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開個玩笑
城門洞宛若後世的隧道,每隔十餘丈便有熊熊燃燒的火把插在城門洞之上,放眼望去,搖曳不息的火把竟有兩百多個。它們能夠帶來光亮,卻無法驅走城門洞之中的陰森,無論是火把下持槍士兵陰森的眼眸,還是嗚嗚咽咽凄厲的風聲,都讓人感到脊背發寒。
寬大的城門洞,兩頭連著亮光的亮光是人間,而這裡便是遊離在地獄與人間的通道。
「可惜袁紹在朝堂頂撞了董卓,京城已然無他立錐之地。否則今日交好一番,藉助袁家在朝堂的龐大根基,倒是可以迅速助他掌控朝堂!不過縱然如此,他也不該對袁紹那般無禮啊?要知道袁紹可是聲名在外,哪怕在冀州我亦是時常聽到他的大名。何況一路走來,無數道聽途說都在顯示著他乃是漢室忠臣……」
「一個有希望長生久視之人,真的會看上世俗的三瓜倆棗?自斷仙途,爭王奪位,這種話也只有你這種傻子才會相信。他可是天生聖靈!上一個天生聖靈據傳乃是道家始祖老子!還沒進入洛陽,你就看見從龍之功了?看不慣自然無需慣著!」
「子龍,莫非你認可他對袁紹的評價?莫非天下人都是瞎子傻子?美名當然少不了袁家的推動,可這種陰暗心思自然不能以偏概全!他若真是如顧凡所言那般,好謀無決,見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怎麼會公然在朝堂之上挑釁董卓?這可不是惜身的表現!」
「這就贏得你的好感了?」趙雲繼續以意念傳音,「那他為何會對名聲地位皆不如袁紹的曹操頗為讚賞呢?難道你覺得顧凡會是「寧讓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的獨夫?」
張郃摸摸頷下鬍鬚,回想這幾天的經歷,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喜歡上了這種輕鬆舒適的氛圍,沒有那種嚴格的上下尊卑,卻有著對人最為本質的尊敬。顧凡怎麼會是獨夫,雖然他大逆不道的喊出了取漢室而代之的想法,可這不是眼下所有有野心之人的真實想法嗎?
曹操,曾經的洛陽北部尉,在職期間,以五色棒處死違禁夜行的宦官蹇碩的叔父蹇圖,嶄露頭角,名滿洛陽,後任職頓丘令。黃巾之亂時,他被封為騎都尉,跟隨皇甫嵩立下赫赫戰功,也因此在去年被封為西園八校尉之一的典軍校尉,如今被董卓看好,似要封其為議郎。
這樣一個年幼之時便立志做大漢的「征北將軍」的人,會喊出「寧讓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這等驚世駭俗的言論?可偏偏顧凡說的言之鑿鑿,信誓旦旦,可他為何又對曹操這個「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頗為讚賞?
城牆根下,曹操笑意盈盈動作隱秘的將一個錢袋塞入一個為首的士兵手中,才施施然朝著城門洞走去,他想突然要邀請這前來洛陽的一道人兩猛士好好喝頓酒。
「孟德,其人來歷不明,身份不清,咱們還是不要貿然接觸,最近董太師脾氣可不太好。」
「給他個面子,稱他為太師,稱他為相國,不給他面子,他不過就是一個獨夫莽漢!他的心情不好,我便要戰戰兢兢?我又不是為他活著,大不了辭官歸鄉,他還敢殺了我不成?」
「妙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連多次被人當街刺殺,飯菜投毒,他正如驚弓之鳥,看誰都覺得心懷叵測,大兄這般光明磊落,正好釋去懷疑。所以反倒更得他看重!」
「子廉啊,我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被人人喊打,顯然命不久矣的傢伙看重是好事嗎?這樣的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剛才城頭之上,本初匆匆而去,我怕他在城中留了後手,要對董卓不利,咱們還是不要返回府邸官衙為妙。」
「顧凡,京城如今雖然算不得一片祥和,可似乎也不如你說的那般氣氛凝重啊?」
「所以說你只適合帶兵打仗,出謀劃策,運籌帷幄,你還差點兒。子龍可看出什麼?」
「城門洞都沒走完,我能看出什麼?守城的是西涼的精兵不假,可城中世家子弟仍舊張揚跋扈,路人皆形色匆匆,面帶驚懼之色。若非有那袁本初匆匆而走,我真看不準了。」
顧凡將注意力從體內的混沌氣流之上收回,視線穿過城門洞,遙望城內景象,「大江大河表面的平靜,並不代表真正的平靜。只有深入其中,才會發現其中蘊含的激流旋渦。既然已經到了京城,咱們慢慢看就是,事情會慢慢向前發展的。」
趙雲張郃連連點頭,可隨後便是對視一眼,說的看似有理,可仔細一想,屁用沒有!
