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大早來到學校就看到了鮮血。還沒有上早自習，學生在教室里大吵大鬧，有一個從桌子上掉了下來，摔破了頭，耳朵被桌角割到，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血肉模糊。我走進教室的時候一群孩子正圍著他，有的在大聲叫嚷，有的在看熱鬧，還有的無動於衷。跟在我後面的學生驚慌地喊著，老師，老師，校長來了！

游泳威嚴地站在教室門口，看到了這一幕，很自然地走了進來。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也沒有必要說什麼，鐵定的制度會給我最好的回答。根據最近新出台的制度，我將受到懲罰。

我顧不了許多，帶上孩子去了診所。醫生說，頭部可以處理，但是耳朵得上醫院縫針，你們哪個去？

我說那就給家長打電話，縫針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家長很重視，接到電話風風火火趕到醫院，耳朵縫了10針。

家長坐在站在教室門口說，耳朵可不是其他部位，影響聽力，也影響美觀，將來當兵人家都不要。你們學校怎麼搞的，孩子送到學校連起碼的安全保障都沒有，家長還怎麼安心工作？你這個老師怎麼當的？

我本來也沒有什麼好心情，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麼。

為什麼不問問孩子呢，孩子自己也有錯啊，況且還沒有上課，我還在上班的路上。

看我沒有搭理，家長有些慍怒，說，怎麼了，我說錯了嗎？你什麼態度啊！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老師，拿了國家的錢，不好好工作，處處為難學生和家長，很了不起是不是？不要用這種態度對我，告訴你把我惹急了沒什麼好處！

學生越圍越多，我一時之間愣住了。

家長看到這麼多孩子支持他，越發囂張，平時欺負我的孩子也就罷了，為了孩子我一直在忍耐。可是你們也太過分了，大清早就不負責任，讓我的孩子見血。趕緊賠償醫藥費，還要補充營養。要不然我去告你們！

我總算聽明白了家長的意圖，細細地看著他，這是一個典型的落魄的男人，臉上灰灰的，頭髮是那種沒有什麼光澤的，嚴重缺少營養的。穿著一件非常便宜的衣服，褲子皺皺巴巴的，好象從來沒有熨燙過。鞋子呢，可能超不過50塊。

我說，對不起，我錯了，是我不好，你有什麼事情我們到辦公室說吧，不要影響學生上課。

他說，我還很忙，你趕緊解決吧。解決什麼呢，無非是要錢。我說，這樣吧，你提個要求吧。

他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我，說，好吧，我要1000塊！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看得出他也有點難為情。

我說，可以，現在沒有那麼多現金，明天給你可以嗎……

還沒等我說完，他急忙說，不行，我明天沒空，就要現在！現在！現在懂嗎？

我不想再糾纏下去，打電話給張博，老大，我現在需要1000塊錢，你給我送來吧。

他說，現在嗎？

我說，是的，趕緊送過來，我有用。

他說，1000塊，這麼少啊，要不1萬怎麼樣？

我說，少廢話，趕緊吧！

家長聽到我打電話，徑自走出教室說，老師，你上課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毫無表情地關了門，有點惡毒地看了看那個孩子。

根據學校規定，我不僅要負責他的醫藥費，保證不給學校帶來負面影響，還要扣發當月班主任費和獎金，在年終考核時自動降級。

我現在開始羨慕這些孩子，只有他們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對於我來說自由是一種奢望，我只有哭的自由，沒有笑的自由。

1000塊錢拿來了，家長小心翼翼地把錢裝好，訕訕地笑了一下，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