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真身降臨
冬去春來,土地日復一日變得鬆軟,偶爾能夠看到破土而出的草芽。
轅門之外十里本是一片荒蕪,卻不知在何時建造了一座長亭。劉備手持細長的柳枝,舉杯痛飲,眼睛不知何時已經濕潤,反倒是將要離開中原,返回幽州的公孫瓚,哪怕臉上多了幾道傷疤,鬢角里有頭髮變得銀白,依舊興緻盎然,皇帝自知德不配位,禪讓於那個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道人,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陞官,壓下了那討厭的劉虞一頭!
平復兵戈,各安其職。這是顧凡的第一道詔令,其中以華美的言辭感謝了十八路諸侯的義舉,但亦通過這道詔令,擺明了立場,天下很大,容得下天子,更容得下諸侯!
放權,意味著整個大漢的分崩離析,可同樣意味著新朝在表面上的平和,一如戰國之始,天子仍在,諸侯並起。他掀開了最後一層蒙在大漢朝廷臉上的遮羞布!
這不是劉備第一次為別人送行,兗州刺史陶謙陶公祖,被封為兗州侯……除了要在名義上聽從新朝調令,他就是兗州最大的王!而且是新朝承認的王!他第一個離開,而後是重傷初愈的孫堅,這頭瞎了一隻眼的猛虎,鬥志昂揚的重返江東!
如今是對劉備頗多照顧的公孫瓚,幽州王,抵禦外敵,安穩邊界,永享爵位,與國同休!
就連他這個不被關注的平原令,都被封為豫州侯……
有些人得了好處,欣欣然離開。有些人卻仍舊在破口大罵,因為他們非但沒有好處,還知曉曾經在洛陽城中發生的恐怖,家人被屠殺,財產被抄沒,名聲被損壞……袁紹袁術兄弟便是如此,除此之外還有與他們休戚相關的韓馥等人,他們依舊陳兵老營!
一隻蝴蝶自眼前飛過,劉備回神,春天真的到了!只是昔日里熱鬧的大營,此時顯得有些空蕩,哪怕氣氛依舊肅殺,可卻沒有了那份讓人心情壓抑的感覺,反倒多了一些惶恐!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兵,乾淨利落的搶過屬於自己的軍糧,蒼老疲憊的面孔上終於多出一抹笑容,只是皺紋太多,破壞了本屬於笑的親和力,反倒讓他看起來更加猙獰!
一隻烏鴉不知何時落在地面上,輕啄著地面上剛冒頭的草芽,十分警惕的關注著四周。
中軍大帳之外,劉備等到袁紹命令,掀開營帳大門走了進去,那個意氣風發的袁本初不見了,或許是太多次借酒消愁,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病態,俊美的臉龐上多出一層蒼白,鬢角烏黑的頭髮散亂中偶爾閃爍一抹銀白,眼角上的皺紋顯現了!
韓馥陪在末座,兀自飲酒。袁術高坐主賓之位,瞥了一眼劉備,繼續盯著毫無味道的酒菜,敲打桌面的手指始終未曾停下。因為掌管十八路諸侯的糧草,他地位很高,可同樣也很尷尬,因為眼下十八路諸侯死的死走的走,他手中也沒有多少糧草了!
見禮過後,袁紹開始以劉備宗親身份勸說其留下來繼續對抗顧凡,而後又說起種種天下變故,似乎接受了現實,開始了新一輪的合縱連橫!可他袁紹沒有「名聲」,沒有地盤,不他或許很快便會有地盤,劉備悄悄打量了一眼神情黯然的韓馥,上船容易,下船不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備問道,「盟主,不知左慈道長等人,為何一去不返?」
「戰事豈是他們能夠參合的?!」袁術輕蔑而陰冷的嘲諷道,「寄希望於他們,呵呵……平白失去戰機,讓那顧凡小兒分化拉攏,以至於你我陷入如今局面!」
你好壞還有一個官身,可袁紹此時在朝廷大義上已經一無所有了!禪讓,不管是否合理合法,可名義上至少能夠說的過去,改朝換代了啊!劉備嘆息中帶著一抹慶幸。
幸虧那些修道之人沒有參與進來,否則戰事將要發展到何等方向,真是難以預料!若非當初于吉與張衡聯手對付張角,破除其陣法,引走其主力,哪怕朱儁和皇甫嵩等人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也不見得就能將張角怎麼樣,更別提三公將軍盡皆身死軍中之事!
