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聽著漸漸清晰的馬蹄聲，齊小年同唐慎頓時停止了說笑，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因為這聲音說明，那五百流兵快要到了。

「全軍戒備！」齊小年抬手同五百人一聲令道。無歸營眾將士皆肅然而立，皆看向了南面，列好陣型，前排手持長槍拒馬，中隊刀盾護衛，后列手持連弩射擊，已然做好了戰鬥準備。

隨著馬蹄聲愈發顯然，一團煙塵最先顯現在了眾人眼前。隨後煙塵愈發明顯，直至露出了些許可見的人形輪廓。

那群突厥騎兵顯然也已經發現了城南的百姓以及百姓外圍守護的無歸營將士。隨著領頭人的一聲令下，那突厥流兵隨即便向著無歸營發動了衝鋒。

隨著突厥衝鋒的號角響起，那轟隆的馬蹄聲便如擂擂戰鼓一般敲打在了眾人的心頭。便是愈近愈響，愈演愈烈。

眼見騎兵即將到達連弩的射程範圍之內，齊小年抬手向身後的弟兄們喊道：「連弩射擊！」

此令一出，前排隊伍隨即低頭，後部連弩十箭連發，怒濤似的箭浪向著衝鋒的騎兵撲面而來。僅僅一瞬之間就將前部的十幾人，連馬帶人一同射成了篩子。

突厥從來沒有見過連弩，一見對方竟然有如此恐怖的箭矢心中頓生慌亂。隨即在領頭人的又一聲呼喚之下，衝鋒到了半道上的流兵竟然調轉馬頭落荒而逃。

齊小年一見這群人不戰而退，頓時哈哈大笑道：「老子槍還沒立起來呢，這群慫蛋就已經跑了？」

相對於齊小年那般輕鬆的態度，唐慎卻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畢竟眼瞅這城南外面還有如此之多的百姓，按照突厥人嗜血貪婪的個性，這群流兵不可能在僅死了十幾個人的情況下就選擇逃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然，還未等眾人放鬆。那轟然的馬蹄聲便又一次響起。然而這一次從那團煙塵之中最先顯現的卻並非是突厥的騎兵，而是一眾被上了鐐銬的難民。

難民大概有六七十人左右，想必都是長安里沒有來得及逃亡就被抓住的平民，被突厥流兵給強行用鐵鏈拴在了一塊。突厥士兵讓這群難民走在最前列，而五百人則是牽著馬匹躲在了難民身後，緩緩向前推進。

「他娘的這群畜生！」看見難民的一瞬間，齊小年便是破口大罵道：「竟然拿平民做擋箭牌，這群沒卵的慫蛋！」

眼見著對方一步步的向著己方推進，齊小年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雖然無歸營手中擁有對抗騎兵的利器——連弩。但是下令發射箭矢也就會連帶著前方的難民一同遭殃。但是若不發箭，那又該如何應對突厥那步步逼近的士兵呢。

「小白臉，快點想想辦法？」齊小年一時間拿不定注意，只能扭頭看向唐慎。

「在想呢！」唐慎緊鎖著眉頭回應道。如今若不能想出一個法子，那麼最壞的打算便是強行發射連弩，犧牲掉那幾十人的性命了。

「只有三百步了！」齊小年向唐九郎催促道。

三百步，說明突厥人已經進入了連弩的射程範圍。

「還有兩百步！」

「只剩一百五十步了！」

此刻所有後排弩手已經死死的扣著機弩的握把，只待唐慎發令。

「催個奶子啊！」唐慎怒罵道。隨即卻是靈光一閃，一拍手驚呼道：「老子想到了！」

唐慎說著便向後排弩手下令：「全員準備，老子手一放下來你們就給我把箭都射出去。」

唐慎說罷便是高高的舉著手臂，面色嚴峻的盯著正在靠近的突厥人。

「你打算怎麼做？」齊小年湊到了唐慎身邊疑惑的問道。

唐九郎並未理會，雙目依舊死死的盯著人群。

「只有一百步了！還不放箭？」齊小年一面向著唐慎催促，一面已經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長槍，似乎已經做好了同突厥人短兵相接的打算。在他看來短兵相接雖然會讓己方失去弓弩的優勢，增加無歸營的傷亡。但在齊小年的腦子裡這是唯一一種可以救下那幾十名無辜百姓的辦法了。

雙方只剩七十步，唐慎抬著的手還是紋絲不動。難民的哭喊的聲音已經可聞。

等到雙方間距只剩五十步的時候，唐九郎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便是用上了生平最大的氣力同前方的人群吼道：「趴下！」

那幾十人的難民稍稍一愣，隨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朝前一趴。而在同一時間，唐九郎高舉在空中的手便已經重重落下。

弩聲連作，箭浪再起。

根本聽不懂漢語的突厥人還未搞明白唐九郎說的意思，便看見前方的難民已經全部啪倒。然而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連弩的箭雨早已經席捲而來。

五十步的短距離，以連弩的勁道所發射出的弓矢可以直接將人穿透。所以完全不用擔心箭矢下墜誤傷到趴在地上的平民，一輪箭雨之後，便有近百突厥士兵倒在了地上。而更讓他們糟心的便是受了箭矢影響而開始慌亂的馬匹。

乘著突厥人安撫馬匹的間隙，唐慎朝著齊小年看了一眼。後者立馬會意，將手中的長槍一丟，拔出腰間的鋼刀便帶著前排的弟兄們衝殺了過去。

馬匹未定，前方又有人漢人的部隊衝殺而來。突厥流兵頓時大亂，慌亂之下連馬匹也顧不上開始逃竄。未等齊小年所帶的前部隊伍靠近突厥，對方便已經四散而走。

眼見算是徹底平息了這一波流兵的侵擾，唐慎這才舒了一口氣長氣。

經過又一個時辰的努力，將近十五萬災民的收容工作總算是告一段落。當城南大門轟然閉合的一瞬間，唐慎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是稍稍安穩了一些。

城樓之上唐慎獃獃的望著城外那衝天的火光，微微失神。

「怎麼了小白臉。」齊小年見唐慎神情有些獃滯，便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差不多有一日沒休息了，要是熬不住了就先去靠一會，這裡交給我。」

確實，從昨日至今城防軍的守衛都已經輪換了三波，期間齊小年也曾熬不住稍微眯過片刻的功夫，可唐慎卻是忙裡忙外未曾休息過片刻。

「他娘的，老子喝花酒的時候可是能戰上三天三夜都不帶喘氣的，這一天不休息小意思罷了。」唐九郎嘿嘿一笑，沖著齊小年擺了擺手。

齊小年見著唐慎雙眼裡不滿的血絲，便是想要繼續再勸。可剛一開口，卻忽然感覺城樓微微晃動了起來。

齊小年一開始還以為只是錯覺，可當他見著樓上那無風卻開始搖擺起來的燈籠時，臉色頓時緊張了起來：「突厥的主力要到了。」

兩人從城樓向遠處看去，便是見著一股蔽日煙塵正緩緩的向著皇城的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