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為什麼（4）

周三上午，常一沛陪著桑十一從醫院出來，她看了桑十一一眼，「把這些單據收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桑十一一把抓住她，抬頭看著她：「一沛。」

常一沛沉默著，桑十一看著她不說話。

兩個好朋友對峙在醫院門口，誰都不開口。

半響，常一沛長長的嘆了口氣：「十一，我……」

「你答應過我的。」桑十一開口：「我知道你不會食言。」

常一沛看著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天氣轉涼，衣服遮擋了她的小腹，但是常一沛知道那裡已經有了起伏，「十一，你確定非要刨根究底？」

「我確定，而且我也確定他有問題，我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過去的八年裡，他究竟做了什麼。」桑十一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更想知道真相。你了解我，所以，把你知道的事告訴我，我能等三個月，我就能撐得住我想要知道的代價，你告訴，好不好？」

常一沛抿著嘴，「我帶你去報社。」

驅車直奔蘇城日報，常一沛帶著桑十一在她的位置坐下，「你在這裡等我一會。」

她說著立刻，不多時斷了杯水過來，往桑十一面前一放，又拉了凳子在她旁邊坐下，把手裡捏著一個移動硬碟跟電腦連接，點開，熟練地硬碟里無數的文件夾中點開一個，又在文件夾中無數的採訪視頻中點開其中一個，進度條直接拖到二十多分鐘的位置，把電腦移動到面向桑十一的位置。

桑十一看著視頻里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戴著墨鏡和帽子，正聲淚俱下的控訴著欺騙了她的那個感情騙子：「……我要是早知道他是個騙子，我怎麼可能會賣房賣車支持他創業？我真的不知道，我快三十了，我就是想要找一個對我好條件也不錯的結婚對象，沒想到……」

視頻里採訪記者的畫外音響起：「那您在這個仇剛的身上，一共花了多少錢？」

「前前後後加起來，還不連平時的花銷，一共花了一百四十多萬……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我爸我媽因為這件事都病了，我已經去報了警，可警察說了，仇剛的名字是假的、家庭住址是假的，當初我看到他的身份證也是假的，除了他那個人是真的，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就連他的那些朋友，也都是假的……」女人不住的擦著眼淚，「我現在只想把我的錢要回來……」

桑十一疑惑的看向常一沛，常一沛只是指指視頻：「往下看。」

桑十一隻好繼續往下看，視頻里的女人不斷的通過各種關係想要找到，結果一無所獲，因為她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警察就算找人，也要根據有效信息才能找，更何況，她這種情況還涉及感情，就算找到了也是要扯皮的。所以女人不得不通過之前的那些閨蜜好友，希望她們能回想起對方的一些無心卻很重要的信息。

其中女人的一個關係並不特別親近，只在一次聚會上碰到過的朋友提供了當時聚會時她偷拍的一張照片，照片中，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正半低著頭坐著茶几旁邊，往杯子里不知道是倒酒還是倒飲料。

桑十一伸手摁了電腦空白鍵，定格了那張照片，她有些驚慌的看向常一沛，「一沛？」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這個受害人的男朋友，他自稱仇剛，受害人看過他的身份證，但是，情侶相處，真正用到身份證的地方很少，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男朋友的身份證是假的。」常一沛說話的語氣很淡，就好像沒有看到桑十一疑惑下求證的表情。

「這個人……」桑十一震驚的是那張照片的那個人，是那麼那麼的酷似裘安生。

常一沛伸手關了視頻，滾動滑鼠下滑，跟著又選中其中，再次點開，受害人又換成了另外一個女人，季節也換成了冬季，唯一不變的，只有鏡頭下一個後悔莫及哭泣不止的女人在控訴一個男人欺騙。

