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謝不客氣
晚上十點就要熄燈，男生女生都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拿著自己的洗浴用品互相搭伴地去大澡堂排隊洗澡。
柳卉扭扭捏捏地攥著自己的桶邊，一直低著頭，不想看澡堂里那些白色的身影。
「臭死了，」裡面站著十幾號女生，各個寒酸地拿著桶接水往自己身上倒，特別含糊地沖洗著身子，「也臟死了，怎麼連個好好洗澡的地方都沒有啊……」
「真的是，」雖然大家都還不熟悉，可是抱怨起來就顯得毫無顧慮，你一嘴我一嘴的接，「來之前都沒想過還會有這樣的洗澡方式。」
所有學生都沒體驗過這種下餃子形式的洗澡，更加沒體驗過連個洗浴頭都沒有的純手動為自己倒水模式。
柳卉有點尷尬地移動到了角落，一點一點地把水往自己身上潑，和旁邊的王采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彆扭扭捏捏的！」王采玉三下兩下就把自己弄乾凈了，轉身一看柳卉，直接幫她一瓢水灑到了身上，「大老娘們兒！霸氣點！都一樣的東西有啥不好意思！」
柳卉直接被當頭一澆，頭髮由之前的半干不幹變成了現在徹底的濕漉漉，甚至還因為沒有準備好而被嗆的不行。
但是就是這麼突然的一鬧騰，之前在澡堂里抱怨的，尷尬不敢抬眼的女生倒是恢復了自然，眼神都落到了王采玉和柳卉這兒。
然後莫名其妙的，一陣附和加爆笑，有幾個膽子大點的直接應和了王采玉，然後和自己稍微熟一點的室友也開始直接拿勺潑水互相澆。
澡洗成了泳池遊戲，但是都玩的算開心。
因為所有小孩兒都開始覺得有趣而忘了嬌生慣養帶來的慣性抱怨，一個個的馬上光著熟了起來，到了最後，都是一個挽著一個的手回到了各自的寢室，甚至於當晚就開始有了串寢現象。
男生那邊就更是了，都不需要有男版王采玉的存在，他們就直接像是野馬一樣，掙脫了家裡的束縛，大大方方光著膀子就各種鬧騰，笑的隔壁一棟的女生都能聽到動靜，還是教官在樓下巡視的時候沖著男寢吼了好幾句才安靜下來。
「還挺好玩的是吧？」晚上熄燈之後，柳卉寢室其中一個女生悄悄地和她們說，「之前我還以為我會特別不習慣呢。」
「我也是，」柳卉心情放鬆了很多，之前的不自在差不多都消除了，「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激動，感覺睡不著。」
「哈哈哈哈哈好巧！我也是！」
柳卉的話一出，寢室六個人全都開始加入了群聊，一談就是一個多小時，聊到最後，還特別亢奮地拿出了備用手電筒，還有紙筆，在黑燈瞎火的夜裡一個床鋪一個床鋪地將紙筆遞過去，每過一個人，紙上就多了一串數字。
——等軍訓結束之後，就算沒有分在一個班，我們也要一直聯繫啊！
「今天那女生叫啥啊？」
男生這邊就沒有女生那邊突然的情感澎湃了，在澡堂鬧騰完，拿出藏著的撲克牌還有各種可以玩的小東西再聊了會兒之後，寢室里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今天好玩是好玩，累也是真累了，幾個大男孩窩在一起該聊的也就那些，差不多就一個個地沉入了夢鄉。
也就只有江圖南和章慕俞，小聲地，偷偷地探出個腦袋繼續著他們的私人對話。
當然，探出腦袋並且還想繼續對話的主要還是章慕俞。
江圖南閉著眼睛，枕著胳膊，皺了點眉輕輕用腿往上一踹，「沒完了。」
章慕俞被踢了一腳不僅沒有安分，還憋笑的更加厲害了，「不是，挺可愛的小女生啊，沒準到時候一個班，就也算認識了。」
「要認識也上課，軍訓都是不同組的，你認識什麼？」
章慕俞輕笑了一聲，「難得看你和女生接觸，我這不是為您快樂為您鼓掌為您提前建設一下革命友誼嗎？」
「滾。」
「嘖，你看你冷漠的，」章慕俞躺在上鋪，手垂在半空，「說真的，她叫什麼名啊，我看看是不是一個班的，是一個班的碰見了就多照顧一下，我看她還挺不適應的。」
「不知道。」
江圖南輕輕嘆了口氣，側著身子動了一下，「沒問，你媽又找人了？」
「這不廢話嘛，」章慕俞聽著下面的動靜，淅淅索索地坐了起來，把頭徹底低下去，「我媽從我幼兒園開始就這德行了，上小學找人進雙語班，上初中也是找最好的班直接打招呼塞人進去，然後給我看名單，讓我認人，提前熟悉，到時候進了班就能最快和人打成一片。」
「喂，說了這麼多，你真不知道人家叫啥啊？」
「不知道，」江圖南嫌煩了，直接一巴掌呼過去，「睡了。」
章慕俞趕忙往回縮了一下，嘖嘖搖頭，「幫了一路你們連名字都沒互通？」
「沒。」
江圖南已經相當不耐煩了，側身看著有些發霉的牆壁，被章慕俞叨叨的腦子裡老是竄出好幾個畫面，都是那女生窘迫的樣子。
確實挺不適應的。
「那你們一路幹嘛呢？一句話都不說？」
「說謝謝。」
「哈？」章慕俞剛躺好的姿勢又被自己主動破壞了，「什麼玩意兒？」
江圖南停了很久沒有回答，章慕俞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正準備重新躺回去，結果就難得聽到他帶著輕微的笑音，來了一句，「一路上，她一直紅著臉低著頭和我說謝謝，然後我一直回她，不客氣。」
這句說完，江圖南徹底不搭理章慕俞了，重新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再想了。
倒是章慕俞整個人都被江圖南描述的畫面震驚到了。
一路都在謝謝不客氣？
他借著月光掃視了一眼睡的特別香的室友，笑著搖搖頭，嘆了口氣，自己想自己的事了。
有一點傻了，章慕俞睡前想，剛剛不該為了逗江圖南就說什麼名單的事情的……
「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事情，明天幾點起啊？」
「你以為你能睡死？動靜一來你就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