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朝霞襯紅雲
「沒有誤會,就不會有矛盾。
意識形態一致,
但處理方式不同的矛盾,
是可以調和的。
難得是,意識形態不一致,
處理方式又不同的矛盾,
就很難調和了,
我們總是會找到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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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季到次年的三月,鄱陽湖上就會有很多候鳥飛來過冬,這裡水草豐盛,魚蝦眾多。見過的人都說,場面十分壯觀。
這隻立在女娃手臂的白鶴,可能對這個場面比較感興趣,它似乎想搞懂這些人在幹什麼。
落在女娃的手臂上,兩隻爪子抓了下女娃手臂,想站穩,女娃的手往下垂了下,它立即飛起,饒到女娃身後落在漁船的船頭上,兩隻翅膀張開擺了兩下,張開那尺來長的喙,「呃唔...呃唔...」,叫了兩聲。
二十雙眼睛都注視著這隻白鶴,全都沒有動。除了一個人,那個小男娃。
小男娃,拿手指著白鶴,「大鳥...大鳥」。
白鶴立在船頭,把它的腦袋左右晃動了一下,擺了擺它的喙。它現在那,白白羽毛肚皮上,有一片紅色的羽毛。
石頭在公園裡見過白鶴,但是沒有見哪只白鶴的腹部,有紅色的羽毛。顯得很不倫不類。
女娃回頭,注視著大鳥,提著的刀的手慢慢放下了。
「它可以證明不是我,小妹。它就是來作證的。」時間緊迫,石頭顧不得那麼多,用手指著白鶴開始胡說八道。
「對對對,」唐平站起身接過石頭的話,「小姑娘,人家專門來送王八給你的,想報答你,昨天偷你們魚的人全都被抓了,還是他叫人抓的,我們是新來的。」
「你沒看見么,它就是叫你放下刀,相信我的。」
石頭任著鳥屎流在鼻子上,對著女娃急切的說道。
女娃沒有回頭,還是看著白鶴,口裡喃喃的念著:「黑鸕條條好,白鸕船船飽」。
爸媽換著小船去了集市,現在留著她在船上看弟弟。前天被人扯破了網,少了魚事小,破網,是最不吉利的。
她心想當時怎麼沒淹死那個光頭,她恨死了那群光頭。可是現在,一隻白鶴落在船頭,她內心起了變化,很大的變化。因為,這隻白鶴對她來說,是個吉祥的兆頭!
女娃口裡念的,是鄱陽湖船家們的俚語,有的漁民,會訓練一種鳥,叫做鸕鶿,它們會幫漁民捕魚,它們大多數是黑灰相間的雜色,要是有全黑色的,就更好。
通常全黑色的鸕鶿叼上來的魚比其他雜色的叼得多。而白鸕,指的就是白鶴。
據說,如果有白鶴落在漁家的船頭,那麼這家人今後打魚,只要放了網,收網的時候都會滿載而歸!而且,這家漁民以後行船,都會風平浪靜。
石頭不知道女娃的心思,看著女娃不再拿刀對著他,而是對著鳥在發獃,知道她沒那麼緊張了。
「小妹,小妹。」石頭叫著女娃。
女娃轉過頭,一雙小黑眼盯著石頭,「你跟前天的......不是一夥的?」
「對對對,不是不是,我是另一夥的,是好一夥的,壞一夥的被關起來了,他們以後都不會來了,」石頭又用手指對著船中六頂草帽掃了一遍,再指了指身旁的唐平,「他們也是好伙的,他們送我過來的。
「這是給你的,賠你昨天的魚。」石頭拎著兩隻甲魚朝女娃晃著。
一旁的小男娃,看著甲魚,顛顛的晃到船舷邊,扒著船舷,用手指著石頭手上的甲魚叫著,「大鱉,大鱉。」
「對對,大鱉,送給你。」石頭把甲魚往漁船上輕輕一扔,小男娃撿起繩頭,拖著甲魚,麻利的綁在船舷邊的一根把頭上,再左手捎過一隻簸箕蓋住。
