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身為一個涼秦人,守衛大周社稷便是你的責任!」唐毅雙目一凜,語調之中除了君王的威嚴外隱隱還摻雜著些許的怒意。
雖說涼秦王平日里嘻嘻哈哈,好似沒個作為王的儀態。可若真是動了怒上了心,背著六國七十多萬血債的涼秦王,那股子從血河游來,刀山滾過的殺伐威嚴卻是能讓人肝膽一顫。
然而這普天之下面對動怒的涼秦王還能甩冷臉的,除了當年那位涼秦王妃之外,便只剩下眼前這位涼秦世子唐九郎了。
唐慎冷笑這反問道:「你憑什麼讓老子背上這責任?」
「因為你是我兒,是涼秦王府的世子,是……」
「老子不是你兒子!」還未等唐毅說完,唐九郎卻是厲聲打斷道:「從我娘死掉的那一刻,老子就已經不是了!」
「你!」涼秦王氣極,抬手便是想要給這不孝子一巴掌。只是這手剛一抬起,卻又是懸在了半空遲遲捨不得打在兒子身上。
唐慎見狀便是繼續冷眼譏諷道:「小人的話便是戳中秦王的痛處了?秦王您這般位高權重,若是真的生了氣,別說是打小人了,乾脆一槍將小人給殺了。這多乾淨利落?」
這下子火上澆油,唐九郎便像是一幅尋死的模樣。
可涼秦王心中再氣,那總歸還是不能撒在兒子身上。只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制住了胸中那滔天的火氣,冷靜且鄭重的同自己兒子問道:「為父再最後問你一次,你確定要這般走下去?」
唐慎便是無奈一笑說道:「秦王還要小的說幾次?小的只想離開長安跟涼秦這些是非之地,安安靜靜的陪我娘過一輩子。還望秦王您大人有大量,可以成全小的。」唐九郎說罷,還不忘裝模作樣的沖著唐毅作揖鞠躬。
得到了答覆的涼秦王臉上如水,淡然的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如此為父也不會再勉強。只是希望你記著一句話,廟堂權謀的爭端便似一湍洪流,你生來便在漩渦之中,想逃只會陷得更深!」
對於唐毅的告誡,唐慎便是敷衍似的點了點頭。涼秦王見著兒子這般態度便知多說無益,於是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望你日後好自為之。」說罷便是提著槍轉身離去。
涼秦王行至刑部大堂處,早在一旁等候的張裕等人便急忙迎了上來。
「秦王同世子聊得如何?」張裕笑著迎上前去問道。
這在兒子面前受了一肚子窩囊氣的涼秦王便是冷冷瞥了一眼這張裕,卻是一言不發的繼續朝著外面走去,唐毅行至院中,卻在院中的一棵樹前停下了腳步。那一眾刑部官吏雖都被這涼秦王的莫名舉動給搞得一頭霧水,但也同樣不敢怠慢,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只見唐毅走到了大樹周邊轉了一圈,接著又用手掌拍了拍樹的主幹,便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跟在唐毅身後的張裕有些不解。便是開口同唐毅解釋道:「涼秦王果然慧眼,這樹名叫西府海棠,已經有三百年樹齡,需兩個成年人才能合圍。這樹上若是開花便如……」
正當張裕滔滔不絕的同涼秦王說著那西府海棠的名貴之時,那涼秦王卻忽然暴起,側身便是對著那棵大樹重重來上的一拳。出拳倒是極其乾脆,便是拳頭同樹榦一觸便止,便只有一聲詭異且輕脆之響。隨即便是一陣勁風由大樹向四周一凌冽,那氣勁之大差點將眾人等給掀翻在地。
