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研究
掌聲之後，光頭公爵詹姆斯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凱頓，剛才討論電磁傳訊術的時候，你居然沒發表什麼意見，難道是在心裡嘲笑我們走錯了方向？呵呵，不知道能不能幫忙向風暴主宰閣下提一提，看他能否將電磁傳訊術簡化降低到二環，合作的事情絕對沒有問題。」
雖然語氣里略帶「埋怨」，但詹姆斯卻是用這種對話技巧將雙方關係拉近，比起之前笑容滿面、禮貌周到的態度更顯親切。
「我盡量，但公爵你也知道老師脾氣不好，我們在他面前都時時警惕小心，不敢犯絲毫錯誤。」凱頓熟捻地借風暴主宰的「名聲」作為擋箭牌。
跟隨過來的貝爾澤斯定定看了凱頓一會兒才開口道：「恭喜你凱頓，本以為你會有一個委員老師，想不到卻是風暴主宰閣下，能夠在高階前拿到一個皇冠、勳章等獎項看來對自身發展的幫助真是極大。」
「貝爾澤斯師兄，光說恭喜可不行，我還等著你介紹其他高階魔法師與我認識，我在魔法議會熟悉的人並不多。」凱頓語氣誠懇地微笑。
瞬間明白凱頓是要建立自己的人脈關係網，貝爾澤斯小小的芥蒂消除，比剛才誠懇很多地道：「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期待著與凱頓你討論奧術和魔法問題。」
音樂輕鬆悠揚，宴會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進行，凱頓認識了不少在王國內握有實權或掌控一地的大貴族，而出乎預料的是，光頭公爵詹姆斯已經晉陞傳奇斗帝，其餘貴族中，七階斗聖還有好幾位。
…………晚宴后，凱頓回到了起源奧術塔，又接到奧術討論會。
第二天，時間尚早，永恆奧術塔總部冷冷清清，凱頓沒遇到什麼人，就到了三十三層南多爾斯巴塔的書房。
風暴主宰南多爾斯巴塔還是穿著他喜歡的鮮紅色古代風格長袍，坐在書桌背後閱讀著一封封信。
「凱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先幫我讀這些信，然後按照我的口述撰寫回信。做完這一切，我們就去實驗室測量不同物質在不同溫度下的熱輻射數據。」南多爾斯巴塔沒有表揚凱頓的積極早到，直截了當地吩咐。
凱頓趕緊回答：「老師，我昨晚將論文大概寫出來了，請您指導。」
「效率不慢。」南多爾斯巴塔點點頭，接過了凱頓手中的白紙，不因為它是一個中階魔法師的論文，就敷衍地隨便看看，而是仔仔細細地閱讀，並不時施展魔法驗證。
見南多爾斯巴塔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凱頓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邏輯關係模糊牽強，你這樣的論文拿什麼去說服審核委員會？！」預想中的挑錯終於出現，還好不是咆哮，凱頓趕緊作出聆聽的模樣。
幾乎將凱頓的論文從頭到尾批評了一遍，讓凱頓有種論文「毫無價值」的感覺后，南多爾斯巴塔收起了略顯高亢的聲音，輕輕點頭：「當然，比起絕大部分奧術師或者僵化死板，或者錯誤驚人的論文，你這篇還算有趣，開創性和突破性都有，疏漏也不多。把剛才那些錯誤的地方改正，或理清邏輯順序之後就提交給審核委員會吧，對了，不要學別的魔法師弟子那樣，在論文上添加老師的名字，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這種不嚴謹的論文上面。」