張郃繼續說道,「你打算要投誰家拜帖?你曾言朝中之人碌碌無為,年老者乃是守家之犬,脖子上還套著鎖鏈,年輕者乃是爪牙未豐,仍舊在籠中打磨。可不深入朝堂,又不能參與其中,甚至連弘農王現在的地址都打探不到,洛陽到了,目標還很遠啊。」
「這就是我帶著你們前來的原因了!若是事事皆讓我親力親為,我要你們何用?」
「每次想不出辦法,被說的啞口無言,便以此搪塞,我真是越來越看不起你!」
「哈哈哈……子龍,這種想法可要不得!」顧凡伸手遮擋陽光,眼睛微微眯起。
一條虛幻的龍形正抬頭睜眼,看向城門,它本作勢欲要仰天咆哮,不知看到了什麼,無聲的悲鳴一陣,便縮頭縮腦,重新隱沒,消失在顧凡幽綠的眼眸之中。
一股若有若無的威壓,限制這城內天地靈氣的波動,濁氣愈發濃郁,清氣稍顯稀少。怪不得王越敢大言不慚,原來此處對道法的壓制確實不小!
不過,或許是被打痛過,那氣運之龍似乎能夠看透顧凡皮囊之下蘊藏的無盡混沌之氣,它能夠剋制修道者,可修道者亦是有著手段來克制它!混沌之氣,截取國運,不受反噬。
「站住!你們可有太師手令,竟然攜帶兵刃入城,莫非想要行刺太師?」一匹馬擋在三人面前,馬上之人手按刀柄,眼中滿是戒備之色,身後清一色西涼鐵騎,他言語雖說的正氣凜然,可目光卻始終落在趙雲的照夜玉獅子之上,不曾挪動半分。
「張郃!」顧凡放下手掌,扭頭看向城牆跟下,那裡正有三個人好整以暇的看著這邊。
張郃催馬向前,「可是城門守大人?我們乃是前來京城投靠親友,不知何時有了不準兵刃入城的禁令?為何城門外不曾有人言明,亦不見有人審查一二?」
「哼,身為城門守,我要審查,莫非不可?近日屢有賊人行刺,我自當要小心謹慎!下馬接受檢查,告知你們投靠的親友姓名,我自會一一核實!」
「自然自然!」張郃靠近城門守,悄無聲息的將錢袋塞入對方袖中,輕聲說道,「實不相瞞,我們久聞太師大名,有意前來投效,些許意思,不成敬意,還請城門守高抬貴手。」
城門守縮在袖子中的手掌輕輕掂量,視線下意識在城牆下的曹操三人身上一掃而過。
「倒也不比再去著人審查,我們找的親友便是那個曹操曹孟德!孟德,你這是玩兒的什麼把戲?讓我和太師麾下精銳起衝突,莫非你讓我們前來洛陽,是為了對付董太師?」
夏侯淵嘴巴微張,面色漲紅,張口便要喝罵,曹操上前一步,微微拱手,「哈哈,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你這般污衊我,卻是何居心?我對大漢可是忠心耿耿啊!」
「兄長!」曹洪意念傳音道,「這道人似乎來者不善啊!莫要忘了,城門外的紀靈!」
「哈哈,有勞兄弟了!他開個玩笑,不要在意。今日之事多謝了。走走,我為你們接風!」曹操爽朗大笑著靠近過來,在城門守疑惑而又戒備的目光中,靠近雙方。
城門守壓低聲音,「校尉,你針對太師心懷不軌?」
曹操面不改色心不跳,「莫要聽他胡言亂語,你看這人打扮便知曉他嘴上是多麼不靠譜。我們去旁邊茶攤稍作,待會兄弟們前去飲茶,暖暖身子。走吧,難道還要我為你牽馬?」
顧凡正要催動馬匹,一股強大的氣勢籠罩而下,趙雲張郃同時看向兩尊門神般的夏侯淵和曹洪。他們正以氣勢碾壓,似乎以此將三人的馬匹嚇住,使其不能行走,從而讓三人下馬。
張郃虎目一瞪,便要發作,沒想到曹操再次阻擋了夏侯淵與曹洪,他湊到顧凡身邊,輕聲傳音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再鬧出什麼大動靜,否則今日你必然討不了好去!」
