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詞曲2
鬧了一天,送了呂姑娘出門。大抵康王妃有些失落,不過也鬆了一口氣,總算解決了一樁大事,省得以後閑言碎語傳揚的遠了,呂姑娘更嫁不出去。康王也很歡喜,估計躲在哪裡數他的銀子,他此生碌碌無為,於政道上又十分狹隘,最大的愛好可能就是躺在家裡面數錢,這一樁婚事讓他惠而不費的把許多奇珍異寶和把許多金銀珠寶都填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如何不喜?連誇周夫人知事。
宜春郡主到清嘉屋裡面大哭了一場。清嘉也不跟她說話,也不給她茶水喝,覺得她有點莫名起妙,不過清嘉不願意費心評判別人,只道:「你哭什麼?又不是你嫁。」
宜春郡主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是覺得心裡很難受,想哭。」
清嘉摘下一支銀簪子剔了蠟燭,「我告訴你為什麼想哭,因為你們家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兒敲骨吸髓,吃的乾淨了。你憐憫她,所以想哭。」
宜春郡主道:「誰說我想憐憫她?!」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清嘉噗嗤一笑,「怎麼她走之前把是愛哭鬼的毛病傳染給你了?」
宜春郡主道:「我知道了,我不是在乎她,我是在哭我自己呢,只好……」說完,兩個人同時長長地嘆了口氣。
宜春郡主道:「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嫂子不聲不響的竟然是這樣的人。」
清嘉道:「會咬的什麼……它不叫。」
宜春郡主有些不滿的看了清嘉,一眼,清嘉也不理會她道:「這件事已經翻篇了,你做不了什麼,不要自責了。」
宜春郡主道:「我確實不喜歡呂姑娘,但是我覺得她也不該淪落至此。」
清嘉按耐不住好奇心,還是追問了一句:「這件事情我聽得半截拉塊兒的,呂姑娘是得了什麼病,怎麼又要上吊又要尋死的。」
宜春郡主道:「我聽說她是被一封信騙了出去。那封信上和她說,我兄長要在府外和她會面,她就去了,結果我兄長並沒有給她寫過信。她不知被什麼人誘騙到那裡,後來……」
清嘉道:「後來怎麼了?」
宜春郡主道:「後來呂姑娘回來以後就……」
她猶豫要不要說清嘉道:「算了,不方便說就不要講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清嘉忽然想起以前聽沈和靖說宜春郡主曾放壞水,要設計叫人撞破沈和靖「幽會」東宮的事來,可惜宜春郡主設計未成。如今她嫂子比她聰明一萬倍,演了一出更狠的翻版,宜春郡主意識到這麼做不對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當年算計沈和靖?
呂姑娘嫁到陌生的宅子里去,姑爺在前面應酬,房裡面只有她陪嫁來的兩個丫頭陪著,新房裡紅燭高照,但是布置得十分潦草,到底是因為主人不久就要南下了,這裡只是臨時的落腳之處。
呂姑娘望著倉促布置好的。陳設只覺得悲從中來自己所幻想的一世榮華富貴,都化作泡影
後半夜,姑爺才喝地醉醺醺地進來。侍女們漸次退下,蓋頭一掀,呂姑娘大吃一驚,原來姑爺就是那日在慈恩寺東邊當鋪的後院兒里見的那位不老不小的商客。
姑爺醉醺醺的也大吃了一驚,忽然一個踉蹌道:「怎麼會是你?你不是春香樓的那個粉頭嗎?」
呂姑娘大哭起來,把頭上的金髻一抓,又要尋死。
自從呂姑娘出了門,康王妃心裡卻一直都惦記著呂姑娘出門前說的那句話,於是商量著說要找一個高人來替府里的人看看面相,算一下命格,然後到家廟裡去上香消災祈福。周夫人又薦了一個道士來,那道士裝神弄鬼了一番最後說,「府裡面流年不順吧?」
康王妃道:「仙長說的是!」
那道士於是就說是清嘉克的。
清嘉聽了向周夫人翻了個白眼兒,周夫人心虛,只管往別處亂看。
道士說:「這位小姐命格不好,剋死父母,如今恐對府上的主人不利。」
康王最怕死,聽了對王妃說了一通悄悄話?
