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死活不行

第198章 死活不行

話說莫何去汾眼見屬下將校紛紛下馬投降,只剩自己和幾名忠心耿耿的親兵護衛孤零零的站在包圍圈中間,就知大勢已去,無力回天,禁不住心灰意冷,萬念俱灰。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更不是他能想到的結果。

此時此刻,因為麾下一眾將校的模範帶頭作用,幾十個呼吸之前還在奮力拚殺的剩餘蠕蠕兵卒,彷彿終於等到了黎明的曙光,一個個爭先恐後,乾淨利索的下馬投降。比起他們的長官一身鎧甲累贅,兵卒們多半一身單衣,下馬的動作更加清爽利落。即使有人在這最後一刻被少年營戰士的殺敵慣性不幸砍了手腳,也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示意:我已經投降了,幹嘛還要砍一刀啊!便再沒有半點反抗意志。所謂兵敗如山倒就是眼前蠕蠕騎兵的樣子。

其實,至少一半的蠕蠕騎兵,早在遭受箭弩覆蓋的一剎那便做好了投降的心裡準備。畢竟投降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事總要有軍官帶頭才好。所謂罰不責眾,天塌下來有大個兒頂著才合乎常理嘛。可主帥不降,各部將領不降,兵卒豈敢率先投降?若是哪個不開眼的私自選擇投降,對方會讓你終生為奴,己方會將你當眾斬首。幸運的話,對方會給你一個苟且存活的機會。不幸的話,兩頭不待見,裡外都是個死,實在沒什麼油水可撈。眼前終於等到戰場中間的指揮官們率先垂範,還未戰死的兵卒哪裡還有死不旋踵的戰鬥意志?一個個順坡下驢,爭先恐後的在少年營刀下獲取一個活命的機會。於是,整個戰場如多米諾骨牌一樣,瞬間稀里嘩啦倒下一片。如此一來,殺順了手的少年營戰士,一下子失了對手,畜滿力量的刀鋒不知該砍向何處,一個個差點憋出內傷。

再說莫何去汾本人,見身邊的將校紛紛下馬投降,不禁心下一寒,掃興至極。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眼,希冀還有突厥勇士能夠悍不畏死的戰鬥到底。令他失望的是,除了已經戰死的兵卒屍首還有零星幾個沒有離開馬背外,但凡活著的蠕蠕兵盡皆下馬投降。囫圇個兒的跪伏在地,殘肢斷臂的儘可能單膝跪地也要做出一副認輸的架勢。至於那些身負重傷但一息尚存者,投降的姿勢各有千秋,簡直稱得上多姿多彩。總而言之就一個意思:不打了,我他娘認慫,認慫還不行嗎!看在長生天的面子上,如果能給點治傷良藥,那便不管你們是神兵天降,還是秘密武裝,祝願你們個個全家福如東海,壽與天齊。

如此不堪的場景看在莫何去汾眼裡,猶如萬箭穿心,令他痛徹骨髓。萬念俱灰的莫何去汾仰望長天慨嘆一聲:「完了,一切都完了!百年基業盡皆毀於吾手,莫何部從此將化作虛無。吾愧對祖先,愧對族人啊!」

自言自語的說出這段話時,莫何去汾用的是古老的部族語言,除了本部人外,呂二他們像聽天書一樣不明所以。隨即,莫何去汾又給不願投降的親兵護衛吩咐了幾句,大概意思是不讓他們為了自己做無謂犧牲。能活就勉強活著吧。暫時委曲求全,保住性命,無論如何要給莫何部落留下一點香火接續後生,等待時機成熟再一雪前恥不遲。安頓好這些,莫何去汾轉身命令身邊的護旗手,將代表突厥部落的標誌物狼頭纛交給呂二,表示部落全體願意無條件投降。說罷,先丟棄手中兵刃,準備下馬投降。卻不料,冷眼緊盯他一舉一動的呂二突然冷哼一聲制止道:「老老實實在馬上呆著!老子要和你單挑,不許投降!」

面對呂二不冷不熱的一句話,莫何去汾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狐疑的指了指已經跪伏在地的屬下將校有些不解的反問:「你的意思是……吾不可以,不可以……投降?」

呂二臭屁的說了兩個字:「然也!」

莫何去汾更加不解的追問:「何故?」

呂二不做過多解釋:「老子願意!」

聽呂二出言不遜,莫何去汾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聲罵道:「嗷號唔得庫!憑啥不讓老子投降?」

聽莫何去汾口出污言,呂二也回應他一句古代名言:「額日你先人!死到臨頭,還敢口出惡言,找死!」言罷,雙蹬一磕馬肚,揮刀劈向怒不可遏的莫何去汾。

莫何去汾本來已經萬念俱灰。為了苟活,也為了剩下的族人偷生,他已經下定決心投降。哪曾想眼前這個驢日的大魏蠻子居然不許自己屈膝下跪。嗷號唔得庫!不帶這麼羞辱人的!索性拼了這條命算求了,省的給族人蒙羞。於是,莫何去汾化惱羞成憤怒,探手從身邊的護旗手手中奪過準備交出去狼頭纛,惡狠狠的怒吼一聲:「無恥魏狗,欺人太甚!要打便打,難道老子怕了你不成!」