這一次，女人自己提供了一張照片，一個男人熟睡之後的照片，可以看得出照片是偷拍的，鏡頭下一個毫無防備的男人仰躺在床上。而那張照片中的男人，依舊酷似裘安生。

桑十一的心徹底慌了。

她伸手捂住心口，她確實認定了裘安生有問題，可她沒想過會裘安生的問題是這些啊。

常一沛又一次換了一個視頻，第三個視頻中，對方提供了一段視頻，視頻中是又一個受害人和對方的爭吵，女受害人的腳下一條小泰迪正搖著尾巴亂躥。雙方似乎正為了某個投資在爭吵，視頻是以居高臨下的角度固定在某個位置，更像是家庭監控的那種兒童或者是寵物安裝的視頻，估計對方根本想過家裡會有監控。

桑十一立刻閉上了眼，她用手使勁摁著心口，一口接著一口的大口呼吸，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從最初的無聲到壓抑不住的抽噎。

常一沛伸手關了視頻，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端了水喂她，又憤怒又擔心的開口：「不讓你看，你非要看，看了你又這個反應。你說，你要是真有點什麼，我是不是就是罪人？」

桑十一滿臉淚水的抬頭，「一沛……其實，不是你們領導不讓發，是你怕我受傷，所以才故意壓著不發的，是不是？你採訪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我們第一次看到的那張看不清人臉的照片，其實就是他，是不是？只是……」

常一沛紅著眼圈，「是啊，第一次看到那個照片，我就懷疑。可是我能怎麼辦？你不聽，不信，你就認準了他，我能怎麼辦？我也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不過一張看不清人臉，酷似的照片而已，可是……隨著我採訪的深入，接觸到不同的受害者，我得到的信息越多，我就越發現，那個人就是裘安生。他甚至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伙，除了他，還有一個姓朱的男人，大名不知，據聽說他排行第三，所以很多叫他朱三，但是對受害人來說，他的姓氏每次也是不同的。朱三這個人非常重要，因為他在團隊中專門負責物色對象，裘安生在他確定目標之後，會以他們團隊計算好的各種方式接近目標。整個過程他們安排的非常周密，每一步都可謂天衣無縫，受害人根本發現不了。甚至有不少受害人在他們消失之後，聯繫不上男友，也不會懷疑，更多的是擔心男友的安危……十一，你不過是裘安生團隊作案的受害人之一。你是朱三精心挑選的對象，他們找你，不是因為你有錢，而是因為你的保險業務員的身份，他們對你的目標，是希望用你保險代理人的身份合作騙保。下面還有受害者的案例，其中一個就是保險代理人，她沒經受住考驗，為了愛情答應了，結果是她被開除，被調查，她作為保險公司的代理人，要承擔所有的法律責任……」

桑十一張了張嘴，眼淚在眼眶裡直打顫：「所以，朱三找到我，其實並不是背著裘安生跟我透露裘安生公司的資金狀況，不過是他們合作之下的成果？我不過是他們圈下的一份子，不過是他們撈錢的第一步……只不過，我因為有你時時提醒，所以裘安生及時還錢，也並不是他資金真的回籠，而是……他覺得我有所覺察，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還錢安我的心，他跟我結婚、跟我討論未來，對我甜言蜜語……也不是真的愛我，不過是為了後續，能從我這邊騙取更多的錢而做出的投資，是嗎？」

常一沛張了張嘴：「十一……」

她要怎麼說呢？從她採訪到那個保險代理人的案例來看，這確實是酷似循序漸進的過程，只不過，裘安生在面對著桑十一時，這個過程顯得漫長了很多也投入了很多，最起碼，他把他自己的一生都投資了進去。

可……誰知道這是不是裘安生在面對舊相識的桑十一時迫不得已的選擇？畢竟，這一次，假的身份會被一眼識破。

桑十一伸手捂住臉，無聲的痛哭著，她因哭泣而不住顫動的肩膀讓她此刻顯得那麼脆弱而無助。

常一沛哭著伸手，把她摟到懷裡，「十一，你不要想太多，你懷孕了，你懷孕了知道嗎？你要為你的身體和孩子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