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菜品

雲層隨著飛魚的翱翔紛紛退去，和煦的清風拂面而來，如鏡的水面投下過往飛魚和飛鳥龐大的身影，站在魚背上遠遠望去，天與地彷彿融為一體，彷彿間分不清倒映在水面里的是真實還是虛幻。

往前飛了一會兒，飛魚忽然發出一聲低鳴，它在空中翻了一個身，頭部上仰，巨大的尾鰭一彎，橫飛的身體變成豎直，載著背上的河妖和人驀然沖湧向了那碧藍無盡的蒼穹。

對流形成的強風幾乎要將飛魚身上的人族少女刮落下來，河妖卻像是沒有看到似的，任由她們趴在飛魚背上緊緊抓著魚身上的鱗片縫隙，望著下面漸漸遠離的高空瑟瑟發抖。

終於，直衝而上的飛魚這強有力的一躍彷彿抵達了盡頭，穿過了一層水一樣透明的薄膜，時間似乎靜了一刻，飛魚龐大的身影在蒼穹之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帶著背上的妖與人跳到了一處高高的雲崖邊上。

河妖帶著這些姑娘們下了魚背，面前一座連綿浩瀚望看不見盡頭的宏偉古老殿宇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那是一座怎樣的殿宇。

它坐落在那至高無上的雲海之間，觸摸著無窮盡的天宇奧秘，玉般瑩澤的白石雕琢成它的骨架，琉璃一般的冰晶做了它的地基。廊腰在其間縵回，殿檐競相高啄，各抱地勢起伏，飛閣見流丹，桂殿與蘭宮，層宇疊疊無盡。

只一眼就足以被它巍峨騰雲的氣派與古老的神秘所征服。

年輕的人族姑娘們早已經被眼前這一幕迷了心智，她們痴痴的看著，像是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來此為何。

河妖鄙嗤了一聲，它將繩子一拽，像是牽著幾隻牲畜一般帶著身後的人族姑娘們往前走，直到來到了那座高高殿宇下的白色圍城牆邊。

白色的城牆下，有妖守著敞開的兩扇巨大外殿門，一塊冰晶做成的牌匾懸挂在外殿入口上，上面赫然寫著醒目的「七雒殿」三個蒼勁字體。

守門的妖見河妖牽著一行年輕人族姑娘走到面前，將它攔了下來。

「等等，你是哪裡的妖？入七雒殿有沒有請諫！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河妖攤開蛙爪，一陣光閃過，卻是一塊材料特殊的石牌，上面繁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河妖將牌子亮給他們看，討笑道：

「我是姬大人手下的妖，奉大人的命帶些宴會上一道菜肴需要的配料來的，這是他的諭牌，守門的大哥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進去和我家大人回個事，如何？」

守門的妖掃了一眼那諭牌，沉呤道：「既然是姬大人手下的妖，那就......」

「我說怎麼一股人騷味，癩蛤蟆你這是給你家大人帶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往七雒殿里送？」

被捆著的人族姑娘們往敞開的巨大外殿門裡看，只見一隻鷹頭人身的妖正抱手走出來，金色的豎瞳裡帶著鄙夷的往葉笑安這些年輕的人族姑娘身上掃了一眼：

「難道你家大人就指望著靠這幾個卑賤的人族來博得七雒殿主的歡心嗎？」

被它叫做癩蛤蟆，河妖臉上出現明顯的憤怒來，但它似乎有些忌憚面前這隻鷹妖，只是語氣不善道：「我家大人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河妖說完，又立刻帶著些笑意看向守門的妖問：「守門的這位大哥，我可以進去了嗎？」

守門的妖點過頭，河妖就像是將那隻鷹妖當作不存在般，繩子一拉，葉笑安在內的十個人族少女就跟著它走入了外殿門。

入了這座龐大的殿宇，河妖將她們交接給其他的妖，於是她們被關在了一處地牢里。

說是地牢其實不盡然。

裡面除了關著她們外還關了許多從為見過的珍稀物種。

雙頭火紅色的鳥，長著翅膀的蛇，單腳的五色雞，甚至養在水池裡有著人身魚尾的奇怪物種，不同種類珍貴稀少的飛鳥走獸各自被關在不同體積的籠子裡面，一眼都數不清，而她們十個年輕的人族姑娘只是在這數不清的籠子佔了一個小小的位置。

各種奇怪的叫聲在昏暗空曠的地牢里此起彼伏，混合在一起讓人害怕。

姑娘們白著一張張年輕的臉縮在籠子里，方才殿門入口河妖與那守門的妖說的話她們全都聽見了，原來一直沒有吃掉她們，還把她們帶到這個地方來的目的就是要拿她們做菜。

是的，成為一道菜品，似乎就是她們最後的價值了。

「這下子，我們真的要死了……」

有姑娘喃喃自語著，眼神放空，像是突然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另一姑娘也說：「早知道要被帶到這裡來做菜，還不如被河妖大人一口吃掉的好，那樣好歹也沒有痛苦……」