第二天出城到家廟裡去上香,禮畢,康王妃就和藹地對清嘉道:「那道士說你命里有災,又會對府上不利,請你在這裡抄抄經。保禳保禳就可以好了。」
辣清嘉無所謂道:「沒問題,那我就在這兒住段時間。」
王妃聽了十分滿意,對清嘉說了好幾句客氣話,領著眾人回府了。
宜春郡主幾次欲言又止,清嘉示意她別做聲,宜春郡主最後也沒說什麼,只是悄悄對清嘉道:「沈和靖之前給你寫過信,說她在金陵過得很好。那信我沒給你……」
清嘉小聲道:「都不重要了。」清嘉目送她們出了山門,心想:終於遠離這一家子牛蛇鬼神奇葩玩意兒了。
清嘉和菱歌兩個人留在了城外的家廟裡。這廟宇不大,女尼一個一個的都好像不會說話似的。兩個人住在一間禪房裡,只有床和矮腳榻。大有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架勢。
清嘉一早就感覺到風聲不對,身上還帶著沈和靖等人給的銀票,但是怕被這些人盯上,所以並不敢拿出來。
黃夫人裝模作樣來看了清嘉一次,給她帶了一些日常的東西過來,黃夫人走後府里再沒有人來過。女尼們讓清嘉抄經清嘉不耐煩,讓她念經,她更不耐煩,每日只在廟宇中遊盪,混口飯吃。如此半個月,女尼便說屋子不夠住,叫她到半山的那間屋子去住。清嘉和菱歌搬到半山一看那院子破得不得了,門首住了個看屋的老嫗,是在府裡面出了事被趕出來的。
清嘉看到她,就想起自己和周夫人殺的那個人來,覺得渾身不舒服。
清嘉和菱打開正房,房頂上的瓦都破了用苫布蓋著,四處是灰。傢具不是缺了腿,就是少了腳。
菱歌道:「這可怎麼住呢?她們這麼欺負人。」
清嘉另有打算,對她說:「湊合著住吧。在這兒總比看別人的鼻子眼睛強。」
兩人一起動手把屋子裡收拾乾淨了,往四周看了一圈,院子裡面有一眼井,老嫗還種了不少菜。不過她們住下之後老嫗防賊一樣防著她們出門,清嘉想往山上去逛一逛也不能夠。住了半個月,天氣漸涼,已經要立秋了。這一天老嫗臉上喜氣洋洋,拿了一封信來叫清嘉,幫她念一念。清嘉替她念了原來老嫗兒子要成親了,請她悄悄回去一趟。
第二天,清嘉和菱歌還在睡夢之中,只聽得一陣上鎖的聲音,兩個人連忙起身走出來,院子里已經沒了人,原來老嫗把她們兩個鎖住,自己偷偷回家去了。菱歌氣的想哭,道:「平時都是她往廟裡面拿飯來給咱們吃,如今她走了,咱們可怎麼辦呢?」
「你別急,我有辦法。」
這日到了晚間天乾物燥,清嘉從門縫裡把手伸出去,將掛在鐵鏈上的鎖拽進來,用她母親留下的短劍掛墜上的鑰匙捅來捅去,沒想到這把鑰匙十分奇特,還真就把門鎖給捅開了。大門吱呀一聲被清嘉給推開,清嘉拉著菱歌走出來。
菱歌道:「咱們去哪兒?回康王府告狀?」
清嘉卻搖搖頭又拿出一枚火摺子來,想了想覺得不妥,走進院子,走到拿出老嫗的菜籽油潑的滿院都是,然後晃亮的火摺子,點燃了所有的床帳。大火熊熊而起,房梁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菱歌獃獃地看著清嘉,清嘉一拉她的手道:「我們走了,沒人管什麼了。」
菱歌道:「這怎麼能行?」
清嘉道:「這怎麼不行?咱們繼續在這裡呆下去,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菱歌道:「她要是派人去找咱們抓咱們怎麼辦?」
清嘉道:「我來到康王府是希望能夠先安身立命,然後再追查柳氏的事情。可是如今這情形,康王府不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所在,所以我要離開。否則我此生有什麼機會再去查咱們家的舊事。」說完,她拉著菱歌的袖子道,「別說了,快走吧,一會兒火焰躥得高了,被山下的人看見,他們就要進來找人了。」
她拉著菱歌,順著一個方向從山脊上慢慢走下了山,走到山的背面,來到官道上。夜黑風高,又怕遇到歹人,兩個人不敢再走了。
這時候借著月光菱歌,忽然噗嗤一笑,清嘉問:「你笑什麼?
