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這麼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天就昏黑下來。
這邊柔兒急著家去,臨走,出了屋子,又迴轉身,拉著她的手,帶著些緊張,小聲開口,「福福姐,蘭兒,蘭兒以後,日子會好過的,是不是?」
雖是問她的,但語氣堅定,好似發自心底的祝福,又像是擺在眼前的明路,真真的就在那,動搖不得。
福福點頭,「會好過的。」
這下,她咧嘴一笑,還高興的蹦噠了兩下,小孩子心性一起,院子里跑了起來,回了家。
看著柔兒跑遠,益哥早就去了東屋讀書,這會人也出來了,站在門口,身邊狗子亂竄,「姐,以後保成是不是也能來認字了?」
福福點頭,「希望是。」
天,真的是黑的特別快,眨眼工夫月亮就出來了,星星掛滿夜空,又是一個長夜。
福福收拾了碗筷,灶里又生了火,燒了會炕,等著蘭兒。
是的,她在外屋,坐著灶坑的小板凳,半敞著屋門,總覺得蘭兒今兒半夜還會來,就和前日夜裡那般,過來和她說幾句話。
瞅著月色,又算了時辰,灶里的火都滅了,還是沒動靜。
不來了?
福福納悶,但心裡又總覺得放不下,定是會來,不想關了那扇門。
這般想著,就披了件衣裳,領著狗子,院子里走了兩圈。
家家都緊閉了房門,熄了燈,像她家兩人讀書,要點燈的,實在沒有。村子里安靜極了,也黑漆漆一片,只月色照下來,帶了星點光。
寒氣重,福福只這麼一會就打了個噴嚏,不由搓了搓鼻子,扭頭剛走兩步,就聽一聲輕輕的福福姐,徹底驚醒了她。
「蘭兒?」
福福跑過去,開了大門,果然是她,正喘著粗氣,人是跑了來的。
「福福姐,」蘭兒站在門口,彎腰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就開了口,「福福姐,定,定下來了。」
「下午,下午來的人,和我爹他們說好了彩禮,也,也定了日子。」
「先,先定親,臘,臘月十二,」福福見蘭兒一句接著一句,連忙手扶著她,剛要接話說這些她都知道,好省她幾分力氣,還沒開口呢,蘭兒自顧又說了起來,「保成,保成我帶著。」
「你帶著?」
這個,她卻是沒聽柔兒說起過。
「嗯,」蘭兒點頭,「等成了親,保成,保成就跟我過來,我跟前養著。」
「是我開的口,」蘭兒喘勻了氣,「人都在跟前呢,我就想著,到底這麼回事,不如乾脆提前說清楚。」
「我爹先是不答應,說是不像話,沒有這樣的。」
「但是我爺我奶,」蘭兒笑,「說我爹一年不著幾回家,若是外頭幹活了,當姐姐的把兄弟接過去,也是正當的。」
「等我爹回來,保成再家去住幾晚,反正日後一個村子前後院住著,抬腳的事。」
夜色漸濃,兩人就站在門口,小聲的說著話,福福要拉了蘭兒屋裡來,蘭兒搖頭擺手的不去,說是不耽誤工夫,馬上還要跑回去。
「那,」保成的事有了主張,福福也跟著高興,「那邊呢?可有說啥?」
這自古娶妻,沒有連著小舅子一起過來的道理,福福看蘭兒高興,心知道那邊定是也應下了,但還是不放心,張嘴問了句。
說起未來夫家,蘭兒這會倒扭捏上來了,天太黑,瞧不見蘭兒臉色,但不用想,該是也知道此刻蘭兒臉蛋紅彤彤的,又搓著小手,難得的帶了嬌羞,聲音極小,卻歷歷在耳,「那邊答應的。」
「還有說啥?」
蘭兒點頭,「還說,還說他之前走南闖北也認識幾個人,說是等保成大,若是想有個生計,也有門路。」
說完,就又嬌羞的扭了扭身子。
「對這門親,」福福就笑,看蘭兒這般模樣,也忍不住的打趣,「這麼滿意啊?」
蘭兒跺腳,又搖了搖福福胳膊,手剛停,就聽蘭兒又小聲的說起來,「福福姐,我挺放心的。」
