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人出山
上海歌舞廳後院，一輛嶄新的黑色福特轎車，兩輛卡車停在那裡。
一輛卡車上坐滿了人，全是外國面孔，另外一輛卡車被厚厚的油布遮蓋起來，裝著這次行動的槍支彈藥和工具補給。
顧青峰透著窗戶看過去，默默的點了點頭。
隨即他轉身走向房間的另一扇窗戶，這扇窗戶正對小巷，平日里壓根沒幾個人經過。
顧青峰解下腰間的竹節，輕輕摩挲了兩遍。
一路逃亡到中原，又被克拉克逼著到了上海，他都隨身帶著這根竹節。
右手拇指推開竹節上的蓋子，一隻可愛的小白鴿立馬從裡面伸出腦袋，在顧青峰的拇指上親昵的啄了幾下。
顧青峰摸了摸小白鴿的頭，將一張紙條捲起，綁在了鴿子的腿上。
然後從口袋裡摸了幾粒瓜子仁餵給小白鴿，輕聲道：「去找小白。」
隨即，他將鴿子從窗口放出，小白鴿無聲無息的消失在空中。
白鴿再次出現，是在一處不知名的客棧，一雙修長而優美的手將白鴿腿上的紙條取下，看清命令后，這雙手輕輕拍了拍掌。
不過片刻，綁著同樣命令的數十隻白鴿從客棧院子里飛了出去。
賣胭脂的姑娘、剁肉的屠夫、沿街乞討的乞丐在白鴿飛來的同時都放下了手中的事。
南北盜墓信息網在這一刻啟動，為顧青峰賣力的搜尋著巫山的線索……
而最開始接到顧青峰飛鴿傳書的人，卻在放出命令后默默的離開客棧，從始至終連臉都沒露。
同一時刻，上海歌舞廳，有人敲響了顧青峰的房門。
「顧先生，可以出發了。」來的是個中國人，穿著白西裝，卻配著黑領帶，還掛著一副黑色太陽鏡，說話的時候嘴角彷彿帶著冷笑，讓人莫名的不適。
顧青峰略一點頭，將包裹往背上一甩，便跟著這個奇怪的人到了後院。
「顧先生，您跟老闆坐在一塊。」這人冷冰冰的，隨即鑽進了福特轎車的副駕駛。
顧青峰進了後座，克拉克已經在車裡，他眯著眼睛，臉色比三天前更難看了。
顧青峰看著天邊堪堪出現的太陽，知道克拉克是剛從噩夢中回過神來，便也沒有打擾他。
倒是克拉克先開了口：「顧先生，這次行動有多少勝算？」
「不到三成。」顧青峰搖了搖頭。
形勢並不樂觀，這三天他在房間里廢寢忘食，將克拉克給他的有關巫山神女的全部資料都琢磨了一遍，越琢磨越心驚。
其一，光尋找巫山便會耗費極大的精力！
巫山，指的並不是一座山，從上古時期至今，巫山指的是便是長江三峽沿岸連綿不絕的山峰，指的是一種文化。
他研究過地圖，克拉克要找的巫山，就是這些山峰中的一座，他根據江湖經驗，結合地圖，鎖定了其中七座，即便如此，範圍也太廣了，一一排查便會耗費大量的時間。
其二，楚襄王為迎娶神女備下了無數聘禮的傳說，自古就有流傳，但卻從沒有盜墓賊敢打主意，哪怕去了也是屍骨無存，顯然山上藏著數不清的危險。
克拉克有些失望，顧青峰卻沒有安慰。
風險越大，希望便也越大。
「瘋子，出發。」不過片刻，克拉克便整理好思緒，沖坐在副駕駛上那個唯一的中國人揚了揚下巴。
瘋子？
顧青峰默默點點頭，這稱呼倒是適合。
瘋子右手拇指與食指曲起放進嘴裡，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
福特轎車先動，其他兩輛卡車跟在後面，緩緩的駛出了上海歌舞廳。
如今抗日戰爭形勢嚴峻，上海又是重中之重，守著關卡的日本兵和偽軍恨不得將經過的人和車用槍突突一遍再放行。
但克拉克的車隊卻連主人的面都沒露，就駛離了上海。
顧青峰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克拉克，看來這個傢伙的能量比想象中還要大！