菱歌道:「我笑姑娘成了灶王爺了。」
清嘉也看著菱歌道:「你看你頭上全都是草。」說完了,幫她摘了在頭上的草,兩人回望來時的路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怎的,從無路的山脊上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清嘉道:「她們如果找人,第一反應一定是咱們往外面跑了,應該不會想到咱們會跑回到城裡。咱們先往城裡面走。」
兩人不認路,沿著大方向順著官道往前走,走了一夜,睏倦的不行。黎明時分,看到路邊的茶亭已經有人燒火,連忙過去喝了兩碗茶,打聽清楚了路。清嘉付了茶錢,兩人又往前走了大約一里地。
夏末的清晨,草叢裡蟲鳴寂寂,山林之間氤氳著霧氣。風吹來已經讓人覺得有些寒涼,清嘉道:「我記得你是從小就賣到府里來。後來你家那邊整頓家業發達了,曾想接你回去對不對?」
菱歌聽了這話,覺得話音不對,於是並不答話。清嘉道:「我聽說你是昌河人,對不對?」菱歌這才點了點頭。
清嘉忽然從氈底兒鞋下面取出一沓銀票來,又從懷中她母親留下的小匣子里取出一疊銀票了。菱歌看到道:「原來姑娘一直隨身帶著這些東西。」
清嘉一笑,把銀票一分為二,塞給菱歌一半道:「俗話說得好,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宴席,咱們在這兒也該分開了。」
菱歌連連搖頭道:「我說過,我一定要……」
清嘉,卻對菱歌道:「你聽我說,你拿銀子回家去,好生安頓下來,我要回城一趟,因為我不甘心。如果我此番回去,如果三日之內什麼都查不出,那我就去投奔你,好不好?」
清嘉說完菱歌還是搖頭,「不好,咱們一同回去。我不知道姑娘想要怎麼查問,等查問完再一同到我家去,不好嗎?」
清嘉道:「你想得太簡單了,你回去打點好了安頓下來,給我留出一些餘地,我去了才不至於驚動你家地方上的人,否則咱們兩個生人驟然回去,你說會不會讓別人懷疑?到時候豈不是要被一網打盡了,再連累你家人?」
菱歌聽了這話才不言語了。
清嘉道:「銀子是你替我收著的。你走吧,我看著你走。」
那菱歌便哭了,清嘉道:「你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過不了幾天我們還會再見面,咱們自從從府裡面出來這幾個月遇到過多少事,我不都過來了嗎?你對我不離不棄,我很感激你,真的很感謝你。」
清嘉只覺得淚在眼眶前打轉,但生生忍住了。她推了菱歌道:「還不走,快走。」菱歌擦了淚拜別了清嘉,一步三回頭方離開了。
清嘉一個人進了城。早晨城裡人人馬稀疏清嘉漫無目的閑逛著逛著不知怎麼就逛到了自己家附近,自己家的大門上貼著封條,牆頭上的草已經長得有一尺多高。門首的大樹直從院中長出來,遮蔽了從前掛匾額的地方。
清嘉嘆了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段,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東嶽廟附近。她剛從廟裡逃了出來,她不願意到廟裡去。正好在牆根兒底下看到有人扔了不要了的破斗笠,於是拿起來想戴在頭上,她剛走了兩步走到東嶽廟前邊的街上,忽然有人出來掛幌子開門。
那人道:「姑娘有些面善?」
清嘉嚇了一大跳,她此刻最怕人認識她。正要把斗笠往下壓壓趕快走,誰知道那人又道:「姑娘留步。姑娘,怎麼一個人來?你兄長呢?」
那人走到前面,清嘉忽然想起來,原來上次她跟她兄長吵架,一氣之下跑出來,一直跑到這兒,她兄長想給她賠罪,便想買下這位掌柜鋪中的一隻玉簪子為禮,還為了這支玉簪子與人競價。沒想到這位掌柜至今還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