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了十六年的土匪窩,沒了
秋風漸起雁成行。
緊了緊漿洗得有些發白的長衫,王川緩步走出城門。
他今日的心情,有些緊張。
一艘龐大的仙舟,正停泊在城外的千島湖中,如深海巨鰲聳出水面的背殼,透著一股森嚴而堅固的味道。
走得近了,仙舟上獨屬於南瞻仙宗的徽標,也愈發清晰。
「把身份牌拿出來,我們檢查一下。」一位管事模樣的長須中年人,正站在仙舟下方的舷梯旁,儀態很是威嚴。
如同王川一般,在千島城考上南瞻道院的少年們,也都畢恭畢敬地交出了手中的牌子,呈遞上去。
管事照著本子上的名冊看了看,輕捻兩下鬍鬚,也就緩緩放行。
只是,輪到王川的時候,管事多看了兩眼身份牌。
「這個身份牌……」他捏著魚狀的身份牌,左瞧瞧右看看,似乎要看出什麼端倪。
「身份牌前幾日洗澡時,不小心落到火爐旁,炙烤了一會,前往仙宗之日在即,也不方便再去城內登記處再辦一塊。」王川帶著些許靦腆的笑容,輕輕湊了上去。
他那寬大的袖子下,不經意間流出了一塊碎銀子。
管事不露痕迹地接過銀子,手速之快,甚至讓人懷疑這是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修行者。
「嗯。」管事拍了拍王川的肩膀:「以後可得注意些,身份牌這般重要的傢伙,不能隨便亂放啊。」
王川低頭稱是。
待得王川走上舷梯,管事的嘴角,才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
「又是位冒名頂替的仙宗弟子?」他低聲喃呢著,輕輕回頭瞥了王川一眼:「難怪都聽說這幾年,仙宗弟子的質量參差不齊……這碼子事可是越來越多了。」
是的,以他多年外門管事的身份,一接過身份牌,就隱隱察覺了不對。
這個身份牌,雖說跟制式的魚牌一模一樣,但在細微的手感上,總是有些區別。
「不過,這麼精細的仿製,也是少見了。」他捻了捻長須,繼續檢查下一位少年的牌子。
感慨歸感慨,可對於冒名頂替一事,他一點都不關心。
作為一個小小的外門管事,他一月的薪水,還不到二十兩銀子。
甚至還不如城主府里跑腿的小吏。
拿多少錢,出多少力。
既然有膽子冒名頂替,這少年的背後,也不知道站著什麼人物。
他沒必要費這功夫,給自己惹上一身騷。
王川故作鎮靜地走上舷梯,直到踏入仙舟內部的那一刻,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果然如傳說一樣,南瞻仙宗的外門,早已腐敗不堪。
他的身份牌,確實是仿製的。
至於那位正主,前幾日已經被他用化屍粉融了,衝到了千島湖裡餵魚。
「才幾年不練,這仿製古董的手藝,可都生疏了。」他嘆了口氣,順著廊道走進船艙大廳。
十六年前,作為考古系學生,他在參與一座古墓的保護性發掘時,落入了盜洞之中。
一覺醒來,他已經是這世界中,一個被撿到土匪窩裡的棄兒。
在這人人都能修行的世界里,土匪是個危險的活計。一個月前,一個姓王的土財主自稱能承攬一份大活,試圖跟他們合作,一同劫持一支路過的、跟王家有仇的商隊。
寨主權衡一番之後,找了那王家的大兒子當質子,同意了這次行動。
可沒曾想,王家引來的,不是什麼過路的肥羊商隊。
而是城主府的白羽騎軍。
王家那大兒子比寨主想得更陰狠,先是幾刀劈死了看守他的弟兄,隨後點起一把火,將經營了十數年的寨子付之一炬。
完事後,王家本以為能夠獲得城主府的封賞,讓自家沒有修行天賦的二兒子,討得個一官半職,卻被城主那老狐狸算計了一把,直接以勾結土匪的罪名,把原先的良田美宅,都抄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一間老宅得以棲身。
出門打獵,恰好逃過一劫的王川在回到寨子時,只看見了一片焦土。
還有渾身是血,躺在地洞里奄奄一息的老寨主。
殺光王家,是寨主的遺願;而冒用王家大兒子的名義,踏上修仙之途,是寨主給王川的最後一份禮物。
王川都照做了。
自從聽說了那些千里之外,飛劍奪首的傳說,他就明白,這個世界的人命,就像是野火中焚燒的草芥,遠不比前世值錢。
要想活下去,就先得長一顆最狠的心臟。
防止自己被人殺死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把別人殺了。
仙舟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機括運動的聲音。
王川知道,這是仙舟啟動的前兆。
所有即將去往道院的少年少女們,此刻都匯聚在這個大廳中。有些心性單純的,還趴在水晶所制的舷窗上,看著遠方逐漸模糊的千島城,默默垂淚。
王川只是眼觀鼻,鼻觀心。
自從明白這個世界的權力源於修行,他就清楚,無論自己未來的志向是什麼,都要先成為前世神話中,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亂糟糟的提著行李,你們這是要去郊遊呢?」外門的趙勝師兄,從仙舟的控制室走出:「還不趕緊把你們的行李放進壁櫃里?」
在他身後,是眉眼慈和些的沈容師姐。
「用你們的身份牌貼在牆上,就能傳送到各自的房間。」她的道袍上,綉著南瞻仙宗內門弟子的標誌,竟是比那師兄的地位更高:「若是有什麼不適,就搖動你們房間里的鈴繩,我們自會助你。」
王川等人依言而行,不敢怠慢。
一陣傳送的光芒后,他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個不比箱子大多少的空間里。
蒲團於身下,鈴繩在手邊。
控制室里的修士接到指令,將手摁在了晶石上。
原本沉寂的仙舟核心一經啟動,天地間的元力潮汐便漫捲起來,散射出無數虹光。
但凡千島城居民抬頭,都能看見天邊那人造的彩虹旋渦。
當然,也有人沒空理會。
「城主,那王家跑了。」在城主府中,一位管家模樣的老人,正侍立在城主身邊:「說不定是察覺到我們的動作……」
這幾日,王老財一家被王川一手炮製,人去樓空,城主府派去試探的人一見這副模樣,倒以為他們偷偷逃出了千島城。
城主輕輕擺了擺手。
「無妨。」他眉眼開闔間,有精光閃現,顯然修為不淺。
「那我們該怎麼辦……王家畢竟是百足之蟲,不好任他們到別處發展啊。」管家忠心得很,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我記得,我兒正在南瞻道院里修行。」城主輕輕敲了敲茶盅,一臉淡然:「我今天看了看前往南瞻仙宗的名單,裡面不就有王家的大兒子嗎?」
「您的意思是?」管家疑惑道。
「他們家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那個有修行資質的大兒子嘛。」城主的笑意味深長:「讓我兒在南瞻道院里,把他解決了之後……」
「他們家就是再蹦躂,也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