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周天武,夜逢六百年一遇的紫微星西遷,涼秦王妃誕下一子,取名唐慎。
民間盛傳,唐慎攜紫微星誕世,為妖禍。妖禍降世會毀大周基業。涼秦王唐毅為表忠心,便在唐慎十歲時送至長安作為涼秦質子。
一晃十年……
長安城南的一家小酒館內唐慎便是在此飲了三大壺杜康,吃了兩碟的醬牛肉,抹嘴打算結賬。結果起身一摸袖袋卻發現壞了事。
「啞巴,老子的錢呢?」唐慎面色尷尬的扭頭向自己身後的老奴看去。
那被喚作啞巴的老奴只是眨巴眨巴眼睛,咧著嘴,露著一口老玉米似的牙齒憨憨的傻笑著。
這時唐慎才猛然想起,一拍腦門略顯懊惱的自語道:「他娘的,昨晚要的姑娘太多,全給賞出去了。」
「三壺杜康,兩碟醬牛肉,一共三十錢。」掌柜的恰時走到了唐慎面前,兩手一攤面無表情道。
雖說開門做生意是要笑臉迎客,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衣著卻破爛到讓掌柜連表情都懶得去做了。
掌柜的眼見唐慎摸摸索索卻遲遲拿不出一枚銅錢,便陰沉著臉狐疑道:「客官該不會是想吃白食吧?」
唐慎趕忙賠笑道:「不會,不會。只是昨日花銷太大……要不我這……」
一聽說唐慎沒錢,掌柜的頓時怒目圓睜一把提起唐慎的衣領,大聲怒道:「好小子,吃霸王餐都吃到老子的店裡了。你也不去城南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見著主人這幅狼狽模樣,身後的啞巴老奴非但沒有上前解圍,反倒依舊傻愣愣的咧著嘴笑。
正當掌柜的打算狠揍唐慎一頓時,門外卻來了一對貴人。
只見門口來了一身著華服的公子哥,其身後還跟著一名護衛。
掌柜的一看來人,雙腿一軟差點沒有跪在地上。雖然掌柜的不認識那身著華服的公子哥,可他身後的護衛卻大有來頭。
這護衛名叫周洞,曾經是皇城禁軍的教頭。即便當下在長安這個大內高手如林的地方,其實力也能妥妥排進百。
不過讓人望而生畏的,除了周洞本身的實力外,還有其背後的勢力——長安周家。周洞實力雖然了得,但卻也只是周家大公子的一條狗罷了。
長安周家三代在朝為官,如今周家的老爺子更是當朝的吏部尚書,而周家大公子本人同當今東宮太子也有著深交。
在周家的庇護下,周洞在城南一帶可謂是黑白通吃,便是在天子腳下當街殺人都能夠靠著手眼通天的本事壓下來。
「洞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掌柜眼見貴客到來,連唐慎欠他的酒錢也不再計較,趕忙堆起笑容朝著周洞迎了過去。
啪!
