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僧

出得院門向東而行，準備先去隔壁吳嬸家的鋪子里挑兩份糕點。

糕點鋪子前，幾個婦人正圍在那舉行激烈的八卦論壇，八卦的對象，自然是隔壁藥鋪的俊俏小哥許仙。

兩天前挖蓮藕挖到一截斷臂的事情，顯然已經上了西湖區街道的熱搜榜。

而且還衍生出了好幾個版本。

有許小哥挖出女屍的。

有許小哥打暈盧員外家千金的。

還有許小哥因為驚嚇過度，已經半身不遂，命不久矣的。

甚至還有西湖水妖吃人的版本。

看到許仙朝鋪子這邊走來，婦人們皆都收了口，還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挪，挖蓮藕都能挖出一宗命案的人，還是避一避的好。

「吳嬸，兩包桂花糕，要禮盒裝的。」

「許小哥怎麼出來了？！」

吳嬸的眼中滿是驚訝，看著文文弱弱的，怎的受了這樣大的驚嚇還跟沒事人一樣，說話的功夫，已往後退出兩步。

「家姐讓我去一趟淺水街。」

看著與自己保持足夠安全距離的眾人，許仙感覺自己成了一個瘟神。

「可是要去那盧員外家？」

「正是。」

「應當的，應當的，聽說那盧家小娘子也已經卧病兩天了。」

「啊……？嚴重不？」

許仙聞言一驚，這怕是還要賠上一份精神損失費呀！

「你去了就曉得了，快把這桂花糕拿好了，算吳嬸送你的。」

「這怎麼好意思，正好我這裡有兩包藕粉。」

「別……！那個……我們家不吃藕粉好多年了……」

果然，人們已經開始談藕色變了！

手提兩包桂花糕，沿著北山道往前行上一段，到西子湖的東岸再向右走一小段路，就到淺水街了。

盧員外家的府邸就在淺水街街口處，五進的大宅子，鏤空雕刻花窗的圍牆，硃紅色的大門，非常氣派。

抓著大門上那兩隻椒圖咬著的銅環拍了幾下，不多時，大門開出一條縫，從裡面探出一個腦袋。

交代了來意，門房甩一下一句稍等，就入內稟報去了。

良久之後，帶回一個好消息。

一個乾淨利落的「滾」字，後面還加了一句「這事沒完」。

連禮都沒收。

許仙給聽得一愣，滾也就算了，這事沒完是幾個意思？

難道還要去官府告我蓄意傷人？

這就有點不美了。

招誰惹誰了，又不是故意的。

再說了，你家姑娘要不在那欣賞自己挖藕時的優美身形，還能被誤傷到嗎。

不過聽門房這傳話的語氣，這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應該是因此受到了一些驚嚇。

說些氣話，也在情理之中。

轉身的功夫，身後的硃紅色大門再次開啟，一個很囂張的聲音從內里傳來。

「人呢？！」

轉頭看去，就見一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舉著一把笤帚殺了出來。

「我打死你……！」

許仙見狀，急急往後跳出一步，笤帚擦著自己的腦門掃了個空。

「住手！」

「你還敢躲！讓你欺負我們家小娘子！」

話音剛落，又一記笤帚橫掃而來，許仙眼疾手快，不退反進跨前一步，一把奪下了瘋丫頭手上的兇器。

「你誰呀？會好好說話不！啥叫讓我欺負你家小娘子了？」

「就你……！」

不等她開口，許仙反握笤帚作勢欲打，瘋丫頭不自覺地縮了一下腦袋。

「你什麼你！你這樣大叫大嚷的，讓鄰居街坊聽了去，還不得壞了你家姑娘的清白！」

「我……！」

手中笤帚再次往上一揚，到嘴邊的話又給生生咽了回去。

「你個不懂事的臭丫頭，存心要害了你家姑娘不成！」

「哪有……！」

笤帚再揚，小腦袋再縮。

「那你還在這瞎嚷嚷個什麼勁！」

「我也沒嚷啥呀……」

小丫頭每說一句話，許仙就將手中的笤帚舉一下，看她模樣，都快哭了。

「趕緊回家去好好反省反省！」

趁著那丫頭愣神之際，許仙便將那笤帚往地上一扔，乘著院內的小廝還未殺將出來，果斷逃離了現場。

這事情弄的，怎麼那麼倒霉啊。

看來真的要去趟靈隱寺燒個香了，再搖支簽，請高僧大德幫自己去去晦氣。

悻悻然原路返回，直接朝著靈隱寺方向行去，從淺水街到靈隱寺，要走完那條沒有盡頭的蘇堤，直走的人兩腿發虛。

於是又突然想起了修仙的好處，要是能飄來飄去，豈不省去很多事情？而且還不用擔心被人欺負。

雖然升仙之後的日子會很無趣，但若只修個半仙，既能飄來飄去，嘗盡人世間的繁華，還不用上天庭去當太監，那豈不美哉？

可修仙這種事，講究的是一個機緣，而自己的機緣，無疑就是那個白娘子。

一瞬間，竟有點想要快些偶遇她了是什麼情況？

說好了不想她的。

即便真要修仙，也不一定要找她修對吧？可自己能找到的仙人似乎也不多。

要不去找法海？

也不行，

法海他不懂愛。

要不去找濟顛和尚？

可姐姐說他是個瘋和尚。

但許仙知道濟顛其實不瘋，還是後世著名的濟公活佛，而且就住在靈隱寺里！

想到這裡，心情頓時迫切起來，去碰碰運氣，說不定真能得到一段機緣什麼的。

自己可是許仙，是這個故事裡的主角，有主角光環加持的。

有活佛坐堂問診的寺廟，香火果然旺盛，前殿的大雄寶殿內，禮佛的香客一茬接著一茬。

紛紛興高采烈地往佛堂中的木箱里塞著錢，爭先恐後。

許仙知道，機緣這種東西，肯定不會出現在人聲鼎沸的前院中，更不會因為塞足夠多的錢就能遇上。

而是需要去後山無人處尋找，而且要假裝不經意地路過。

然後在寺院後山山道上扶起一顆小樹苗，放走一隻被樹枝卡住的小松鼠，或者是把一隻掉到地上的幼鳥放回鳥巢什麼的。

做完這些事後，就會有一個掃地神僧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高喧一聲佛號，然後你的機緣也就到了。

嘴角微揚，露出一個看透一切的神秘微笑，舉步繞過前殿，勁直向著後山的幽靜處行去。

搖頭晃腦，宛如一個遊人，把不經意的神情演繹到了渾然天成的境界。

然而徘徊良久，即不見倒地的小樹苗，也沒遇上落地的幼鳥。

這機緣果然不好找。

走完一段山坡，正準備折返回去的時候，卻見遠處石亭中有一黃衣老僧盤坐於地。

秋日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映照在老僧身上，彷彿是為他披上了一襲金色的袈裟。

機緣！

許仙的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這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哇哈哈哈……

有主角光環加持果然不同凡響，想什麼就來什麼。

不再猶豫，疾步上得石亭。

但見那黃衣老僧白眉白須，一臉慈祥，盤腿靜坐於亭中。

錚亮的腦門閃閃發光，猶如一方鏡湖，內里則是無窮的智慧。

「大師！晚輩心中有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