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安全感

「你愛我？」柳卉怔愣了半天才算是理清了江圖南究竟在說什麼。他說他愛我。雖然他也好像並不懂什麼叫愛，但是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那是愛。可是為什麼？她值得愛？她配得上這句愛？柳卉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她什麼都沒說出口，憋了半天才能吐出三個帶著疑問的你愛我？江圖南似乎也沒有體貼地變回他原來的樣子，只是掐著柳卉下巴的那隻手還是鬆開了，他嘆了口氣，重新從柳卉的頸窩處爬了起來，看著她。柳卉的眼裡有些霧蒙蒙的，帶著無知茫然，還帶著點因濕潤才會起來的霧氣。可是那不過只是淡淡一層，沒有凝聚成水滴，所以江圖南也沒什麼理由擦擦她的眼。江圖南的怒火消了一半，只要看著柳卉表現出了軟軟的示弱樣子，他就兇狠不起來，可是還好，殘存的那另一半怒火撐住了江圖南的冷漠，他現在這種時候不能體貼，一旦體貼溫柔了，柳卉就會開始順著往上爬。他算是明白了，柳卉需要強勢地直截了當地表達，其他都是個屁。「怎麼？不信，也對……」江圖南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點嘲諷，「你信什麼呢？你自己都不信你自己，更何況信我愛你。」「我確實愛你，怎麼了？很奇怪嗎？不愛你我能暗戀你這麼多年？」柳卉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她還是不理解，茫然至極。「你不是……」柳卉看江圖南說完這句反問句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只是還是死死地盯著她，一點都不動彈，她有些害怕，還有些莫名的從心底滲透出來的渴望與期待，「不是喜歡那個勇敢、善良的我嗎？」「那種人值得你暗戀這麼多年，說出愛，我值得？」柳卉說到這的時候那股子酸澀又開始涌動了，她實在是沒出息的緊。「我值得嗎？」最後這句話她又開始質問自己了，開始變得小聲，開始把自己再次封閉起來。沒完沒了。江圖南也察覺到了，柳卉的情緒變動其實很明顯，尤其是在她根本沒有心情去掩蓋的時候。「你值得嗎？」江圖南順著她反問了一句，最後的疑問語氣里還加了一點點笑意。「你以前說過，你最害怕改變，對嗎？」柳卉輕輕點了點頭，額間的碎發還掃到了江圖南的下巴，有些痒痒的。「可人都會改變的，沒有一刻不是在改變的，你覺得我沒變？你喜歡的是從始至終一直沒變的我？」柳卉馬上搖了搖頭，跟個撥浪鼓似的，顯得有些傻，但是很明顯，她的傻也是因為極力想要馬上撇清她喜歡的只是原來的江圖南這件事。搖完頭，柳卉就順間理解了江圖南的意思。可她還是惴惴不安，看著江圖南，搖完頭就再也沒說過話。江圖南也沒打算點到即止，這段時間他大概能抓住某些柳卉的點，事關感情或者情緒上的細節問題，不能圖一個心領神會，要全部說出口。愛意也好，氣憤也好，都要明明白白表達出來。不然好的，柳卉就會瞎想，往糟糕的一面想過去，然後開始焦慮。壞的，柳卉就會開始糾正自己，開始不斷地回憶之前的畫面，指責著自己。江圖南從和李黎還有熊恬的對話里大概理解了柳卉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放不過自己，她大概也不想放過自己。所以就只能江圖南來。「你喜歡我，從開始那個讓你心動的我，然後你開始接觸我，了解我，我相信你最終因為我這個人，我給你的某些點和某些感覺讓你對我越陷越深，到最後不管我的什麼你都會包容，會喜歡。」「我也一樣。」柳卉眼睛都不會眨了。那層霧氣總算是換為了實物，變成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透明水珠。