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皇都上的陰雲

蠻巫山主站在峰頂，看著面前的六位地仙。

一字排開，分別是王川，項凡心，余楚佩，皇家二位供奉……

還有新晉的巨鯨。

「你們，是來覆滅我蠻巫山的？」蠻巫山主的臉色很冷靜：「還是單純說要取我的性命？」

「都不是。」宋仁供奉的面容同樣冷肅：「只不過是要請山主，到京城少歇幾天。」

「準備對魔宗發動最終的攻勢了嗎？」蠻巫山主嘆了口氣：「只要不傷害蠻巫山的妖族，我可以跟你們離開。」

「除了你之外，藏著的兩位地仙，也需要跟我們一同離去。」柳義供奉指了指地下：「藏著是沒有意義的，跟我們走，然後自願成為我神朝的行省之一，帝君對幾位的背叛，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還能讓你們成為第七大派。」

「真是仁慈的對待啊。」蠻巫山主忽然聳了聳肩。

兩位妖族地仙，也從藏身之所，飄然而至。

「看你這兩位弟子的模樣，似乎還不太願意啊。」日落河谷的呂長明笑了笑：「放心吧，帝君胸懷廣大，絕不會做出什麼背棄盟約的舉動。」

「你們用什麼保證？」蠻巫山主大弟子，熊清風如是問道。

「當年妖族末代統領，被你們人族矇騙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說的。」二弟子虎躍澗附和道。

「我這兩位弟子的問題，也是我的疑惑之處。」蠻巫山主望向兩位供奉：「可否給我們一個，足夠分量的保證？」

「我的保證夠分量嗎？」一個有些弱氣的聲音，從地仙們的邊沿發出。

山主和兩位弟子，都望向了那處。

說話的人，是王川。

「閣下是？」王川此刻運轉神通，氣息並不比其他地仙稍弱……蠻巫山主自然也把他當成了地仙們的一員。

「我剛剛把日之都從魔宗的手上拿回來。」王川笑了笑：「另外，應該已經挫敗了魔宗好幾次大計劃了吧……可能有些我本人也沒注意到，但反正就是給神朝方面，立下了汗馬功勞的那種大功臣。」

「大功臣啊……」蠻巫山主讚歎了一下：「可是大功臣，你又能怎麼保證呢？」

「我跟你座下的關門弟子，曾經有同門之誼。」王川說道：「你的關門弟子周桐心，曾經是我的師姐。」

他用這種詞句的時候，內心深處總湧出一種彆扭的感覺。

「哦？」這時候，除了蠻巫山主和他的兩位弟子，就連兩位供奉和日落河谷的長老，都訝異了起來：「你是轉世重修的……哪位？」

「你們肯定不認識轉世之前的我就對了。」王川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另外，我還會讓我的師傅做保證。」

「你的師傅是？」蠻巫山主問道。

「魔宗著名叛徒，八百年間追殺榜榜首的位置，一直就落在她的頭上。」王川摸了摸被余楚佩敲了一錘的腦袋：「同時也是帝君當年的戰友，在本朝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是我。」余楚佩揭開面紗露出陣容：「好久不見，應寬。」

蠻巫山主有些泄氣。

「來把我帶到神朝的人之中，居然也有你的存在嗎，余楚佩。」他嘆了口氣：「虧我當年還在你面前，說過那樣的大話。」

「時也命也。」余楚佩搖了搖頭：「這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事情，跟我們走吧，我至少可以保證，帝君絕對不會害你們。」

「如果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他當年就沒有資格，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兩位供奉背過頭去。

雖然他們二位，都是帝君畜養的地仙，是帝君的絕對心腹，但此時此刻，也沒人敢站出來，指責余楚佩目無尊上，有失禮儀。

因為，這個女人，帝君隱約之間，是懷著敬畏的態度的。

他們了解這一點，但又不能什麼態度都不做……轉過頭去，可能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既然有你的保證……那我也算是放寬心了。」應寬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兩位弟子，不要再反抗：「這一次，我確實是低估了神朝方面的實力，但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

