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己亥末，封城的冬日晨（十）

「……」

王綉知道她又在倔，搖了搖頭，轉身去規整冰箱。

沈懷瑾情不自禁，又向俞晚楓伸出一個大拇指。

俞晚楓笑而不語。

她不是不想找。

只是她的心裡有一個秘密，陷出一道深淵，除了他，誰都填不上。。

哪裡知道，可以填補那道深淵的人，就站在她身後，直愣愣的。

沈懷瑾首先注意到了鍾楚眠，嚇得跳起來：「你怎麼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裡？嚇死個人了……」

俞晚楓也看到了他，瞬間站直了身子。

嗯，在他面前要保持良好的儀態。

鍾楚眠已經摘下了口罩，脫下了手套，披著一件大衣，直直地站在那裡。

那張臉，俞晚楓總不會忘的，總是會想起的。

他臉部的輪廓更加清晰硬朗，堅毅的線條勾勒下頜，鼻樑筆挺，依舊劍眉星目。

依舊皎如玉樹臨風前。

俞晚楓脫口而出：「你怎麼不戴口罩了？」

「……」

鍾楚眠不說話。

他都摘下口罩了，她還沒有認出他嗎？

她不記得他了？

不記得他，也不記得他輔導過她的三十八張試卷一千一百二十四道題了？

其中有九十八道數學題，特別難。

她數列學得最差，函數其次，幾何再次之……

停！

鍾楚眠趕緊讓思想剎車。

再不剎車，他就要走過去，拽著她的領子問：「我長成這樣，你竟然把我忘了？忘了就算了，先把輔導費還了！」

俞晚楓覺得，自己真是嘴笨。

多年後相遇，好不容易可以和他面對面地對話，卻是沒頭沒尾地的這麼一句，你怎麼不戴口罩了。

沈懷瑾見兩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尷尬，趕緊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我們身體都健康的，不用像驚弓之鳥，草木皆兵。」

說著，她又問鍾楚眠：「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她可不能忘記了，這個鐘楚眠，是住在她客棧的客人。

開門做生意，顧客至上，熱情服務。

鍾楚眠遞來一張花花綠綠的紙張。

沈懷瑾低頭去看，原來是她放在每個房間里的客棧宣傳單。

「這上面寫，可有償提供餐食。」

鍾楚眠不冷不熱地說。

沈懷瑾還未反應過來，俞晚楓橫一頭過來，扯過單張，笑道：「對對，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啊！」

沈懷瑾瞪了她一眼。

殷勤獻得真是光明正大。

「……」

鍾楚眠又沉默了片刻。

他僵著臉看著俞晚楓，腦袋裡想著的是：「天啊！她是要給我做飯吃嗎！可是上次吃完她做的可樂雞翅，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最後腦子裡浮現出的話語是：「命豁出去了，也要說她做的菜好吃。」

俞晚楓見鍾楚眠不語，悻悻地斂起笑容，尷尬地扯扯嘴角道：「那……我給你叫外賣吧。」

她有些低落。

鍾楚眠不認識她了。

不認識她，也不記得教過她的那些數學題了。

她記得，他最喜歡數學的，他說過，世上的事情，最後都能歸於數學。

所以，他們之間的重逢，是因為無限循環小數終於完成了第一個循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