因為柳卉是仰躺著，所以那些水珠直接從眼睛側面留了下來，滴在床上，劃過太陽穴。忍不住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流，眼睛也漸漸變紅了。柳卉哭的時候還是安靜的，甚至一點點抽泣聲都沒有漏出來，江圖南便越發煩躁。「哭出聲。」江圖南用力將那些礙眼的淚痕擦掉，然後嘆息著，像是妥協屈服了一樣，帶著他暖意的呼吸蹭在了柳卉的眼角，一點點吻著那些濕潤，「不然就別哭了。」「我在這你有什麼好不敢哭出來的？嗯？」江圖南看柳卉還是默默掉淚珠子，直接強硬地把她從仰躺的姿勢拽起來，像是抱幾歲的孩子一樣，把她抱起來，然後自己靠坐在床上，讓柳卉雙腿放在自己腰后，整個人都軟軟地依在自己的身上。剛開始柳卉是想掙脫的，但是最近瘦了那麼多，人又小巧，哭得沒了力氣，哪來的勁能擺脫江圖南。她只能像個寶寶一樣被江圖南哄著。剛開始一分鐘江圖南還是溫溫柔柔地輕拍著背，哄著嬌著。一分鐘之後就沒那麼體貼了，江圖南聽柳卉還是沒動靜，問題是自己的後背都被她的淚珠子打濕了。「還不哭出聲？」江圖南直接掐了一把柳卉的腰，然後開始一股腦地把自己還沒說完的話說下去。「我最開始確實是因為你的勇敢和善良留心，把你當做我靈魂的救贖，一直想著你的好，可是到了大學重新遇見你之後，這些都不過是曾經對你的印象，雖然印在心底很深的地方，但也淡淡的。」柳卉聽到這又好像不太高興了，又開始有了些掙扎。這點細微的動作當然是影響不到江圖南，但是他被逗樂了，覺得有些好笑，更有點可愛。他很享受柳卉的『撒嬌』。「然後看著你的笑容也淡淡的，看著你和別人說話時不控制地打鬧也淡淡的，看著你一直關注著別人，在圈子裡的人有人單獨剩下來會靠過去輕聲講點話題也淡淡的，看著你遇見流浪貓時眼睛都發亮也淡淡的，看著你遇見流浪狗嚇得一個激靈但還是覺得它們可憐，抖著胳膊遞過去一根火腿腸也淡淡的，看著你上課開小差但還是皺著眉努力聽講也淡淡的，看著你羞紅了臉淡淡的，看著你生氣嘟嘴也淡淡的。」「看著你在想要幫人又不敢幫人的時候淡淡的，看著你每次生日都溫柔地回憶過去為你好友寫信也淡淡的，看著你看著我的充滿愛意的眼神也淡淡的，看著你不管睡在說話都特別認真微笑著聽也淡淡的，看著你每次在街邊遇見賣藝人都發自內心誇獎鼓掌也淡淡的。」「所有的淡淡的聚在一起就是極濃的愛意，所有這些屬於你的品質零散著滲透在我心臟的縫隙里，把所有的入口都堵住了，讓我整個心上都是你的痕迹，底下的空缺處也滿滿都是你。」「沒錯，我最開始為你心動是因為你的性格，那是乍見之歡，我可以為無數個有這樣性格的人動心，但是相處之後的久處不厭欲罷不能，永遠為你停留，不是簡單的因為你的性格或者其他的一項或寥寥幾項原因，而是你，就是你，只是你，是你這個人。」「聽明白了嗎柳卉。」江圖南把柳卉又拖回了自己的面前，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我愛你柳卉，我不知道未來我到底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會不會成為你腦子裡幻想成的那個江圖南，但是此時此刻，我滿腦子想著的都是，不管你生了什麼病，做了什麼事，變成了什麼人，我滿腔的愛意不允許我放你走，我會很痛苦，痛苦到死。」「柳卉，是我離不開你，明白嗎？我愛你，我離不開你。」「我求你。」江圖南鬆開了自己的勁，讓柳卉坐穩，離開自己，「是我懇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你信任我，讓我們試一試，讓我陪著你。」「我求你……」「我會給你想要的安全感，我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我會變的。」「我求你柳卉，我求你……」江圖南說著說著自己的眼眶也紅了，但他沒有一秒鐘是讓自己的視線離開柳卉的。柳卉看著江圖南，看著他這麼難受，這麼卑微，她攥著自己胸前的衣服，感覺呼吸不上來了，她好難受，看著這樣的江圖南難受極了。