話說到這裡，好幾個姑娘捏著袖子抹起了眼淚，大紅的嫁衣還穿在身上，面上的妝卻花了不知多久，也就才一天左右的功夫，她們卻不得不經歷太多難以承受的事情。

「好了別哭了！我們想辦法逃出去不就好了！」

一直安靜的牧香香忽然吼了一聲。

她被這些哭哭啼啼的聲音吵的像是要瘋掉了一樣，真不明白這些與她同齡的姑娘們怎麼有那麼多的眼淚，雖然現在情況是糟糕，可是至少她們還沒死掉吧？

葉笑安安撫似的拍了拍牧香香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這麼激動。

只聽被吼著了的姑娘負氣道：「哪裡有那麼簡單，我們被關在籠子里，籠子上了鎖，又怎麼逃得出去？」

葉笑安看著鐵棍做成的籠子眼眸閃了下，忽然道：「那道未必。」

「阿雲，你要做什麼？」

見葉笑安從衣擺上撕下來一塊長布料，拿著它牢牢綁了幾圈在了兩根鐵棍之間，打了一個死結，牧香香有些迷惑的問。

「等下你就知道了！」

葉笑安從籠子角落裡撿起一根木棍插在了鐵棍與布帶之間，順時針捏著木棍擰了幾圈，就示意牧香香照著她剛剛的動作來繼續擰。

她力氣大，不一會兒兩根鐵棍就在葉笑安和那些姑娘們眼前神奇的彎曲靠攏。

牧香香有些瞠目結舌：「原來我……我力氣有這麼大嗎？」

她力氣當然沒有那麼大，至少沒大到能徒手將鐵棍掰彎的地步，只是葉笑安用了一個借力省力的方法，加上了牧香香的力氣，這才讓鐵棍彎了。

很快，面前的鐵籠出現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擠出去的口子。

牧香香擦了下額頭的汗，聲音里掩飾不住的興奮：「阿雲！你快看看你能不能從這裡出去！」

葉笑安點了點頭，正要從這個口子鑽出去的時候，地牢里忽然傳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快些都把飼料都抬進來餵給這些傢伙們！」

遠遠的傳來了一道聲音，和窸窸窣窣的聲響。

籠子里的姑娘們聽到這句話本來生出些許生機的臉上驀然慘白成一片，有些人差點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怎……怎麼辦！要被發現了！」牧香香眼眶都急紅了，只能手足無措的看向葉笑安。

難以想象被這些妖神發現後會有什麼後果。

葉笑安心裡也跳了跳，她目光逡巡著，忽然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

牧香香道：「你……你脫衣服做什麼！」

只見葉笑安將衣服綁在了彎曲的籠子上，寬大的外衣恰到好處的遮掩了鐵籠上的鐵棍出現的扭曲。

那些喂飯的妖仆們提著木桶一路走到這兒，見到籠子上綁著的衣服目光懵了一下，接著就像是沒看見一樣拿出一個盆倒了一盆湯水飯丟到了籠子里。

就在籠子里的姑娘們鬆了口氣的時候，後面又響起了腳步聲。

「聽那蛤蟆說姬大人要用人族年輕姑娘的心臟來熬湯做菜，人族的心臟鮮美無比再加上大人從西海打撈的鮫做成的菜，那一定會是後日宴會上的絕品菜肴，大人為討殿主的歡心可真是捨得下功夫！」

「為殿主做這些算什麼？」

說話的聲音越加逼近，漸漸的昏暗的甬道里浮出了兩個身影。

當先的是一名女妖，模樣及其漂亮，若不是她唇色乃是紫的，卻與尋常的人族無異。

而跟在身後的，則是一名人面蛇身的男妖。

女妖在籠子外停下腳步，過分艷麗的眉眼淡淡一瞥：「這就是蛤蟆從下界給我帶來的那些人族姑娘？」

身後的男妖拖著蛇尾哈腰點頭道：「回姬大人，正是，正是。」

「這些人族長的也不怎麼樣。」女妖隨意掃了幾眼，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來：「我方才還尋思著要是有好看的臉我就正好可以撕下來換上。」

男妖諂媚道：「姬大人要尋漂亮的人皮還不簡單，只要你一張口，那些跟隨你的妖神們都會爭搶著去替你做事。」

女妖被奉承的及其滿意，看上去心情還不錯，正打算走的時候，卻又停下腳步來，指著那葉笑安綁上紅衣服遮掩的地方問：「這是做什麼？」

一瞬間默默聽著他們說話的姑娘們精神都緊張了起來。

「啊……這個呀！」，男妖頓了頓，立即兇狠的沖籠子里道：「姬大人問你們怎麼將衣服綁在籠子上？還不快說！」

牧香香閉了一下眼，捏著拳頭準備動手，這時葉笑安拽住了身邊的牧香香站了起來，她走到了籠子邊上，面帶躊躇的解釋道：「這個……這個是為了有人小解的時候做遮掩用的……」

說話的時候其實她的心臟也在狂跳，手心裡一把的汗。

男妖皺了皺眉，又立馬討好的看向女妖道：「大人，這裡關著的畜牲多，地方臟，您還是不要待太久了，先出去如何？」

女妖也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這次調頭離去，再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