「關於那位，到達了天仙境界，卻沒有離開這片界域的那個人……」他眼中露出的，是一種叫人擔憂的敬畏之色。

「我們大概，可以解決這件事情。」出乎意料的，應承他這句話的，是王川。

也沒人對他這句話表示質疑。

「這裡的人，我多半都認識，但我還不認識你。」蠻巫山主看向了王川：「你說你曾經跟我的弟子，在南瞻仙宗同門修行，那麼你的名字是？」

「我叫王川。」王川爽朗一笑：「現在沒什麼身份，但過幾天應該就有了。」

蠻巫山主的臉上，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好奇之色。

「因為過幾天，帝君說要給我封爵，好像是什麼護國公之類的爵位，不過現在還沒到手……而且打完跟魔宗的戰役之後，我就要回去繼承南瞻仙宗宗主的位置。」王川羞澀一笑：「總之，之後肯定會有身份的，但現在還是一介白身。」

蠻巫山主的兩位弟子對視一眼。

就像見了鬼一樣。

……

王川並沒有跟周桐心見面……他覺得自己有些對她不住。

師姐對自己可以說是要多好，就有多好，當年甚至還有共渡生死的交情，但自己這次卻被迫要將她的師傅，帶往皇都，做一個事實上的軟禁……他覺得自己沒臉面對她。

「你究竟有什麼把握，去對付那位龍騎士？」余楚佩和項凡心，跟在他的身旁，踏虛而行：「你現在的修為，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被神通掩蓋之下的他，甚至連余楚佩和項凡心，都看不出真實的修為。

項凡心不以為意……畢竟王川作為她事實上的傳道之人，修為強大一些，也是正常的事情，但余楚佩卻很是擔憂。

畢竟，她深知王川的底子，並沒有眾人想象的那麼緊實。

在她看來，王川雖然身負這絕世神通，但本身的久違，依舊將他限制在了一般地仙的層次之中，在戰力全開的情況下，甚至未必能夠強於自己。

讓他去對付龍騎士……余楚佩實在是不敢相信。

「我已經有了自己的辦法，龍騎士雖然很強大，但我也一直在尋找他的弱點，而且……快找到了。」王川半睜著眼睛。

他雖然跟著兩人踏空而行，但實際上心神卻不在這一方天地。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類似於占卜的狀態之中，正遙遙地對著那堪稱不可戰勝的龍騎士，展開自己的推演和探索。

「如果實在不行，最好不要勉強自己。」余楚佩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你的未來無可限量，神朝和魔宗之間的戰爭，也還沒有進入白熱化……」

「不，已經開始了，最終的決戰，已經在進行之中了。」王川忽然睜開雙眼：「他的尊號，是古龍之主對嗎？」

每一個晉級地仙的強者，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尊號。

有些是被別人稱呼久了，自然形成，有些卻是地仙本人，對外宣稱的尊號。

「對，這在魔宗也應該是最大的秘密才對，為什麼你會知道？」余楚佩挑了挑眉：「你可不要試圖在命運河流上跟他做鬥爭，他的修為遠高於你，若是貿然在這條長河上動手，你可能會被抹掉！」

「不，不是什麼命運長河。」王川搖了搖頭，露出了相當自信的笑容：「楚佩姐，我真正的修為，現在是三品境界……但這並不代表，我的境界止步於此。」

「境界和修為，難道不應該是一體的嗎？」余楚佩有些難以理解。

「他也察覺到這一點，才被迫中止未完成的計劃，跟神朝開展正面戰場的對決。」王川捏緊了拳頭，身上的氣息跳動著。

三品……二品！

「這是……」余楚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品境界，就是所謂的渡劫期……正常修行者到了這一步，已經可以在這個世界里橫著走，甚至可以說是最巔峰的那一批人。