隨著一聲巨響,掌柜的還沒走到周洞面前,卻先吃了周洞一個巴掌。
周洞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不先跟我家主人請安!」
周洞的一巴掌直接打掉了掌柜兩顆牙,牙齒混著血沫飛的老遠。可一聽說來人便是這周家的大少爺,掌柜也顧不得打掉了牙的疼痛,忙擠出笑意朝著周公子砰砰砰就磕了三個響頭。
這位周公子高傲的仰著頭,連看都不曾看過掌柜一眼,就這般徑直的朝著唐慎后桌走去。
此時眾人才算注意到,原來唐慎后桌竟然還坐著一位頭敷白紗的妙齡女子。
「繪藍,你怎麼就躲到這賤民待的地方了?讓本公子好生難找。」周公子看著女子嘴角帶著一抹偽善的笑意,絲毫沒有掩飾自己那貪婪的目光。
少女極度懼怕眼前這個男人,慌忙從桌前起身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幾步,直至被對方逼到了死角。
周公子繼續道:「其實你也不用這麼麻煩四處求人。只要答應做本公子的妾室,本公子立馬將你爹從大牢里放出來!」
少女雖是怕的發抖,卻恨的咬牙道:「我林家在雖然勢弱,但也覺不會這般白白受人欺辱,想讓我做你的妾,你周楷是痴心妄想!」
聽到少女的這個回答,周公子也並不意外,冷冷一笑道:「在城南本公子便是天!只要本公子願意,便是在這裡把你給強辦了,也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幫你說話。」
少女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隨即向四周望去。果真如同周公子所說的一般,凡是她目光所及之處,圍觀者皆是刻意的將頭別開不想迎火燒身。
少女頓時陷入了一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境地。
而更為諷刺的是,明明這四周卻又這般多的人看著熱鬧,卻無一人敢出手替她這弱女子說上一句公道話。
唐慎便也只是淡淡的看了那女子一眼,隨即便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畢竟這種強搶民女的戲碼他唐慎算是見多了,與其有這種閑工夫去管別人家的恩怨事,倒不如多喝幾壺花酒來的痛快。
「哈哈哈,做了本公子的女人,保准你天天都快活似神仙。」周公子得意的上前一把拉過了少女的手,下一刻便向著那覬覦已久的臉蛋撫去。
絕望之下那弱女子生出了一股玉碎的勇氣,一用力掙脫開了周公子,反手便是一記耳光。
周公子身後的周洞明顯動作更快一步,隨手一揮便擋下了少女的耳光。
「賤人!」周公子見著少女膽敢向自己動手,頓時暴起,抬手便朝她臉上扇去。
一時間少女臉上的白紗掉落,才讓眾人看清了其容顏。
少女伏在地上,白皙如羊脂玉般的臉上赫然映出了五道指印,嘴角滲著一絲血跡讓人看著便是揪心的疼惜。
俗話說這天下的漂亮女人分兩種。
一種是看一眼就會硬的,另一種是看完不敢硬的。
而眼前這位少女則屬於第二種類型的漂亮女人,容貌出塵脫俗,一言蔽之——仙。
原本都已經走到了酒館門口的唐慎卻在此刻,好死不死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姑娘。待看清了姑娘的面貌后,唐慎算是心一軟嘆了一口道:「這樣的白菜可不能給豬拱了呀!」
忽然冒出的一個聲音,在原本無人敢說話的場面上聽著顯得格外突兀。
周公子冷眼看向唐慎,隨即便同身後的周洞揮了揮手。
唐慎剛想裝個帥,擺個姿勢,阻攔周公子帶走少女。然而這橫刀立馬般帥氣的姿勢還未做出來,腹部就挨了周洞的一腳。直直將唐慎蹬飛,直至撞到了酒樓的樑柱上才算停下。力道之大更是讓那根樑柱龜裂了幾道口子。
唐慎頓時化作了一攤爛泥癱在了地上,在眾人眼中挨了周洞這樣重重的一腳,就算僥倖得活,後半輩子估計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周公子冷冷瞥了一眼唐慎,隨即想要繼續對少女用強。
「誒……站……站住。」
周公子那前腳還沒有邁出一步,便又一聽到了那人的聲音。
原本料到已經死路一條的唐慎,非但沒有死成,反倒是生龍活虎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若非是那一臉駭人的血跡,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周洞剛剛的那一頓毒打只是給他鬆了松筋骨呢。
看這小子竟然還能活蹦亂跳的站在自己面前,周洞隨即走上前來,想要繼續動手。
再看周洞的瞬間,唐慎下意識的慫了一臉賠笑的說道:「有話好好說嘛,君子動口不動手……」
