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喪魂鼠

相隔兩條街道，某大樓拐角處猛地竄出一道魁梧身影，鐵塔般的身子猶如疾駛的列車般在馬路上橫衝直撞，踩著滿地的玻璃，跨過一輛麵包車，黑子目光一閃，在一家店鋪門前停了下來。

店鋪內漆黑無光，拿出強光手電筒一照，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破碎的櫃檯和玻璃碴子。

這裡在末世初期應該發生過流血衝突，地上甚至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

黑子停在店鋪門口躊躇不前，對講機里沒有任何回應，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身為一名老兵，他清楚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應該保持冷靜，貿然闖進去，說不定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葉陌和朱古力二人跟在後面，不緊不慢，姍姍來遲。

葉陌吸吸鼻子，周圍隱有臭味傳來，他神色一凜，暗暗屏住呼吸。

抽眼一看，朱古力不知何時早已戴上了口罩，此時不住地打量著周圍，面色較他還要坦然。

「……」

葉陌忽然有種花了高價錢卻買到假冒偽劣產品的感覺，心澀澀的。

我雇你幹嘛來了？

遇到情況都不帶提醒我的嘛？

這一個兩個的似乎都沒太把我當回事兒？！

好吧，看在強化級毒物的面子上，我忍了。

葉陌心中強忍著碎碎念，看了眼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可能會出事，耽誤了行程可就不好了。

他在店鋪周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在一片玻璃碴底下找到一粒龍眼大小的黑豆，從背包里取出一次性手套帶上，葉陌捏起黑豆，瞧了瞧，又聞了聞，乾嘔了幾下，一臉嫌棄地扔給朱古力：「瞧瞧，這玩意有些古怪。」

朱古力一直沒顧得上注意葉陌，她正暗自琢磨著黑子這兩人是不是有什麼隱藏暗號，不然黑市是如何準確無誤找到這裡的？

驟然聽到葉陌這話，一時不察，下意識將扔過來的東西接在手中，軟軟的，有點臭？

低下頭，等她看清手裡是什麼東西后，頓時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地扔了出去。

「葉陌，你是在找死！」朱古力怒氣沖沖。

葉陌嘿嘿一笑，臉上滿是惡趣味報復得逞的得意，你丫的不是裝傻嗎？繼續裝啊！

黑子眉頭一皺，人命關天，你們還在這鬧？

瓜娃子就是不靠譜！

正想呵斥……

朱古力深深吸了一口氣，為了任務，她決定暫時忍了。

瞪了葉陌一眼，朱古力指著那顆黑豆，面無表情道：「這是喪魂鼠的糞便。喪魂鼠是一種老鼠的異種。這種異鼠喜歡群居，嗜血，畏火，易怒，皮層下蘊含大量油脂，體內生有臭腺，散發出的臭味，聞的時間久了，容易產生幻覺。」

「喪魂鼠實力不高，屬於偽異獸，不過它是正宗的食肉動物。」朱古力目光一閃，盯著黑子目光平靜道：「如果你兄弟是被它們抓走了，最好立刻去救。否則，我不能保證你再見到他時，能不能從一副骨架上認出你的兄弟。」

「你說的是……真的？」黑子見她款款而談，忍不住面露遲疑，這個女人平平無奇，一路上跟在後面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不靠譜的感覺。

遭到輕視，朱古力強行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呵呵……」

葉陌乾咳一聲，站出來幫忙解釋：「我知道喪魂鼠這種東西，其生活習性和朱古力所說絲毫不差。她是生物學專家，應該不會認錯。」

生物學專家這個稱號倒是提醒了黑子，想想也是，如果沒有點真本事，也不可能被葉陌花大價錢請來，畢竟這個女的長得可不咋滴……

「你進去救人，不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用管。把人救出來以後就去找個安全的地方療傷，我會在這裡布下陷阱，盡量把這些異鼠擋在裡面。」葉陌從背包內拿出油桶，開始里三層外三層地灑在店鋪的外面。

黑子見狀也不再猶豫，打開保險，咬咬牙，持著槍沖了進去。

一連潑光三桶濃縮汽油，葉陌躲在一輛車後面，取出火摺子點燃火把。

瞥了一眼朱古力，隨口道：「幫忙挖臭腺，二八分成如何？」

朱古力嗤了一聲，沒有理他。

葉陌搖頭，「隊伍不養閑人，你不服從安排就只能請你出去了。」

朱古力：？？？

她冷笑，「咱們可是簽了合同的，一旦違約，那一千塊通行幣的違約金就會自動判給我。」

一千通行幣在青山鎮這種小地方絕對算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朱古力早有預料，當初在簽合同的時候，本想設置兩千塊通行幣的違約金，但被葉陌拒絕了。

