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八月戊戌下 分兵
派去哨探的修士來稟報:「副院主,獸群數量太多,委實估摸不出數量。而且,獸群的路線不斷朝咱們這邊擴,估計過不了多久就到城下了。」
消息令所有人心頭凜然。腳下的圍牆雖然厚實,但在這麼大規模的獸群面前,守不守得住?獸群路線往這邊蔓延,會不會把背後的「大怪物」引來?
最開始,獸群過境處在近十裡外。哨探的修士每回稟一次,獸群就靠近營地里許。沒過多大會,站在城牆上已經能看到廣闊的黑雲。
浩浩蕩蕩的獸群,鋪陳在夕陽照射的荒原上,奔勢如同決堤的洪水,後浪推著前浪,四散奔涌,直欲淹沒四面八方。親眼看到這一幕,再伴隨著震破耳鼓的蹄聲,饒是張書歌常自詡天不怕地不怕,仍舊心中惴惴,額頭冒汗。
獸群鋒線迅速擴展到腳下,各種各樣的野獸擠破頭往前沖,族群被衝散,各走各路也不去匯合,天敵被衝到身邊,彼此卻互不相擾。踩踏致死無數,口前的血肉都不管不顧,狂暴的野性,血腥的野蠻,狠狠撞擊每一個人的胸膛。
這種亂局,對他的計劃而言最有利,讓張書歌對他的計劃又多了幾分信心。
獸臨城下,無數頭野獸收勢不住,一頭撞在城牆上,四仰八翻者有之,頸骨折斷者有之,腦漿迸裂者有之,都在後來者蹄下化作肉醬。
李雲澤默算各種獸類的體格、奔速,以及對城牆造成的衝力,得出暫時無礙的結論后,仍舊不敢放鬆,因為他感受到了黑蛭的存在,而且為數不少。一邊沿著正對獸群的城牆走了半圈,一邊觀察獸群的動態。在沒有啟用陣法的情形下,圓形的結構,出色的粘合輔料,令城牆堅韌如山。獸群沖城只是一時收勢不及,後來者漸漸的開始調整方向,繞過城牆,分叉而行,繞過城牆后,又漸漸匯攏。他所擔憂的黑蛭也沒有對他們這些人產生興趣。
正當所有人震驚於獸群的氣勢威勢時,西南方極目處,一個紅色巨球躍出地面,隨即化為一條紅線,衝上半空,力盡回落,而其席捲著的濃煙繼續往高空升騰,直指雲霄。
這一變故,瞬間吸引住大家的目光。紅線落而復起,起而復落,捲起的濃煙一浪一浪,幾個呼吸間就覆蓋了大片天空。
李雲澤喃喃道:「火山噴發!是了,它們在躲避火山噴發。只有天災才會讓它們往一個方向逃跑,若是有惹不起的敵人,那應該四散奔逃才對。」張書歌也意識到這一點,正衡量計劃還有沒有必要實施。周圍修士也一個個臉色迴轉,一則火山噴發之地離此甚遠,二則天災總比獸禍好應付。
腳下的獸群卻沒有任何猶豫,跑的更快,爭的更急。一名修士匆匆擠到張書歌身邊,神情焦急地對張書歌說了幾句,可惜聲音在獸騰聲中幾乎不顯。
張書歌識得,此人名叫譚忠,一向極為油滑,素為張書歌不喜。因為此人有一項長處,經歷特別豐富,余書元特意安排他進來。譚忠還使出裝病、潛逃等手段,意圖躲避,都被余書元識破,並與他談了一次,他才勉強跟著進來。
張書歌也曾提出異議,為什麼非得要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余書元言道:「我了解過這個人,大災大難經歷過不少,卻連傷都沒受過,應該有他的活命之道。他的經曆本身就是財富,你們去的地方,不知道會面對什麼,最重要的是活下來。帶一個見識廣、善保命的人有好處。」
張書歌趕緊將耳朵湊到譚忠前面,譚忠扯著嗓子喊道:「副院主,火山噴發。熱氣能把人烤熟,灰塵能把人嗆死,說不得還會有靈氣亂旋。咱們也快逃吧。」
張書歌頷首,趴在他耳邊吼道:「往哪逃?」譚忠一窒,火山噴發他經歷過一次,親眼看見一名築基修士死於其中。是以看到火山,馬上來找張書歌,讓他帶大夥逃命,至於如何逃、往哪逃連想都沒顧上想。
張書歌轉而又問:「咱們離這麼遠,也會很危險嗎?」譚忠猛點頭,回道:「火山厲害的緊,千裡外都能要人命。看這火山噴發的架勢,比雲洲的還要厲害的多,看看這些野獸拚命的樣子,就知道多危險了。」
張書歌點了點頭,又問:「兩個選擇,一個混在獸群里,跟著獸群一塊逃。一個留在這裡,想辦法躲過火山噴發的害處。你選哪個?」
