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砰砰啪啪」廚房裡,傳來盤子飯碗摔碎在地上的聲音。
三叔端著飯碗,站在門口,臉色陰晴不定。
三嬸從廚房走了出來,進入后屋,將砌牆用的工具抹泥板,砌磚刀,托灰板,吊線墜,水平尺,統統地扔了出來。
三叔重聲說道:「你鬧夠了沒有」。
三嬸罵道:「我洗個澡有錯嗎,你個白眼狼,憑什麼用力敲門,想嚇唬誰啊?」
三叔嘴唇顫抖,責問道:」大中午的,你把大門關起來,在裡面洗澡,像話嗎?「
三嬸回敬道:「怎麼不像話,不關起門來,我怎麼洗澡」。
三叔:「那你到洗澡間里洗啊」。
三嬸怒氣一下子從腳底躥到頭頂,破口罵道:「洗澡間那麼小,澡盆子都放不下,熱水器都沒有裝,你要我怎麼洗」。
三叔:「不是說過幾天嗎」。
三嬸怒不可遏:「過幾天,過幾天,都過了多少個幾天了,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三叔也來火氣了:「那你也不該大中午的就把大門給關起來,像話嗎?」
三嬸指著三叔罵道:「你個白眼狼,沒良心的」唾沫橫飛。
這劍事情就像火藥引子,一下子將三叔和三嬸累計起來的矛盾統統點燃起來,嘭的一聲巨響,一發不可收拾。
往後的日子,基本上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半年過後,三叔三嬸將各自村裡的村幹部召集一起,辦了個離婚手續,自此,三叔重新恢復到單身生活。
因為在上學的路上,時常會遇到小混混攔路搶劫,所以我和弟弟都開始選擇坐校車回家。
記得有一次,我和弟弟騎著自行車回家,馬路對面有一伙人,十七八九歲的青年,嘴裡叼著煙,耳朵上夾著煙,沖著我和弟弟大喊:「喂,停下來」。
我和弟弟沒有理會,用力踏著腳踏車,向前騎。
馬路對面那伙人扯著嗓子,大喊:「聾了,我叫你們停下來」,
七八個高大青年往我們這邊趕。
我和弟弟瘋狂地踩著腳踏車。
這時,一輛麵包車呼嘯而過,暫時攔截住了橫跨馬路衝來的小混混,一秒的時間,我和弟弟將他們甩在身後,依然不敢鬆懈,踩著腳踏車,玩命地向前騎。
身後遠遠地傳來一聲謾罵:「我操」。
自從這件事情發生過後,我和弟弟在下個學期便開始坐校車回家。
我讀初二,弟弟初一,表弟初三,三個人放假時間是不一樣的,回家的時間有先有后。
有次,我回到家,弟弟正在幫奶奶按著壓水機壓水。
正在洗衣服的奶奶看見我回來,喊道:「青青,快過來壓下水」。
我放下書包,替換弟弟,按著壓水鐵杆,一下一下地壓著水,在我跟弟弟交接的時候,我眼尖地透過弟弟衣服領子,發現他脖子上有三道血紅的抓痕。
我來不及過問,弟弟低著頭,匆匆忙忙地走開。
吃過晚飯,我問他脖子上的紅色抓痕是怎麼回事。
弟弟無所謂地說了聲:「沒事」。
我猜出了一些端倪:「是不是跟別人打架了」。
弟弟沒有說話。
第二天吃過午飯,我和弟弟坐校車去上學。
升入初二,我的學習成績不知為何慢慢地下滑,然後逐漸平穩在班級三十幾名的位置,有時候,我很努力地向上沖一次,成績依然還是徘徊在三十幾名的地段。
世事真的是很奇妙,雖然沒有留級時的高光時刻,但是,這個成績,也不至於像剛開始進沙河中學一樣那麼不堪。
弟弟的學習成績也還行,表弟上了初三,學習很緊張,很少到外婆家裡來,初三的教學樓又是獨立存在的,所以基本上,我是難得能見到表弟。
中考,表弟的純文化分數513分,同重點中學的分數線相差四十多分,結果可想而知,同其失之交臂,不過值得慶幸,憑著這個分數可以進入一個不錯的私立中學。
表弟毫無意外地進入英領中學,而且聽說進入重點班。
第二年,我的中考是515分。
爸爸打來電話,爺爺從腰帶上取出今年剛買的諾基亞,按著接聽鍵,放到耳朵旁,大聲說道:「喂」。
爸爸:「青青,這次沒有考上重點高中,我打算讓他出來」。
爺爺:「不行,男孩子還是要讀個高中,萬一高中努把力考上了大學呢,咱家啊,就差大學生啦」。
爸爸沉默許久,妥協道:「好吧」。
我順利地進入了表弟的中學。
第三年,弟弟中考考了506分,這個分數也只能進入英領中學。
暑假,弟去我爸那裡玩,臨走時,弟低著頭,表情很沮喪地說:「哥,我有可能回不來啦」
我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道:「怎麼會回不來呢?」
弟:「我猜爸爸不會再讓我讀書了」。
我安慰道:「不會的,爸爸會讓你讀書的」。
弟弟沒有說話。
暑假期間,爺爺躺在院子乘涼,一手拿著蒲扇,一手接著電話。
爺爺:「還是讓他讀一個高中,萬一能考上大學呢,都已經送了十年的書,也不差這三年,你倆夫妻就在忍忍,熬一熬,讓他們兄弟競爭,誰能考上大學,誰就去讀」。
爺爺和爸爸聊了很久,其他內容我記不大清楚,印象深刻的也就這麼幾句話。
快要上學的時候,弟弟回來啦。
那是傍晚,夏日的天氣很熱,隆隆的電動三輪車的聲音,爺爺開著電動三輪車回來啦。
弟拎著一大袋龍眼放在桌上,喊道:「哥,三叔,奶奶吃水果」。
奶奶眯縫著眼,上下打量著弟弟。
弟弟穿著拖鞋,黑色長褲,藍色T恤。
奶奶認真地說道:「去了一趟外面,好像長高了不少啊」。咧著嘴,呵呵地笑了起來。
弟弟撓了撓後腦勺,嘻嘻地笑著。
我仔細打量著弟弟,出去的時候,和我一樣高,現在好像比我高了一點,我的目光盯著他腳上的拖鞋,在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心裡安慰道:「應該是拖鞋的緣故」。
第二天,我故意地穿上弟弟從廣東穿回來的黑色拖鞋,腳趾頭摩挲著鞋底,掂了掂腳,自我陶醉地欣賞道:「感覺是高了不少」。
「哥,你幹嘛呢」弟弟聲音從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看見弟弟穿著我的拖鞋,走了過來。
我眨了眨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弟弟,心裡突然酸酸的又充滿的疑惑:「怎麼看起來,還是比我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