車隊沿著長江往前開，一路上鮮少有人，恰逢災年，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長江邊住著也不安全。
顧青峰情緒不高，偶爾看到些瘦的皮包骨，肚子卻撐起來的災民，他只覺得世道艱難。
「顧先生同情他們？」克拉克休息了半天，總算恢復了精神。
顧青峰沒說話，克拉克卻笑著搖搖頭說，世道便是如此，天災人禍，受影響最大的其實是最底層的苦難百姓。
「我相信這個民族的偉大，磨難總會過去的。」顧青峰淡然道。
克拉克詫異的看了顧青峰一眼，他原以為對方會感情用事，沒想到對方胸懷的卻是整個天下。
傍晚時分，沿途越來越荒，水域卻越來越急，顯然是快到上遊了。
克拉克立刻讓司機停車，囑咐瘋子找合適的地方扎帳篷，他則留在車裡。
這地方並不適合扎帳篷，水面湍急，即使在寒冬，水位也高的嚇人。顧青峰推測，他們已經到了三峽地段，只要往前再開兩個小時，就能到達目的地。
只是……他瞟了克拉克一眼，這位老闆不能趕夜路。
不過克拉克御下確有一手，即使他做的決定並不是最優，也無人敢質疑，皆在瘋子的安排下快速的紮起帳篷。
「顧先生。」克拉克顯然有些猶豫：「若是出了狀況，一定要叫醒我……」
「顧某明白。」顧青峰略一點頭。
克拉克是怕陷入噩夢，再也醒不過來。
看著克拉克稍微鬆了口氣鑽入車中的身影，顧青峰也有些同情。
每一夜對他來說都可能是最後一夜，那種煎熬的滋味普通人怕是理解不了。
克拉克進了車子不過十分鐘，陽光就沒入了江底。
火堆已經生了起來，顧青峰借著火光看向福特轎車，瘋子正守在車旁，克拉克的面龐隱在黑暗中，已經沉睡了過去。
對於克拉克口中的故事，顧青峰一直抱有懷疑態度，但見他這般，心中的疑慮頓時減退了幾分。
克拉克不在，唯一的中國面孔瘋子又守著他，顧青峰與這些外國面孔的打手無話可說，大家都各自悶悶的吃著乾糧。隨後在小頭目的安排下分好了守夜的人，便進了各自的帳篷。
顧青峰想到克拉克的不安，便挑了一座離福特轎車最近的帳篷，如今克拉克算是他的半個老闆，真出了事，於他而言也沒有好處。
瘋子警惕的盯著顧青峰，見他進了帳篷沒有生事這才收回了視線。
很快，臨時營地便安靜下來，只有守夜的外國人來回巡邏的聲音。
顧青峰躺在睡袋裡，卻沒什麼睡意。
克拉克家族那位老族長帶回來的神女圖到底是什麼，竟會致使整個家族都陷入噩夢。
人首蛇身的女人是什麼，克拉克看到的古墓又是什麼？
況且巫山是山脈，為何克拉克的夢境會在海底？
他翻遍資料，也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關聯。
還是說，克拉克所謂的家族噩夢與神女圖只是一種巧合？
吼！
突然，一道震耳欲聾的吼叫聲鑽進帳篷，震得帳篷都抖了抖。
顧青峰飛身而起，衝出帳篷就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隨後，他的視線猛然頓住了。
發出聲音的地方赫然是福特轎車，瘋子冷著一張臉守在旁邊，冷冰冰的看著衝出來的顧青峰。
顧青峰這才注意到，只有他沖了出來。
吼聲不斷的傳來，已經失了克拉克本有的聲音，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張慘白卻扭曲的臉貼在玻璃上，雙手扒著車窗似乎要衝出來。
只是那雙眼睛卻依舊緊閉著，能看出主人的無意識狀態。
這便是那恐怖的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