「老子看你小子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周公子面色不善道。
唐慎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笑嘻嘻的說道:「不知道兩位能不能給我個面子放了這姑娘。」
讓堂堂周家人給你這一個窮小子面子。這話說出去,給人知道不得笑掉大牙。一時間整個酒樓都充斥著嘲笑之聲。
周公子冷笑道:「惹了我周家,只怕你有十條命給不夠死的!」
唐慎倒是一臉無所謂道:「我秦人受恩,自當報還。」
隨即便是換做一副賤賤的笑容繼續道:「更何況這種小事死不了人。」
「你是秦人!」周楷微微一愣,緊接著卻又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道:「本公子就說這世上會有什麼蠢人膽敢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的。原來是秦地楞種,這就說的過去了。」
西北涼秦,窮山惡水。此地秦人,尚武輕命且極其守諾重義。
如今大周朝廷不穩,只差一步便成亂世,各路諸侯對中原虎視眈眈,爾虞我詐自然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民不聊生之下,人人為己,世態薄涼。失信牟利,弱肉強食,早就已經成了在亂世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
故而輕命重諾的秦人也被其他列國劃為笑柄,皆稱其為楞種。
聽見「楞種」一詞,早前無論發生何事都一直傻笑的啞巴霎時間斂了笑意,渾濁如黃河水般的雙目此時比呼嘯在涼秦邊塞的西風還要冷冽。
唐慎臉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任何的異樣,只是無奈的看了周公子一眼,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唉……你說一件不會死人的小事情,現在卻要逼死人了,何必呢?」
還不等周公子想明白唐慎所說話,瘋癲顛的涼秦愣種卻轉身走到了少女的身旁,輕輕將佳人扶起,接著扯下衣服上的一處布料不由分說的便要蒙在她的眼上。
少女見著唐慎的舉動,有些害怕的往後一縮問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唐慎沖著佳人溫溫一笑道:「別動,乖乖遮上。」
相比那如惡狼般的周楷,眼前這陌生男子卻讓少女生出了一種牢靠的安全感。
那佳人獃獃的看著一臉狼狽的唐慎,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任由唐慎將自己的眼睛給遮住了。
「接下來的畫面少兒不宜。」
唐慎嘿嘿一笑,隨即沖著啞巴看了一眼。
早已經蓄勢待發的老奴收到了主人的示意,便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周楷衝殺而去。
身為護衛的周洞趕忙擋在了周楷身前,想要攔下這不知死活的老頭。
眾人目光一凝,還未見著發生了什麼,卻已然清晰的聽到了周洞的慘叫之聲。不過一回合的交手,那病怏怏的老奴就已經扯下了對方的右手。這個能在長安排上前百的高手,卻在啞巴面前走不過一招。
「前……前輩是何人?」周洞躺在地上顫慄的看著老人問道。
然而啞巴之所以啞巴,那是因為他不會說話呀。下一刻,啞巴一腳朝著護衛的腦袋上重重一踏。腦漿血液混著破碎的顱骨濺了一地,這般恐怖的場面便是當場將酒館中幾個女看客給嚇昏了過去。
果然是少兒不宜……
見到周洞以如此噁心的方式慘死在自己的面前,周公子直覺褲襠一熱,雙腿一軟頓時癱倒在了地上,尿了出來。
唐慎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之前就跟你說了,原本這只是件小事,死不了人的。結果你非要逼我,怪誰呢?」
「你……你不能殺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爺爺是當朝吏部尚書,我同六皇子可是摯友!」周公子的身子抖得如同篩子,哪裡還有一絲早前那俯瞰眾生般的高傲和尊貴。
唐慎搔了搔後腦勺一臉疑惑道:「小六子老子倒是熟,但你又是哪根毛?」
這話音未落,酒樓外忽然闖入了一隊士兵。看著士兵的著裝,應當是皇城的護衛軍無疑了。士兵分作兩排,夾道恭迎。一身著華服的少年正神色匆匆的小跑走入了酒樓。
而來者正是當朝六皇子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