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人來
「你不能進去。」
光滑溜亮的黑漆大門口,一個漂亮的,帶著幾分英氣的年輕女孩恨眼攔在一道挺拔的男人背影前。
「我要見她。」男人說,他乾淨而貴氣的面龐上,除了無處可藏的帥氣還透著被冰或是雪蒙上的冷峻。
他好不容易才擺脫一大堆人,越洋過海的從另一個國家興匆匆趕回這裡,可不是為了來站在門口吹冷風的。
「不行。」陽光從頭頂傾瀉下來,映出女孩滿臉的決絕,「你們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男人一聽,那完美的下頜線微微一繃緊,隨後又散去,依舊只是淡淡一句的強調,「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她。你說了不算。」
「那誰說了算?」女孩氣急反笑問:「你嗎?」
男人沉默,女孩便冷漠的揮了揮手:「你走吧。」
可那道背影置若罔聞,一隻修長的腿已經不顧阻擾硬生生的跨了進去,就算如此,那女孩態度也強硬。
幾年的時間不見,她不但個頭長了,力氣也變大了不少,見他要硬闖,麻溜的閃進門裡,將他的腿踢了出來,然後快速用背抵著門,死死要將兩扇木板合攏,她企圖用一道木栓,將那人隔斷在外,畢竟過去了的故事,就該好好待在它原本的位置。
怎知突然間,那背後推她的力量變大了,她關不上只好以身體作擋,兩手扣住門沿如同誓死守護的衛士一般就是不讓步,一副要與它共存亡的架勢。
門后的力量又減弱了,大概是不想讓她受傷。
於是她看著外邊多出的一個男人,挖苦道:「我就說吶,大明星怎麼可能一人出門,果然身邊少不了狗尾巴的助理。」
「小愛,咱們這麼久沒見,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說話的這男人有著個圓墩墩的身子,他平坦的五官上面掛著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憨厚又讓人信賴,但也就這麼一人,趁其不備一把過來將她困在懷裡,沖身旁的男人催促道:「哥,你快些!我撐不了多久!」
正說著,小愛便在他懷裡抵死反抗起來,一手肘一手肘的往他肉肚子上杵,還一邊罵道:「金魚你混蛋!趕緊給我鬆開!不然我拍爛你那雙死魚眼!」
那金魚當然不肯鬆手,眼見男人就要越過門檻進去,小愛頑強不息的還是奮力撐出一隻腳攔住了他的去路,卻被從園子里走出來的女人,用高跟鞋一踢,就讓出道來。
「謝謝。」男人禮貌道。
」謝什麼謝。」女人裊裊婷婷的伸手一擋,「我說過要放你進去嗎?」
那男人好看的眉峰頓時堆成對角,他抿著唇懇切道:「我只想見她。」
「這一次有幾分真?期限又是多久?」女人盯著他深邃的眼問。
男人毫不猶豫的回:「全心全意。一輩子。」
那女人點點頭,也收了手,「只希望你為時不晚。」
這話男人沒放在心上,只把腳一抬,堅定的跨了進去。
小愛氣憤不已,她看著那遠去,漸漸隱入綠葉間的身影,聲嘶力竭:「花蝴蝶!你為什麼放他進去!」
「好了丫頭。」
那女人沒把她的憤怒當回事,畫著精緻妝容的面上溫柔一笑,在她頭上揉了揉道:「難道你就願意看你姐這輩子,就守著一顆空落落的心過下去?那不是自欺欺人嗎?」
小愛的頭霎時如石壓頂,驀地一垂。
沉思了良久,她才收了身上的力道,轉頭狠狠盯著金魚,「轉告他。一次!這是最後一次給他開門。如果他不珍惜,再想見到她,要麼下輩子,要麼等我死。」
說完便裹著一陣氣鬱難發的風,奔進了園子。
「這丫頭……」
那女人搖搖頭,不過也轉身錘了錘金魚軟墊墊的胸口,用一雙明媚勾人的眼,笑裡藏刀道:「我雖沒那丫頭那麼豁得出去,但意思也差不多。所以金魚啊,你是知道姐姐本事的,把你家小哥哥整得身敗名裂也是能辦到的,畢竟嘛,我手上的筆就是把尖刀。」她翹著食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嚯!還是能直插入敵人心臟的那種。」
瞬即嚇得金魚一個哆嗦,連忙閉著眼說是。
等他再睜開眼時,樹影搖動的大門口,只剩下他一人,隨手掃了幾張石階上的落葉,他就地坐下。
還是別進去為好——他想。
抬頭望了眼頭頂那帶著古樸味道的牌匾,他腹誹道:這一園子里的女人,都是帶「毒」的,惹上就戒不掉了。
「哎……」他揉了揉肚子上的疼痛,泛起苦澀的嘆道:「誰又願意戒呢?」
——這世界上,多得是痴男怨女啊!
窗明几淨的房間里,龜背竹寬大的葉子微微垂落在牆角,有一張嫻靜清麗的小臉,從手織的五彩毛毯里露出來,她安睡在搖椅里,柔軟烏黑的秀髮自然散落在一旁,玻璃窗外歡快的陽光跳到她臉上,在彎曲的睫毛下,留上一片暗影。
她蜷著五指動了動,懷裡有本被翻開的日記斜斜窩在心口處,復古黃的紙張被陽光透成金色,帶著往事的味道,在她夢裡發香發甜。
此時,有人輕輕踩過木地板走來,響動不大,卻還是驚得一個藍灰色的影子唰的一下從他身邊掠過,跑到門口時,那影子才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
心裡有點失落,他小聲喚道:「小東西,不記得我了嗎?」
誰知它翹起尾巴懶懶一眨眼,便踩著肉墊,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男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它主人身上,他居高臨下的將她看了一會兒,待到滿目繾綣時,順手把她的黑髮捋了几絲在指尖摩挲,開始打量起這間原本他無比熟悉的房間,結果,此刻卻讓他非常不舒服。
只見房間里多了很多不同的相框。
它們大的,小的,掛在牆上的,擺在床頭柜上的,簡直礙眼,更可惡的是那相框里的人,三三兩兩的,有男有女,靠在一起笑得好不開心,卻沒有一個是自己,這無疑最讓他火冒三丈。
「真是時過境遷啊,看來我要花些時間才能把你們一個個趕下去了。」
他沖那些照片挨個比了個要狠狠斃掉的手勢,視線最後又回到了女人這裡。
忽然,他的眸中浸上一層冷意,然後眼隨風起,修長的手指已定住那頁被風打開的日記,滿臉的冷漠的頓生,讓那張俊美的臉龐變得越發深沉、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