「是，老師。」凱頓悄悄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剛才南多爾斯巴塔雖然沒有咆哮，但一針見血般指出的很多漏洞，還是讓自己忍不住流出心理冷汗，有種被狂風暴雨襲擊的錯覺，自己審查時怎麼就沒發現這些錯誤呢？第一份半原創性論文果然問題多多。
見南多爾斯巴塔又要拿起書信，凱頓忙道：「老師，我打算申請一個奧術研究項目，請您看看。」
「奧術研究項目，你精力分配得過來嗎？」南多爾斯巴塔拿過申請，隨口問道，接著就有些好笑地道，「原子研究所？這還真是好大一個研究項目。恩，『本研究所主要方向是研究元素周期規律與原子的關係，探索不同元素原子之間除了原子量和體積的不同外，為什麼會表現出各種性質，以及嘗試在原子層面融合元素與電磁、光暗等魔法……總的來說，為了促進元素魔法的發展和奧術體系的完善，特申請成立此研究所，望委員會批准……」
南多爾斯巴塔將凱頓的申請報告一字一句地念出。面對這明顯「不正經」的東西，他沒有用奧術和魔法研究的嚴謹態度來對待，臉上流露出幽默的笑意：「需要一個大型而完備的高階實驗室？需要這麼多稀有的材料？需要大量奧術點補貼？年輕人，騙奧術研究經費不是這麼騙的，這種冠冕堂皇、大而空泛的申請，魔法研究委員會肯定不可能批准，而且你的野心還很大，似乎打算長期將『原子研究所』維持下去？」
「其實如果你只是申請一點支持，並有具體的研究項目，魔法研究委員會看在我的份上，說不定就通過了。」
凱頓組織著早就想好的說辭：「老師，我覺得目前議會在奧術研究項目的審批上有一定程度的短視，奧術發展曰新月異，出現了很多新的領域，它們寬廣模糊，在最初就提出具體的研究方向很難辦到，可我們不能放棄對它們的研究，也不能只依靠高階奧術師們私人的研究，需要議會給予資源的傾斜，讓更多的奧術師投入這些領域。」
「原子研究所這樣的形式就是一種有益的嘗試，在元素周期規律被發現以後，相信越來越多的奧術師已經認識到，原子的研究還有很多路要走。」
說話的時候，凱頓表情一本正經，悲天憫人。
「我怎麼有種參加貴族議院和市政議會的感覺……」南多爾斯巴塔嘿嘿笑道，戳破了凱頓的「用心」，接著滿臉笑容地道：「凱頓，說說你對原子的認識吧，想讓我支持你，至少得展露你值得支持的資格。」
果然演技是騙不了這種老怪物的，直接就指出了問題的核心，看來不得不丟出點乾貨了，凱頓念頭急轉，斟酌著語言道：「老師，自從發現元素之間具備周期性規律后，我就在思考規律背後的含義，可是總找不到突破的方向，後來偶然之下，我忽然想到，為什麼不同元素的原子會呈現不同的性質呢？」
南多爾斯巴塔臉含微笑，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凱頓繼續說道：「作為最基本的物質組成部分，根據樸素的哲學觀點以及奧術理論認識，原子應該是非常相近，非常簡單的，頂多有少數幾個方面的性質不同，然後再以不同組成形式構成繽紛多彩的各種物質，可現在，原子卻表現出了眾多的煉金和力場性質，違背了基本組成應該是簡潔的、種類有限的看法。」
「所以，我們想要研究下去，是不是該暫時拋棄《原子論》帶給我們的根深蒂固的認知？」
「原子，也許並非物質的最基本組成部分！」半遮半掩拋出自己的「猜測」后，書房內一片安靜，似乎連空氣都徹底凝固，不傳導一絲一毫的微弱聲音。
在原子的觀點上直接拋棄了現代奧術基礎之一「原子論」的核心定義，凱頓本以為自己太過瘋狂的「想法」會迎來咆哮和指責，可南多爾斯巴塔卻保持著微笑，紅色瞳孔彷彿能看穿人心般盯著自己的雙眼，好長時間一言不發。