兩人都不是侃侃而談之輩。既然話不投機,那便刀下見真章。說時遲,那時快,呂二的陌刀劈頭蓋臉劈砍下來。莫何去汾也不示弱,夾馬上前,用狼頭纛的纛頭直戳呂二門面。

纛旗並非武器,而是標誌性的軍旗。但因旗杆足夠長,莫何去汾才拿它做武器。畢竟一寸長,一寸強。可惜旗杆再長也是木製,陌刀的鋒利吹毛立斷,旗杆豈能格擋?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過後,纛旗上的狼頭斜飛出數丈遠,獨留下半截木柄還在莫何去汾手中。呂二沒有一刀劈了莫何去汾,而是將刀鋒抵近他的脖子,只需輕輕一送或一拉,莫何去汾的大動脈就會被切斷,但呂二就是不下手。

愣在馬背上的莫何去汾眼見大勢已去,丟點旗杆,拔出腰間匕首就要刺向自己的咽喉。自戕之前他詭異的瞅了呂二一眼,那意思是,不讓老子投降,也不讓老子活命,難不成還能攔著老子去死?哼哼哼!老子一死,一切秘密盡皆帶走,看你回去如何向你的主子交代!與此同時,莫何去汾的眼裡也流露出對這個世界的無限眷戀,更有無盡的遺憾和悔恨。他既恨眼前人面獸心的呂二,更恨將他和他的部落青壯置於絕境的婆羅門,阿那瑰,以及一切蠕蠕人。

作為眾多突厥部落中的一支,莫何部落也算力量不俗的存在。可作為柔然汗國的僕從,他和他的部落又弱小的不能自保。此次受可汗之母密召進入柔然漢庭禁地,說好了是暫時護衛王庭安危,等解除了來自高車人的威脅后便回歸故地。不曾想,可汗之母的真正目的並非如此,而是威逼自己參與廢除丑奴可汗的犯上行動。原本以為這是一次削弱柔然,壯大突厥的千載良機,哪曾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分崩離析的柔然還是比突厥強大,以至於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淪落到今天這樣的絕境。

作為柔然可汗,丑奴那貨就是一個滿腦袋馬糞的絕世蠢材。雖說他死的有些冤屈,有些不值,甚至有些窩囊,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叫他為了一介巫醫,寧可殺了自己的嫡子?誰叫他拿突厥人不當人,每年掠取突厥部落十之六七的牛羊駝馬作為稅賦,還要突厥人無休止的為他們精鍊打制鋼刀兵器。如此昏聵不仁的汗國之主,突厥人早有背叛之心,反抗之意。指望這樣的無能之輩庇護部落,無異於與虎謀皮。他越是英雄了得,突厥人越沒有出頭之日。這樣的蠕蠕人,死的越多越好。死絕了才是突厥人的大幸。

自己之所以表面無奈、實則積極主動的協助丑奴之母參與絞殺丑奴的勾當,正是希望柔然汗國內亂加劇,早日滅亡,順便給突厥人趁勢興起尋求機會。誰曾想,窩囊廢丑奴確實死了,可眾臣酋帥拚死扶持的阿那瑰更衰,繼任不到十天便亡命洛陽,生死不明。長生天真箇是瞎了眼啊!洛陽那位不成器的魏國皇帝更是有眼無珠,婦人之仁。好端端的,一刀殺了阿那瑰那匹草原狼便是。你他娘偏偏好吃好喝好招待,還御賜珠寶錦衣,車駕糧秣,分封王爵,並允許那個膽小如鼠的無恥之徒榮歸故里,主政柔然。簡直豈有此理!該死,都他娘的該死!嗷號嗷號,嗷號你娘的唔得庫!

回想進入柔然一年多時間,真是恍若隔世。……罷罷罷,一切皆成過往雲煙。這場慘敗,莫何部落精銳盡失,留在故土的老弱婦孺恐怕只有被其他部落兼并一途了。

想到這裡,莫何去汾閃電般將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他快呂二更快。莫何去汾肩頭一動,呂二便猜出他要幹什麼。抵近莫何去汾脖子的刀鋒向斜下方一劃,直接將其手臂劃破,匕首應聲而落。

「你他娘到底要咋樣才能滿意?」莫何去汾怨氣十足的質問道。

「說出你的秘密再死不遲!」呂二冷冷的回應道。

「說不說都是死,你覺得老子會說嗎?」莫何去汾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說。

「你不說,他們全得死。」呂二不為所動道。

「你你你……死個泡(婊子養的),我說,我說還不行嗎?」莫何去汾徹底認慫了。

在場所有人長吁一口氣。少年營的戰士是因為莫何去汾一死,核心秘密怕是真的會隨之而去。投降的那些人則是因為莫何去汾的屈服,給他們爭取了一線生機。

呂二不易察覺的嘴角斜翹,冷森森的眼光居然綻放出勝利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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