女娃注意到石頭從腦門掛在鼻尖的鳥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幾下,手裡的刀一落,蒙著嘴忍著笑。身旁的小男娃也拿小手指著石頭的臉,咧著小嘴,「屎...有屎...呼呼呵呵呼呼...」
女娃和男娃這一笑,泥漿組整船除了石頭,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石頭轉頭看了下唐平,唐平看著一鼻子鳥屎的石頭,脖子一昂,張開嘴吧,「哈哈哈哈哈哈。」
水面下,那四隻眼睛的地方也一陣「咕嚕嚕嚕嚕嚕嚕...」。
船頭的白鶴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打開翅膀拍了幾下,喉嚨里又發出「呃唔...呃唔」的聲音。然後飛起來,貼著石頭的頭頂掠過,朝著水面那兩雙眼睛飛過去,那兩雙眼睛往水裡一沒,沒了。
白鶴貼著水面騰起,朝著北面的天空慢慢飛去。
石頭看了下表,九點了,顧不得擦臉,對女娃說:「小妹,我得走了」,又指下身旁的唐平,「需要幫忙,告訴他,他叫唐平,他會告訴我。」
「啊是是是,你可以跟我說,可以跟我說。」唐平樂樂得用手拍著胸脯。
剛才大笑了一下,女娃的臉漲得紅紅的,不說話,看著石頭點了下頭。
「到那邊來找我也行,就在那個卡子,我上午都在。」
「我找你玩!嘿嘿呼呼...」小男娃晃著腦袋在一邊嘟囔。
「別吵。」女娃轉頭拍了下男娃的肩膀,又轉過來看著石頭。
「哇嗚喲嗚喲,」男娃笑著拿個破塑料管子,對著管子哇嗚了兩下。
女娃不說話,盯著石頭。
石頭被盯著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
「那...那我走了啊,謝謝你渡我過河。」
「嗯...」,
石頭還是雙手抱拳沖著女娃行了個禮,「我走了哈。」
女娃「嗯」了下,又用力點了下頭。
石頭退了一步,轉身對唐平說:「走吧。」
唐平點了下頭,沖船艙里六人揮了下手,「走。」
也不忘對女娃揮手,「走了,小姑娘。」
船里六個人也三三兩兩的跟女娃打著招呼,「走了哈」,「走了哈」,「走了」,「走了」。
石頭站在船頭,船慢慢離開了漁船,一米,兩米,三米,五米,六米,他一直看著女娃。
「再見...」小男娃沖著石頭揮起了手。
「再見...」,石頭也揮著手回應。
女娃看著石頭的船慢慢離開,沒有吱聲。
石頭也不好意思老看著她,沖她揮了兩下手,轉過身,看了看錶,9點05,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探了個頭出來了,幾道光穿過雲層,光線穿過幾雲朵的時候,把這幾朵雲映的微微有點紅暈,透過雲層,幾道陽光射在河面的沙洲。
想起臉上的鳥屎,蹲下來,趴在船舷,雙手捧著河水,洗了把臉,看著陽光射在水面上,一層層的閃光一晃一晃的,抬眼看著河面不遠處,幾隻白色的鳥在低空盤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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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下的石廳里,一個嘴巴尖長,全身白色羽毛,下面立著一雙人形的腿的東西站在中間,黑龍和烏龜立在一旁。
「文書帶到了,我得走了。」白羽毛看著黑龍說道。
「鶴君,我什麼時候走。」黑龍問著,兩個鼻孔一翻一翻。
「就這一兩天吧,恭喜了,老黑,去贛江了。」