正當這種難言的壓力讓凱頓有點喘不過氣時，風暴主宰南多爾斯巴塔輕輕點了點頭：「事實上，在元素周期規律被你發現之後，經過長時間的探討，我與雅麗艾薩斯是達成了共識，如果想繼續往下研究元素、原子領域的相關問題，必須將固有的一些認知暫時忘記，其中就有原子是物質最基本組成部分的定義，它們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會束縛我們的想法。而我們達成這個共識的前提，正是基於你剛才提到的『最基本的應該是最簡潔的』觀念。」
「啊？」凱頓沒想到兩位半神奧術師，已經在拋棄原子論部分定義的道路上提前邁出了一步。
也許是感覺到凱頓心裡的疑惑，南多爾斯巴塔露出了那種玩世不恭的常見笑容：「凱頓，難道你認為我們這些半神奧術師都是頑固不化，不肯接受任何一個新觀念，不願意承認自己過去認知錯誤的蠢貨？」
沒等凱頓回答，他又自顧自地笑道：「能夠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接近萬物的本質，我們都明白一點，如果說真理是寬廣無比的星空，那我們僅僅才看到了部分星辰，必須時刻保持謙遜和開放的態度，該拋棄的時候堅決拋棄。既然看到了問題，就不能裝作視而不見，而是應該去研究為什麼。」
「要讓傳奇魔法師的認知世界坍塌，那必須完全顛覆他們認識的基礎，而且是帶著強有力的證據以一種突如其來的衝擊姿態降臨，否則頂多讓部分傳奇的認知世界破損凝固，難以再提升，當然，也許是我們探索得還不足夠，還沒出現讓所有人都迷茫、動搖、無法理解的全新認知。」
南多爾斯巴塔對認知世界的描述似乎與凱頓過去知道的有些不同。
「相對的，傳奇魔法師們在觀點上同樣非常堅持，沒有完整嚴密、切實有力的證明，根本無法動搖他們的態度，我和雅麗艾薩斯也是隨著研究的深入，問題的發現，哲學思辨上的矛盾，才慢慢達成的共識。」
對於南多爾斯巴塔描述里有點前後矛盾的話，凱頓若有所思地頜首，這就是老師之前所說的堅持和謙虛兩個矛盾單詞。
南多爾斯巴塔最後總結道：「在每一位半神奧術師的心裡都銘刻著一句話，『有些時候，過去的經驗和知識反而是我們前進的阻礙』。」
等到風暴主宰說完，凱頓悄悄鬆了口氣，露出「真摯」的笑容：「老師，既然您和雅麗艾薩斯閣下在原子的觀點上與我如此相近，能否支持我建立『原子研究所』？」
「只憑一個觀點，似乎有點不夠，凱頓你還有什麼新奇的認識？」南多爾斯巴塔笑得像只老狐狸，覺得凱頓腦子裡充滿了新奇的想法，再壓榨一下說不定就能蹦出一個啟發性的觀點。
凱頓堅決地搖頭：「老師，沒有了，所以我們才要建立『原子研究所』慢慢探索啊。」
「這樣吧，凱頓，在你成為五環前，我再看看你跟著我學習的表現，要不然我支持的原子研究所什麼都弄不出來，會被其他傳奇魔法師嘲笑的。」南多爾斯巴塔一副「小夥子，好好表現」的猥瑣笑容。
凱頓明白這隱含了考校的意思，鄭重點頭：「老師，我會努力的。」
至少在晉陞高階前，自己的數理基礎，以及對元素、電磁等魔法的知識掌握絕對夠用了，主要問題在於比較擅長的星相系，糾結於命運、祝福、詛咒那一塊，有些難以與天體力學融合起來。
雙方達成了約定，凱頓順勢請教道：「老師，您說我這份申請該怎麼修改，實在是太冠冕堂皇、大而空泛了。」
「為什麼要改？」南多爾斯巴塔露出誇張的驚訝，「只有你的簽名，當然是冠冕堂皇、大而空泛，如果再加上我和雅麗艾薩斯的支持簽名，那就是目光遠大、立意深刻，彌補了議會奧術研究項目的不足，開拓了新的研究形式。」
凱頓頓時就啞口無言。
「好了，凱頓，你來讀這些信，一封封地念。」南多爾斯巴塔往高背椅上一靠，雙眼合攏，彷彿陷入了沉思。
雖然不解南多爾斯巴塔為什麼不選擇自己閱讀這更為省事的方式，而是讓自己讀信，他又不是那種擺譜的人，但滿心疑惑的凱頓還是拿起了第一封。
娟秀漂亮的筆跡映入瞳孔，凱頓隨意瞄向信封，上面寫著「雅麗艾薩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