袁紹看了看自己的案幾,上面雕刻的紋路依舊清晰,強顏歡笑道,「顧凡不也沒有出手。」
劉備詫異道,「如此說來,他們的戰場在另一個層面?」
「蒼天已經死了,沒有空間縫隙了。上次左慈道長便曾與我說過,這也是為何他們不敢擅自出手的原因之一,真的會把天給打塌的。他們的角力,或許已經轉到了別的地方。有誰圖謀天下,只是圖謀一個名聲,而不顧那令人迷亂心智的權力?你相信嗎?!」
「可天子不能涉足仙途,乃是自古以來便有的定律……」
「你說的是天子,不是人皇!」袁紹打斷劉備,繼續解釋道,「大周之前無有天子,哪怕是被史書罵的狗血淋頭的紂王,也是一代人皇!人皇,不在老天之下,所以他敢放權吧……」
看著那熟悉的皺起眉頭的模樣,劉備告罪離開,沒有確定自己的立場。軍營之外是繁複林立的陣法,誰主動進攻、偷襲、背叛,都將受到陣法的牽制和鎮壓!所以這場本該在春種之前結束的戰爭,莫名其妙的延續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
顧凡真的想要天下?劉備想起那日宴會之中,左慈談笑間取出無數鱸魚,傾倒酒壺倒出無量美酒,介琰在萬軍攢射之下消失無蹤,于吉掐指算盡人心,張衡七星燈接天地偉力劃地成江……這種種手段,比書中記載的更加玄幻神奇,這些修道之人也更加讓人難以捉摸!
凡塵俗世的皇權,成了修道之人爭霸仙途的棋子?亦或者這只是顧凡的一次惡趣味?
……
皇宮之中,拆了近三分之一宮殿打造而成的祭台,高不足丈,最頂端不過三尺方圓。
沒有後宮佳麗的宮廷,此時沉默的讓人心底發寒。顧凡身披青色道袍,站在祭台頂端,心中的危機感愈發濃重。他左手握著一條虛幻的金龍,這是屬於新朝的國運龍氣,連最基本的凝聚成型都困難,可它的存在便說明,新朝最終還是立起來了!顧凡右手拿著一方三寸大小的印章,上面有人對天舉刀,有人拔地而起,亦有人沉浮於雲海之中!沒有刻字的底部,一條金龍張牙舞爪被定格,依稀能夠看到他金色的鱗片之間殘留著點點殷紅血跡。
李儒、蔡邕、曹操、呂布、趙雲等人,立於祭台之外近里之地,面色凝重,汗液滲出。都言春風料峭,可此時祭台鎮壓的洛陽城早已進入夏季。昨日晚間,曹操還在蔡邕府上,聽著小師妹蔡文姬的琴聲,觀賞著驟然綻放的牡丹。錦帽貂裘及時去,涼薄夏衣著身來。
除了他們四人,到底還有誰會對我出手?心中思忖,顧凡回想起那日在城頭驚鴻一瞥的老者和中年,隱匿於世間的大能,都安耐不住要對我出手了么?他們在怕什麼?驚天戰鬥之下,混沌氣流倒灌,將此方世界變成一方白地?還是天道最為無情的鎮壓?
想不通,便無需再去想!感受著那種熟悉的血脈召喚越來越近,顧凡微閉的眼眸終於睜開,抬頭看天,嘴角輕輕勾起,奪天道的主力並非這具分身,而是自己的真身!而他已經來到此方天地之外,馬上便要藉助自己留下的信標,出現在這方世界,與分身融為一體。若是奪取天道成功,或許以後再經歷什麼世界,不會出現離開時一片支離破碎的景象了吧?
念頭所致,顧凡便要拋出手中的國運金龍和印章。這是人道的權柄,與天道爭鋒的砝碼!或許新朝越富裕越團結,各地無戰亂,百姓皆安心,這國運金龍將會更加真實和龐大,他成功的可能性便會更高一分!可顧凡真的等不下去了,真身若萊,舉世皆敵!
