愧於趙迪，不用趙迪開口，皇帝就知道趙迪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讓這內侍去死。

皇帝向雲瀾說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好好的求死作甚？朕不許你死，你便不能死，好好活著吧，今日迪公主救了你，以後你就到迪公主身邊伺候著吧。」

雲瀾依舊是那副彷彿丟了神一樣的表情：

「在這朱牆院里如此苟活一生，那與死了又有何異？」

雲瀾這話一出，頓時那老內侍和剛剛被趙迪成為八皇叔的中年男子便皺緊了眉頭，這皇帝平日里一向說一不二，最討厭別人與他犟嘴，更何況今日與他爭論的還是一個剛剛凈身的小內侍？

果然，皇帝的臉色以眾人可見的速度變了，趙迪眼見要壞事剛要上前勸兩句，皇帝卻伸手阻止了趙迪，若是這小內侍真的死了，那以皇帝這小女兒的性子，不大病一場絕不會罷休。

當下皇帝走到了雲瀾身邊，用只有他和雲瀾兩個人能聽清的音量說道：

「沒卵的小內侍，就憑你也敢與朕討價還價？像你這種東西平日里死多少朕都不會眨一下眼睛，朕告訴你，這天下是朕的，你的命也是朕的，朕的東西，即便是一文不值，那是生是死，也得由朕說了算！你如果不給朕活下去，哼，你想死？那朕就誅你九族，讓你全家陪著你一起死！」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驀然，雲瀾聽了皇帝的話忽然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聲聽起來異常苦澀，聲音由低到高，漸漸的，這聲聲苦笑逐漸變為了肆無忌憚的狂笑。

「我雲瀾辛苦大半生，終於人生剛得到一點甜頭，結果這賊老天卻與我開了這麼一個玩笑，哼！賊老天，你玩我？」

說完，雲瀾轉過頭看向皇帝，問道：「你想誅我九族是吧？好啊，反正這殘破之軀老子一點也不稀罕，莫說你是皇帝，就算你是那天皇老子，又能奈我何？！」

說完，雲瀾朝著那神色大變的皇帝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頓時在場的眾人感覺陣陣陰風驟然而起，下一刻，雲瀾雙手五指彎曲，隨後他那宛如鬼爪一般的手竟然直奔皇帝咽喉而去！

「不讓我死，那你就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