「就是一瞧了他的眼,我就不怕,啥都不怕。」蘭兒說到這,話稍一停,接著說,「就是我後娘,我也不怕。」
「所以,福福姐,我,我挺滿意的。」
福福點頭,滿意就好,滿意啊,就是頂好的事。
福福拍了拍蘭兒纖細的肩,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此時卻堅強的很,這股勁頭,有生活的希望,未來的憧憬,還有那,無數個,無數個已經走過的艱難的路。
真好,福福不由感慨。
蘭兒忽然抱住了她,臉蛋埋在她肩上,伸手摟著她,不說話。
福福卻聽到了哭聲,哭聲極小,卻在這安靜的夜,又在她耳畔,聽的格外清晰。蘭兒的肩一聳一聳的,深埋在她肩上的頭,也帶了幾分濕意,撒了她肩頭。
福福伸手拍著蘭兒後背,輕輕的,一下接著一下,「大好大事,別哭了。」
話音剛落,誰成想,蘭兒哭聲又起,還大了幾分,福福只得接著說,「這大冷的天,臉上落了淚,風一吹,可是寒了皮膚,不嬌嫩了。」
福福哄著人,蘭兒這一哭,該是心底積壓好久的情緒,都著了淚,流了下來。
「福福姐,」好一會,蘭兒抬起頭,擦乾了眼淚,「我,我要有自己的家了。」
送走了蘭兒,福福站著夜色下,看著暗夜中的人影丁點都瞧不見了,才關了門,家裡來。
今兒,卻是一個安眠夜,福福睡的極安穩,等一覺醒來,剛睜了眼,家裡公雞就院子里開始打鳴,正是時候。
家裡的大黃米面發來一天一夜,捂的那般嚴實還聞著酸味了,福福這邊起了身,疊了被子,炕頭掀開發面盆子一角,湊過去一聞,真真的發好了。
於是連忙外屋生了火,昨天晚上泡的紅豆,熬成豆沙餡子,就發麵盆子里揪了塊大黃米面,想著先烙兩個豆沙餡的餅子嘗嘗。
這邊想著,就開始忙活。
正揉好了麵糰,和著豆沙餡子,益哥屋裡剛翻了幾頁書,德正就挑著水桶來了。
益哥小傢伙合上書卷就下了地,蹦噠噠的繞著德正問這問那,說了好一通的話,也就在德正跟前,益哥話多,而且聽著兩人一問一答,你來我往的,還聊的起來。
福福屋裡這邊揉面烙黏餅子,外屋兩人說了一會話,益哥就屋裡加了件衣裳,和福福打了招呼,得了准,就顛顛的跟著德正出了門,一大早,和狗子一起,跟著德正身後,去井邊抬水。
她屋裡搖頭,這孩子,對旁人還從沒見這般黏糊過,也不知道德正哪裡好,每次來,都追著、問著,說個好一通話。
福福這邊想著,鍋里熱了油,餅子也放進鍋里,這邊鏟子翻了個,兩人就油腳前腳后的家裡,抬著水,說著話。
「姐,這黏餅子好香,」益哥人還在當院呢,就蹭蹭嗅著鼻子,跑了來,「熟了嗎?」
今兒她就揉了一小團面,也煮了一小碗的豆沙餡子,這會將將擀了四個黏餅子,兩個鍋里烙著,兩個還在面板上沒下鍋。
這會益哥鍋台站著,小臉蛋直直的往鍋里神,要瞧個究竟。
「鍋里油大,」福福把人拉了來,「可別濺了你一身油。」
小傢伙就吧唧吧唧嘴,咽著口水。沒想到德正今兒會來抬水,所以也就沒想著多烙幾個,反正發了面,她還尋思中午的時候,再烙了黏餅子,給上院下院送去嘗嘗。
所以這早上的,也就沒想著德正的份。
益哥小人可是沒多想,這邊鍋里的兩個餅子一出鍋,就眼巴巴的看著福福,又盯著餅子,小手搓著,這模樣,福福不用想,都知道咋回事。
「拿吧拿吧。」
福福把盤子遞給他,手上繼續忙著烙餅,就見益哥捧著盤子,盤子里剛出鍋的兩個熱乎乎黏餅子,顛顛跑到德正跟前,那邊德正剛把水缸裝滿,就見益哥遞了餅子過來,「不吃不吃,你大娘家裡做好飯了,回去就吃。」
說完,人躲過益哥,就要拿著扁擔家去,益哥小傢伙的黏糊勁上來了,拽著人衣袖,就非要送餅子,「德正哥,你嘗嘗,我姐烙的黏餅子,可好吃了。」
「可好吃了,」益哥還一個勁的點頭,很是確定,「你快嘗嘗,吃一個,吃一個。」