「若非你咄咄相逼,故弄玄虛,我又會鬧出什麼動靜?」
「哼,我可是看到大劍師王越匆匆來去的!今日入城之人成千上萬,他怕是為你而來吧!」
「不巧,我也看到他了。而且一不小心還聽到了剛才三個人在一旁的竊竊私語。明明忍耐的很辛苦,又何必虛與委蛇呢?有句話叫做能忍則忍,不能忍便無需再忍啊!」
「呼……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低聲說了一句,曹操才繼續痞笑著轉身,「這位兄弟的寶馬真是羨煞我也!子廉,妙才,我就說必然能與他們一見如故吧!」
城門守掃了幾人一眼,聲音更為冰冷,「校尉,希望你看好這一見如故的朋友!」
「哦,這麼說我可不敢為他們作保了,要不你還是把他們抓起來嚴刑拷打一番?」曹操的臉色同樣陰沉下來,「太師入城三個月有餘,大小刺殺經歷上百場,可有一樁與我曹孟德有半點兒關係?我見他們頗為不凡,讓你前來查看一番有錯?本來還打算將他們拉到茶攤中探探底細,既然你要橫插一手,便自行處理吧!」
曹操說完轉身便走,變臉之快讓人咋舌。今日董卓極大可能會遇刺,不管是逢凶化吉還是身死道消,他曹操都不願沾上半點兒關係,這是袁紹的後手,他會拍手叫好,卻不會沆瀣一氣!在沒有徹底解決處理好西涼精銳之前,殺了董卓會讓京城更加動亂!
「曹孟德啊曹孟德,我就說這整個京城,也就你能夠入我之眼了。」
心下暗喜,曹操卻不露聲色,「不敢當!不知這位道長姓甚名誰?來洛陽有何目的啊?」
「城門守,我勸你還是趕緊去看看董太師吧,我剛才在城門洞中遇到袁紹袁本初,他似乎已經安排人手要刺殺董太師了。你去了無功,不去卻是知情不報,想一想憤怒的呂布,莽撞的郭汜,陰狠的李儒,你覺得縱然董太師身死,你能落個好下場嗎?」
「你此言當真?」城門守面色巨變,「校尉,還請你看住他一時片刻,我這就迴轉太師府,若是真有此事,我必當為太師言明,為你請功!」
城門令撥馬而走,街道上一片人仰馬翻,卻無人敢於斥責半聲。
曹操目光犀利的看向顧凡,而後又將視線掃過張郃與趙雲,「何苦為自己找麻煩!?」
「我向來很少找麻煩,都是麻煩自己找上門啊!走吧,正好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棚之中,六人相對而坐,氣氛凝重。唯有顧凡一人自斟自飲,頗為自得。
曹操看著清冽的茶湯,眉頭一直緊鎖。不是好奇顧凡奇特的喝茶方法,而是搞不懂顧凡的真實意圖,也在擔憂自己會不會被董卓遷怒。縱然不被遷怒,卻也惡了袁紹,惡了諸多世家之人,必須要想辦法挽回自己的名聲啊!
「董卓氣數未盡,死不了。你又擔心什麼?」
「顧凡?這個名字我聽著有些耳熟,可尋遍記憶也不曾找到,孟德,你可有印象?」
曹操恍然警醒,抬頭看向其貌不揚的顧凡,「你便是顧凡?妙才,莫忘了五年前,你我同去聯絡北中郎將盧大學士,在冀州聽聞的一則傳聞,有大樹成精,被張角封印百年!」
「我記起來了!這麼說,你是張角的人?」夏侯淵身形挺直,手握佩劍。
顧凡依舊盤膝坐在墊子之上,「我是個武人,他們兩個都能為我作證。」
曹操制止劍拔弩張的夏侯淵和曹洪,「武人不武人的,我並不在意。你為何害我?堂堂天生之靈,莫非連一個小小的玩笑都開不起?」
「哦?你在說你自己嗎?我不過亦是開個玩笑而已。來來來,嘗嘗我自創的飲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