她料想哪怕一千塊通行幣也絕不是葉陌隨隨便便就能放棄的，所以有恃無恐。

葉陌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靜道：「這件事沒得商量。」

朱古力微微眯眼，眸中隱有寒芒閃過。

如果是平常，她說不定會拼著任務不做，也會亮出身份，教葉陌做人。

但她正在執行的這個任務實在是太重要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幾率，她也必須牢牢把握在手中。

突然展顏一笑，她轉過身，背著葉陌，語氣平靜道：「我一個不要，全部給你。」

……

黑子進入店鋪沒多久，裡面就傳出激烈的槍聲與叫罵聲。

槍聲漸遠，他身上攜帶的光源也隨之隱入黑暗。

「什麼鬼東西……艹，竟然咬人……虎子，是你嗎？醒醒……」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店鋪深處傳來，接著槍聲大作，持續了整整三分鐘。

葉陌聽得皺眉，你個蠢貨不趕緊救人，浪費子彈好玩嗎？

正猶豫著是不是一把火把他堵在裡面算了，黑子似是聽見了葉陌想法，槍聲驟停，緊接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以及拖拉重物的聲音在店鋪內響起。

很快，就見著黑子一手拿槍，一手死死抓住陷入昏迷的虎子，罵罵咧咧從裡面走了出來。

兩人此時很是狼狽，像是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大戰，身上的作戰服都被撕成了爛布條，渾身滿是傷口，鮮血淋漓。

黑子手中的槍應該是沒了子彈，索性就當成燒火棍使用，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將一個又一個從後面飛撲上來的黑影砸飛。

「該死，這些耗子都是怎麼長的，都有貓大了，還吃人！」

黑子咬牙切齒，一個沒防住，被一頭狗崽大的黑影撲到腿上，張嘴狠狠撕下來一塊肉。

「老闆，我快撐不住了！」黑子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面帶哀色地朝葉陌求救。

葉陌目光一閃，悄然從黑暗中竄出，飛起一腳，將黑子腿上的老鼠踹飛並與另一道撲上來的黑影相撞，齊齊跌入黑暗。

落地后，葉陌忽然脊背一寒，有一種被洪荒猛獸盯上的感覺，他朝著店鋪內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眼前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喪魂鼠如潮水般湧來，那無數蠶豆大小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眼睛此刻充滿仇恨地盯著葉陌。

葉陌忍不住有些腿軟，下意識道：「那個，其實我們不認識……」

莫名其妙說出這句話，葉陌都覺得自己有點憨批了，我為什麼要和一群老鼠解釋？莫非中了幻覺？

這個念頭在心中閃過，葉陌手上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一把抓住虎子的衣領，入手粘稠，有濃烈的血腥味從衣服下傳來，他低頭一看，頓時心中一驚，虎子渾身上下竟沒有一塊好肉，坑坑窪窪，像是被啃過的糕點，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頭。

「快走！點火！」

前面那句話是跟黑子說的，不等他有所動作，葉陌提著虎子稍稍提勁，直接躍出汽油圈。

後面那句則是在提醒朱古麗，她根本不顧黑子死活，二話不說，直接躲在車後面扔出火把。

燃著明火的火把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危急時刻，葉陌強行拉了一把慢了一步的黑子，有火焰在其腳下燃燒。

「臭娘們，你剛才是什麼意思，你差點害死我知不知道……」得救以後，黑子連忙跺腳踩滅腳底下的火焰，緩過神后，忍不住怒火朝天，舉著沙包大的拳頭朝朱古力走去。

朱古力面無表情，伸出手一指葉陌，「是他讓我聽見點火兩個字就立即扔出火把，有什麼問題你去找他。」

黑子回過頭。

葉陌無奈聳聳肩，指了指他身後的火海。

此時的鼠潮早已被無邊的火海代替，喪魂鼠皮下蘊含大量油脂，遇火即燃。

當最前面幾隻喪魂鼠不可避免的沾染上火星，後面的喪魂鼠剎不住車，火勢瞬間變得完全不受控制……

無數的喪魂鼠在火海中掙扎，哀嚎，痛不欲生……

它們叫聲很細，如同從嗓子眼發出的聲音，尖銳的吱吱聲傳入耳中，讓人心裡毛骨悚然。

黑子看了葉陌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找地方給虎子療傷去了。

葉陌默默注視著火海，無動於衷地看著無數喪魂鼠在火海中翻滾，吱吱叫著，哪怕頂著烈火也要掙扎著向外爬去。

「誰不想活呢……」

葉陌冷笑一下，站在旁邊，靠著車，閉上眼，靜靜等待著火焰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