畢竟，地仙這種東西，正常情況下，大多都處於隱伏的狀態之中。

只有這樣的戰時，才會從倉庫里，被後輩們抬出來。

「我知道古龍之主的計劃，因為我也曾經，參與過其中。」余楚佩看著王川：「他想要將那些盤桓在這顆星球外邊，阻擋了所有人飛升的天魔們，一網打盡。」

「他做不到的。」王川搖了搖頭，篤定得就像是一個預言家：「他的道，本身就不正確。」

「如果按照你們魔宗的宗旨，他現在不應該是與這片天地，逐漸融為一體，而是藉助這片天地的力量，去淬鍊他自己的肉身和靈魂，最終到達現在的境界。」王川的眼睛里，出現了大片荒蕪的顏色：「只不過，天魔在外，這顆星球本身也有所異常，他只能選擇這樣的道路。」

「你究竟，在做什麼？」余楚佩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即使是繼承了那種級別的傳承，當王川展現那種意志的時候，她也依舊不可避免地恐懼起來。

就像是一株小草，看見了從天而降的隕石雨。

「我現在，應該算是卡了這個世界的bug，當然你可能也不了解，bug是什麼東西啊哈哈哈。」王川笑了笑：「不過你可以把我現在的狀態理解為……」

「掏出霰彈槍，準備轟殺盤踞在家裡許久的……」

「小偷。」

……

「王川，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帝君看著他的臉：「即使你現在的修為迅速拔高，但底子依舊沒能進入地仙的層次。」

「我知道，風險和收益是平等的，而且我也沒有時間，繼續和平的成長下去了。」王川嘆了口氣：「你也感受到了吧，那位古龍之主，已經按捺不住了。」

「雖然我不理解，但你顯然入侵了他的『道』。」帝君的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這玉像我會暫時交給你，不對，如果你有用的話，一直給你也無所謂。」

「你要我一個承諾嗎？」王川的眼睛炯炯發光：「我覺得我不一定會輸。」

「不，我相信你。」帝君搖了搖頭：「我相信你的為人，也相信跟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你。」

「這種信任，聽起來很盲目，但卻是他教給我最寶貴的東西。」帝君不再望著王川，而是從手中滴落一點金色的鮮血。

鮮血落到玉像上，跟原本留在上邊的印記發生反應。

屬於帝君的氣息，正在逐漸地溶蝕，就像是遇到了火把的雪堆。

「你是不是想去我們那個世界看看？」王川忽然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當然，那曾經是我最大的夢想，現在也是第二大的。」帝君很誠懇：「你有什麼辦法嗎？」

「這一百年之內，儘快培養接班人就好。」王川笑了笑：「我會在一百年之後，想辦法回我們那個世界……當然，前提是我在這場戰鬥中，能夠活下來。」

「把這玉像交給我的話，你的自保能力，恐怕會下降一個大的檔次，你確定嗎？」在遁入那異空間之前，王川還是不太忍心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還需要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時間，來完善自己的手段。

但這一點點的時間，恐怕會讓古龍之主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找到機會。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帝君的眼中，忽然湧現出了許久不見的火焰。

「說實話，聖人之諱，我是一點都不了解。」王川歪頭：「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我姓呂，但一開始只是日落河谷里，一個卑微的庶子而已。」帝君眯起眼睛：「但我沒有屈服於命運，反而在某一次意外的機會中，得到了扭轉氣運的力量。」

「然後，我開始征戰天下，一路高歌猛進，甚至連原本尚有氣數的前朝，都沒能在我的面前，撐過百年。」

「直到我遇上了魔宗。」他的臉色微微失落：「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敗。」

王川知道，他說的是那場秘密戰爭中的大敗。

幾乎所有知情人都以為，地仙數量和資源數量佔優的神朝，能在那樣的戰爭之中，獲得勝利……帝君甚至以為能夠從此一統天下。

實現真正的掃清六合，席捲八荒。

「但我失敗了，甚至還差點被俘……最後殺穿敵陣，把我的小命從草原上保下的，是顧望鄉，南瞻仙宗的宗主。」帝君露出緬懷的神色：「當然，他當宗主，已經是后話了。」

王川的眼睛越發閃亮。

他在被玉像的能量吞噬。

「你的名字是……」他口中音符輕吐。

「呂鳳仙。」帝君向他揮了揮手。

「是你們那個世界，傳說中的那位戰神。」

王川笑了起來。

顧望鄉……還真是滿滿的惡趣味。

這種諧音梗，也能夠用來催動氣運嗎？

真是兒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