「呵呵,承蒙關照。」黑龍笑嘻嘻的謝到。
「也是你的好機緣,這條河裡有人念過波羅密,渡了一方生靈,可安了些怨念,脫了些孤魂,你也有功德啊。」白鶴踱了兩步,看著石壁外的水景道。
「是啊,也不知哪位,保佑他平平安安,自自在在。」黑龍捋著龍鬚問。
「剛才在水面,你不是見過了。」
「哦,有想到是他,難怪難怪,受人一恩,時時念報,善人善人,也不知為什麼事來這裡受刑。」黑龍眨巴著一雙大龍眼問白羽毛。
「幾年前鬧事,犯了個聚首斗殺。」
「哦,挨著聚首,那事情也是因他而起,就算沒有動手,也是牽事的主,罰的也不冤。」
「嗯,天罰地懲,都是各自所為。今日為惡,當有惡報,他日從良,便得善報。人道是常行好事莫作惡,惡人自有惡來磨。
我輩雖是神體靈身,也不敢胡亂作為,就是我等做了錯事,不也一樣破了仙體,輕為人,重為畜,再惡些便入了鬼道,少不得一番苦磨。
乾坤律法,三界六道,各安其命,萬物蒼生,才得繁衍生息,萬古如此。」
白鶴抬起右手摸了下頭上的羽毛,繼續說道:「若是修道參禪,領悟十方心法,看破三界,度得三災六害,莫說人身,就是連這仙家身子也不眷戀,直入蓮台,那時才可脫這萬劫輪迴之路,領悟金身之道啊...」
白鶴款款道來,黑龍聽得兩眼發怔,一旁那龜也聽的目瞪口呆。
「有這樣的好法,我倒也願學。對了鶴君,前日行雨,本是天庭旨意,可到了一半接到另一道旨意,確不是天庭發來的,其行文卻與天庭一般無二,鶴兄,如何解?」黑龍張著嘴道。
「哦?有這種事?」。這白鶴低頭想了想,黑龍和烏龜在一旁等著他的答覆。
白鶴忽然抬頭,好像領悟了什麼似的,轉臉看著黑龍,慢慢說道:「老黑。我問你,天地從何而起?」
「呃...這個...」
「你我從何而來?」
「嗯...爹娘所生!」
「爹娘因何而生?」
「呃...?」
「你昨個不是吟了首詩么?」白鶴神秘的笑著。
黑龍想了想,「詩?什麼詩?」
「各個命里各安排,乾坤會裡道源胎」,白鶴開口道。
黑龍接著說道,「當年都是朦朧物,起心動念造物來。」
突然,黑龍直視著白鶴,直呼他的名字,「白靈!這你都知道。」
「你收到的兩道文書!都是真的。一道是天庭;一道,是天庭都要遵守的」,白鶴眼神犀利的看著黑龍。
「怎麼可能?」黑龍瞪著眼睛。
「天庭也不是終極的,還有遠遠超越大梵上天的存在。」
「啊......」。黑娃張大了嘴。
「老黑,你想就一直這樣,一直落個長蟲身?」看著黑龍驚訝的眼神,白靈繼續說道,「想做天龍?天龍又怎樣,天仙又怎樣,大梵天帝又怎樣,幾個大劫下來,還不是入輪迴,受六道,再大的福氣也有花完的一天,時光荏苒,大限一到,什麼能留下,什麼能帶走?不就只有你的心么?什麼時候是個頭?」看著黑龍,白靈收住了話頭。上前拍了拍黑龍,「黑娃。」
「嗯...嗯?怎麼不說了。」黑龍問道。
「不說太多,你去了贛江,有機會多清凈,接觸下有道的仙師或是善人,聽聽,再想想。你那首詩,就是答案,你只是想了還未行,你去行動了,就自然會明白。」
「那不是我的,是以前在瀏陽河邊,一個練武的人唱的,我聽來的。」黑龍老實的答道。
「沒有機緣,憑什麼就給你聽到?我得走了,今日一別,來日方長。跟阿桂一道,去贛江再參悟吧」。白靈沖烏龜點了笑頭。
「難為您惦記著。」烏龜滿臉笑意。
「嗯...好吧。」黑龍應道。
「我走了...」
「鶴兄請回。。。」
大廳里,龍和烏龜默默的,看著白靈撥開水路,緩緩上升,起開水雲,化作只白鶴,騰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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