她總算是哭出了聲，特別特別大聲，特別特別撕心裂肺，整個人都吼了出來。柳卉的眼淚也越掉越大顆，越掉越快，她撲進了江圖南的懷裡，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口，大聲地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我想信任你，我想把我的安全感給你。」「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不想和你分手，我只是太害怕了。」「對不起，我……我不了解愛，但是我，可能真的愛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江圖南鬆了口氣，任由自己的眼眶也掉下了一顆熱淚，然後在那滴水珠將要掉在柳卉的後頸皮膚上的時候馬上抹掉了，他緊緊抱住柳卉，一聲不吭，聽著她說對不起，聽著她把那些之前沒有說出來的話都說出來。他聽著所有不同情緒的話。他抱著她。等到柳卉說了很多，說到最後邏輯都不通了，想到哪裡說哪裡，然後又哭著哭累了，漸漸小了聲音沒了力氣，腦袋一點一點地磕在江圖南的肩膀上。「柳卉？」江圖南聽著柳卉徹底沒了動靜，小聲地喊了喊她的名字，確定她是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把她重新放回了床上，讓她好好地躺著。他看著柳卉眼底明顯的青黑，又沒忍住地吻了一下。——柳卉沒事，事情都解決好了，不用擔心，幫她請個假吧，今天她不回去了，我會照顧好她的。江圖南無視了柳卉手機屏幕上打從一開始就瘋狂發過來的信息，給李黎單獨回了個信息就算解釋過一遍了。他坐在床邊，獃獃地看著柳卉很久，然後才起身去洗手間拿了一個乾淨的毛巾，用冷水浸濕，擰乾一點，然後輕柔地敷在柳卉的眼睛上，給她消點腫，省的之後醒過來難受。偶爾看見柳卉皺起了眉，江圖南也輕輕地幫她把那揉開。幾個小時，江圖南一直守著柳卉，一直看著她，什麼都沒做。就像他說的滿腔愛意，幾個小時里，他滿眼也都只有她。等到晚上了，很晚了，柳卉還是睡的香甜，江圖南就乾脆沒叫她，讓她一直睡，打算明天再帶她去吃點東西。江圖南開的是雙人房，可是他沒打算一個人睡到另一張空床上去。他掀開了他為柳卉蓋好的被子，然後鑽了進去。柳卉已經是側身躺著了，背對著江圖南的方向，江圖南盯著她的頭髮看了幾眼，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想要把柳卉虛攬在自己懷裡，不然他今晚可能睡不著。他的本意只是稍微靠近一點就好了，省的吵醒柳卉。可沒想到，手不過剛剛靠過去，想要抱一抱柳卉，柳卉就好像是本能地靠著江圖南的兩隻手鑽了進去。本來背對著江圖南的柳卉正面撲進了江圖南的懷裡，還閉著眼睛嘟囔了一句什麼，往江圖南的懷底伸出蹭了蹭。江圖南愣住了，看著已經在自己懷裡窩的好好的柳卉，笑了。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地開心的笑。柳卉這種下意識的舉動滿足了江圖南，他抱緊了還在睡夢中的柳卉，深吸了一口她發間的清香。還是那個味道，這讓江圖南十足十地感覺到了安全感。柳卉一直渴求著安全感，自己給自己帶來，或者是別人給自己帶來，她好像一直在糾結這件事，渴望著這件事。江圖南一直沒有想要尋求安全感，他一直自己一個人慣了。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抱著柳卉，懷裡有她的味道，有她的體溫，有她。江圖南好像體會到了安全感的感覺，柳卉不知道，他自己也剛剛才知道。柳卉可能還沒能收穫屬於自己的那份安全感，但是她實打實地給了江圖南一份。擁有你好像擁有全世界，不只是唱唱而已。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