「且慢!」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左慈出現在東方,身如青龍,面色肅穆。
于吉出現在南方,化身朱雀,籠罩在無邊火焰之中,「你真的想好了么?」
「四象陣法,又不是沒有見識過!在你們潛入洛陽城的第一時間,我便知曉。若是顧慮你等出手,我今日也不會擺下這等陣勢。另外兩位呢?」
張衡出現於西方,化身白虎。介琰出現於北,身為玄武。不是他們掌握了變化為四象神獸的神通,而是他們體外的靈力線條,相互勾連之下,改變了他們原本的靈力脈絡,以至於顧凡以幽綠之眼看到的,便是他們化身神獸的情景。
「冥頑不靈啊。」一道人影憑空浮現,他腳踩虛空孤舟,懸浮在顧凡正上方,手中持著魚竿,魚線垂下,掛著一輪旋渦,面上滿是無奈之色,眼中卻燃燒著熊熊火焰。
在他腿旁,一個中年人盤膝而坐,幾乎完全靠在他的腿上,畢竟小舟實在太小了!
看著顧凡疑惑的眼眸,中年人說道,「貧道屍冥子,這位乃是鬼谷子,見過大帝。在史書上也好,在稗官野史上也罷,他可比我有名氣多了。傳聞張道陵編織的神仙譜之中,南極仙翁便是以他為模子。不知大帝可想起了什麼?呵呵,我們的勝算又多了一分啊!」
「戰死於上次域外天魔大戰的屍冥子?!」李儒驚呼,蔡邕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無字秘卷之上記載的域外天魔之戰,屍冥子已經身死,可他仍舊活著,是否意味著逍遙子、北冥子這些已經身死的大能,依舊存在於天地的某個角落之中?顧凡,真的是域外天魔?!
思緒煩亂的兩人沒有注意到將目光投向他們的曹操等人,猶自盯著屍冥子目不轉睛。
「兩位也是來阻擋我的?怕我斷了你們的仙途,還是不想天道擁有意識?」
「看來你真的不曾記得上次之戰了!」鬼谷子嘆息一聲,「只是一道執念化生么?連歸墟之海與深淵都忘卻了,還敢與天天道爭鋒,真不知你哪裡來的勇氣!」
「見過前輩,尚未謝過前輩援手助我等脫困之恩。不知其他道友可曾到來?」
「有人奮不顧身,自然有人坐享其成。」屍冥子冷哼一聲,「顧凡也好,始皇也罷,想要以人道奪取天道權柄,還要問過我們兩個的意見,很明顯,我們不同意!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半點可回贈,今日便是我等修道之人,回饋上天的機會!」
「該來的來了,應在的都在。那,便開始吧!」
顧凡頭頂飄出一枚青色珠子,其內人影浮動,鳥獸崢嶸,似乎隨時想要殺將出來。
陰雲籠罩了此方天地,白晝無光,氤氳自生。立在一里之外,彷彿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
一方是平靜的凡俗塵世,一方是仙魔爭鬥的修羅戰場!
李儒的拳頭攥的指節發白,臉上汗珠滾滾滑落,這還只是與天地內的生靈爭鬥,待域外天魔來臨,又將會是何等驚人的場面?或許,域外天魔不會再降臨了,因為他已經站在祭台之上,正在與天地內最頂尖的一批生靈展開爭鬥!
青色珠子離開身體,顧凡便感受到了來自此方世界的濃濃惡意,他早有預料!
隨著手掌揚起落下,方圓一里之地自成世界,不待他再次勾起嘴角,面色就變了!
屏蔽天道感知,增加自己出手的威力,可對方竟然再做同樣的事情!
準備階段無法暗中布置後手,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精,誰敢先露出破綻?動輒便是被人雷霆萬鈞!可,他們連同這方世界也要一同鎮壓么?還是說,他們真的打算全力出手了?
平凡人惜命,修道者更加惜命!感受著頓時鮮活起來的世界,顧凡眉頭輕皺。
一層層屏障合起來比蒼天更加堅固!他們在陣法屏障之內打的翻天覆地,或許也無法引動半點混沌之氣倒灌……
恰在此時,一條似虛幻似真實的河流出現在陣法屏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