打完了這一拳后,涼秦王像是狠狠出了口惡氣般長長的吁了一聲贊爽道:「舒坦!」接著便是回頭看向張裕笑道:「明日去涼秦大營,報我名字要賠即可。」
涼秦王說罷便是吹了聲尖哨喚來了朱獅,這一跨馬便如風一陣的離開了刑部。只留下了一眾刑部的下官們面面相覷。
待這涼秦王走了好半響,張裕這才又對著眼前這棵西府海棠好生打量了一番。隨後卻是嗤笑著對身後的一眾部下說道:「這秦王的拳頭好像也並沒多大厲害嘛。我這看了一圈下來,也不見他一拳將這樹給砸出個窟窿。只怕是雷聲大雨點小。」
一部下頓時便不解的問道:「侍郎大人既然秦王都沒毀了咱們這棵老樹,那為何還要咱們明日去涼秦大營要賠?」
張裕聽著部下所言,卻也是陷入了疑惑。眼見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張裕便也是趕忙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也就別去猜這些破事了。這屋內還有更要緊的事需要咱們去辦呢。」
眾人受著張裕提醒,這才恍然想起被眾人打個半死的唐九郎還在屋內。
「那大人,明日是否還要去涼秦大營要賠?」一屬下邊走邊問道。
張裕道:「那自然是要的,不拿白不拿不是?我明日就親自去涼秦大營要賠。」
這西府海棠乃是貴木,再加之有三百年的樹齡,若是真的能從涼秦大營那要個十分之一的賠償來那也算是一筆巨款啊。而如今這西府海棠又未見一絲損壞,倒時候賠償下來的銀錢不都全歸他張裕自己所有了。
張裕雖臉上並無表情,可心中卻已經是暗自竊喜。然而忙著在心底里啪啪敲著算盤的侍郎自然沒有注意到,那棵他自以為還健康生機的三百年老樹,那樹榦之中早已經被涼秦王那一拳的內勁給摧成了朽木,這棵活了三百年的西府海棠化作一堆腐朽便只是時間的問題。
為了慶祝北方蠻族的敗退,今夜的長安是燈火通明。似乎所有人在今夜皆失了睡意。便是這荊楚使者所居住的驛站也不例外。
這荊楚兩位使者所居住的驛站內,楚王三公子劉子健此刻正同太子劉能端坐在案前,靜靜的品著茶水。而另一邊沏茶的正是劉子健的老師荊楚謀士高傅。三人今夜圍坐一起品茶,自然是為了討論這白日里所發生的那件大事。
相比一臉淡定沏著茶湯的高傅,反倒是那兩位飲茶的年輕人先坐不住了。劉能沖著劉子健試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便是一臉興奮的開口同高傅問道:「老師,這下子便在無人可以阻攔荊楚同大周的聯姻了吧?」
如今這唐慎因為當眾殺了兵部尚書管徵而成階下囚,那便是意味著當下朝堂已然再無人有能力去反對荊楚同大周的聯姻。在劉子健同太子劉能看來,倒時候只要他們二人繼續在朝堂上同劉堯施壓,這聯姻的計劃顯然是板上釘釘之事。
雖說劉能因為這聯姻之事一連折損了兩名位高權重的親信,自然也是心中滴血。可是一想到這荊楚一方所許諾的條件,這位當今的東宮太子心中卻也是暗自欣慰。
結果相比這兩位年輕人的樂觀,更為老成的高傅卻在此刻緊縮眉頭微微搖了搖腦袋道:「只怕這事情並未想象那般的順利。」
「為何?」聽得高傅一言,劉能卻是手一抖將杯中的茶湯潑灑出了些許,他緊張的看著高傅問道:「如今這唐慎已然自掘墳墓入了刑部,就算這涼秦王唐毅能保他不死,可只要我們雙方一同向劉堯施壓,朝堂上便再無敢反對者。這次的聯姻不應該是勝券在握嗎?」
聽了太子的話后,高傅卻是冷冷一笑反問道:「想必太子忘了一個人的存在吧?」
高傅便是沉聲道:「那個一直躲在唐慎背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