德正該是知道的,她一大早裡外就烙了四個餅子,也知道沒他的份,不好伸手拿,但奈何益哥倔強勁上來,一時也脫不開身,「你大娘熱的年糕豆包,也是這大黃米做的,一個樣的。」
益哥直搖頭,「不一樣,不一樣,這個是我姐姐用油烙的,黏餅子,不一樣。」
說完,非要德正伸手拿一個嘗嘗,瞧這架勢,是不吃到嘴不放人走了,福福只得回頭,也跟著勸,「你嘗嘗吧,這餅子我也沒烙過,發了面,就揪了個麵糰尋思試試看,好吃就中午多烙幾個。」
這下沒法,德正搓搓手,伸手要接,剛要碰到餅子,就頓了手,放下扁擔和水桶,這邊臉盆子里還洗了手,巾子擦了擦,才上手去拿。
福福瞧了,也是納悶,啥時候這般講究了。
剛撇了眼,就繼續烙著鍋里的餅子,因為自己也沒嘗過,不知道好吃不好吃,這邊餅子翻了個,就扭頭看。
她和益哥兩個,盯著眼前的德正,見他餅子拿在手,被人瞧著還有些不好意思,益哥還催人,非要德正快點吃,就只好低了頭,咬上一口。
「怎麼樣?好吃嗎?香嗎?德正哥?」
益哥一句接著一句,這邊德正吃到嘴,點點頭,剛說了個好吃,益哥就嘻嘻直笑,眉眼笑的彎彎的,盤子里剩的那個,他也撕下一塊,回頭遞給福福,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口。
「好吃,」益哥嘟囔著,「姐姐,這黏餅子比豆包還好吃。」
「用油烙的,能不好吃嗎?」
福福心想,這黏餅子也是發了面,包了豆沙餡子,一個蒸,一個烙,總是見了油的滋味大些。
益哥吃的滿嘴是油,咬了一口緊接著就又是一口,嘟囔著,吃不停。
德正這邊吃完了一個餅子,洗掉了手上的油,這邊才又重新拿了扁擔,益哥也不攔著著,顛顛送人出了院子,一直瞧著人家去。
益哥幫她燒火,守著灶坑,抱著狗子,滿眼都是星星點點,帶著笑,「姐,我去送了?」
福福就笑,「這才幾個,再等等。」
小傢伙數著出來的餅子,「三個,再出鍋就是四個了。」
福福瞧他心痒痒,知道躍躍欲試,就笑,「給嬸子家四個,德正大奶家四個,剩下的,就咱們留著吃。」
益哥笑,直點頭,「姐,咱能吃好幾頓。」
說完,還站起身瞧著鍋里,只等著湊了四個出來,他好熱乎乎的上下院送過去。
福福手上的一出鍋,鏟子剛離了餅子,盤子里湊了四個,小傢伙就急忙起身,見福福點頭,端著盤子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益哥先送的上院,給了德正奶,然後又下院送了四個,兩家都送完,這下輕快了,就守著灶坑,瞧著福福烙餅。
還有一句沒一句的陪她嘮嗑,「姐,我剛跑下去,遠遠的瞧著好像看到小丫頭了呢。」
「小丫頭?」福福停住手上的鏟子,扭頭問,「瞧見了?她幹嘛呢?」
益哥搖頭,「就剛剛,我跑出去,遠遠瞧見山頭有個人影,個子不高,也沒看清,瞧著像是小丫頭。」
說完,就又接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
聞著鍋里出了糊味,福福趕忙鏟子把餅翻了個個兒,接著又問,「山頭?」
說完,福福提著鏟子就出了屋子,當院里站著,四下一瞧,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就一晃,」益哥也跟了來,拉著她屋裡來,「也不看清。」
也是有些日子沒見到小丫頭了,這些日子忙著蘭兒的事,又要教柔兒和水靈兩個,也沒處打聽,不知道小丫頭近來好不好。
益哥這麼一說起來,又沒瞧見人影,她心就低落了幾分,嘆口氣,「唉,也不知道她怎麼樣?這大冷的天,吃的好不好?有沒有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