譚忠大愕,留在這裡不是好事,火山噴發的厲害他親身經歷過。但看了一眼烏泱烏泱的獸群,再看看遠處的火山,心裡頭狂盤算,跟著獸群是否會受到攻擊這條且不說,這些野獸的目的應該就是之前所料的地縫,地底是躲避火山最好的地方。那裡是個什麼情形可就難說了,而且到了安全的地方,獸性恢復,吃肉的要捕獵,還有難纏的黑蛭,不確定的危險不是一星半點。
腦袋靈光一閃,為什麼不往別的地方逃呢?往東北,大傢伙拚命跑。正想跟張書歌說,旋即又想到這並不可行,這些土著野獸為什麼不往東北跑呢?為什麼非得往這一個方向去呢?有時獸性本能要比人的智慧還管用。
抬頭看到張書歌緊緊逼視著他,若是讓他取捨,他情願留在這裡,面對火山災害。天災雖然可怕,死了起碼是個全屍。艱難地道:「我想留下來!」
張書歌當機立斷,找來熊雲建、霍雲安、路雲服等幾人,道:「都聽清楚了。現在兩條路,一是躲在這裡,自己想辦法應對天災。一是混在獸群里,跟著獸群走,獸群躲到哪,就跟著躲到哪。」幾人無一例外都贊同留下,他們即便是聽說過,或在書上看到過火山噴發的危害,但都沒親身經歷過,很難把面對火山的危險與混跡獸群不知所之的危險對等起來。
張書歌對此早有所料,道:「我不這麼看。你們好好想想,野獸最是趨利避害,比人還要明白些,它們拼著命往外逃,是去送死還是逃命?」
熊、霍幾人面面相覷,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面對未知與已知,總是選已知的一面妥當些。
張書歌道:「兩條都不是好路,所以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里,我打算分成兩撥,一撥走,一撥留,是死是活看老天。」
熊雲建道:「副院主這個主意好。獸群那麼大,咱們即使人再多也不頂用,人少一點反而容易躲藏。應對火山噴發這樣的天災,也不是靠人多。兩邊分開,免得被一鍋端。」
霍、路等人也無他議。張書歌道:「現在要定誰走誰留。我說個大略,我帶人跟著獸群走,老霍、老趙跟我一夥。熊雲建你留下,統領剩下的人,老路和梁師侄跟著你。其他人,能打的機靈的,跟我走。修為實力弱的,都留下。」
熊雲建遲疑了一下,道:「副院主,還是我帶隊走吧,你留下。」
張書歌擺手道:「別說這沒用的。就這樣定了。趕緊去分配人手,跟大夥說清楚,兩邊都危險,沒什麼好挑挑揀揀的。一刻鐘后,我要帶人走。」
腳下的獸群前鋒已經過去,跑的最快的,擠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那些身強力壯的猛獸,越往後,獸群保持的越完整,形貌舉止也越溫順。但在最後肯定不行,太弱了起不到保護層的作用,獸群數量要大,個體體格不能太小,否則怎麼藏匿其間?
李雲澤急匆匆過來,張書歌不等他說話,搶著道:「你就留下,要是有什麼不對頭,騎上大烏龜,帶你女人走,不要管這裡人死活。你又不是東華弟子。」
李雲澤默然,無需張書歌囑咐,能救他自然要救,不能救也會扭頭就走,不會再搭上自己。他擔心的是張書歌,獸群進入避難地點后,必然會回歸常態,到時候猛獸捕獵,蠻獸衝撞,大獸踩踏,樁樁樣樣都是兇險,更有黑蛭環伺其側,防不勝防。
若是張書歌留在此地,實在不成,哥倆乘坐溪君的大龜,逃得性命應該不是難事。本來想勸張書歌,被搶了話,就改口道:「千萬要小心黑蛭。」
這時,城下衝過來一種通體黑色皮毛的動物。李雲澤似曾相識,想起來是他和溪君被匕騏抓走前,遇到一群體型龐大的黑獸,其中的頭領冒險將重明獸放在大龜地下,這也導致他們倆被匕騏一起抓走。只是,這裡的種群體型要小了一半不止,整體形貌也更加乾瘦,不像草原上那般雄壯。
這種黑獸四足健壯有力,粗身短尾,頭與鹿似,卻要大上幾號。齒牙厚平,當是草食獸種。
張書歌立即下令,混跡獸群的修士換黑色衣服。待衣服換好,張書歌在城牆北面,利用獸群繞城形成的空擋,當先躍下,其他人自霍雲安起紛紛跟上,一群人在獸群合攏的地方,成功打入其中,並未引發任何風浪,成為滿地黑雲的一部分,逐漸消逝於視野之中。
李雲澤抬頭看西南方的天空,紅線依舊高射,黑煙漫卷的半片天空,營地內也將迎來天災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