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愚人（九）

畫面一轉，一家人正在吃晚餐。

「呀，沒想到我今天居然可以這麼早就吃到我親愛的老婆大人為我做的菜了。」

男子咽下食物后發出感嘆。

女子幽幽看著男子說道：

「少貧嘴，教壞了兒子怎麼辦？」

男子訕訕而笑。

女子關心問道：

「傷口好了嗎？」

「好了。」

「讓我看看。」

女子抓住了男子夾菜的手，在確認傷口完全復原后，女子才鬆開了男子的手。

「孩子看著呢……」

女子輕咳一聲，她看向小男孩說道：

「你以後可不要跟你爸一樣，出門在外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後，女子收拾碗筷，男子坐在客廳沙發上。

「白白，你先去洗澡，晚上爸爸帶你出去玩。」

小男孩高興地點了點頭。

洗完澡后，男子讓小男孩先回客廳換衣服。

在房間里，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小男孩的臉上寫滿雀躍。

虛掩的房門外傳來客廳兩人說話的聲音。

「老婆，我感覺背後有點癢，我手夠不到，你能不能幫我撓一下？」

「真是的，你也不小了，怎麼總是這樣。」

「拜託了嘛，我就是突然感覺很癢……」

「真拿你沒辦法…是這裡嗎？」

「嗯。」

「咦？怎麼感覺毛毛的……」

「啊！親愛的你背後怎麼長毛了？！」

「有嗎？」

「你的臉！！」

「我？我的臉怎麼了？」

「…親愛的你先坐在這等著，我去實驗室配點藥草來。」

虛掩的房門被推開，女子來到了小男孩的房間。

女子臉上布滿驚恐。

小男孩有些奇怪地看著女子。

女子看向小男孩問道：

「白白，你今天製作的藥劑呢？」

小男孩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媽媽這是什麼意思。

「媽媽有急用。」

「在這呢。」

小男孩從口袋中掏出了一瓶黃色藥劑。

女子從小男孩手中取走藥劑后神色慌張地對小男孩說道：

「白白，爸爸暫時要陪媽媽研究一下東西，你先別出房間，等爸爸忙完了再帶你出去玩。」

女子準備從小男孩的房間出去，剛拉開門，女子便看見了一個猙獰恐怖的灰毛魔物。

女子嚇得連連後退。

小男孩站在女子的身後小臉上滿是疑惑，由於灰毛怪物只是待在門外，再加上女子的身體也恰好擋住了小男孩的視線，小男孩並沒有看到站在房門之外的灰毛魔物。

「我、我不是說了讓你在沙發上先坐著嗎？」

灰毛魔物歪著頭問道：

「你說要去實驗室，那你來兒子的房間幹嘛？」

「我來拿點東西。」

灰毛魔物注意到了女子手上的黃色藥劑。

「這不是咱兒子剛研製出來的藥劑嗎？你想用它來研製新葯？」

灰毛魔物撓了撓自己的後背。

女子強行讓自己保持微笑，她對灰毛魔物點了點頭說道：

「我覺得止癢的話用一點麻藥可能會好一些。」

灰毛魔物搖了搖頭。

「我現在覺得不癢了。」

灰毛魔物看向了女子的身後。

「我覺得我應該帶兒子出去玩了。」

「咦？爸爸不是要陪媽媽研究一下新的東西嗎？」

小男孩晃了晃頭想要看到爸爸。

女子再次擋住了小男孩。

女子不回頭地對小男孩說道：

「白白乖，等爸爸忙完了就帶你出去了。」

女子快步向門外走去並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小男孩不理解媽媽為什麼這麼焦急，但既然是媽媽說的，小男孩也沒有多鬧。

門外傳來的對話聲，看來他們還沒有離開門口。

「老婆，我要陪你做什麼研究啊？」

「你現在的狀態有點不對，我需要確認一下你有沒有問題。」

「可我覺得我現在的狀態很好啊......」

「......你先跟我去實驗室。」

對話的聲音消失了。

有些好奇的小男孩自言自語道：

「反正是做研究，我跟過去偷偷看一眼應該沒問題吧？」

小男孩猛地搖了搖頭。

「不行，媽媽說讓我先在房間里不要出去，我不能不聽媽媽的話。」

啪！

小男孩隔著房門都聽到了實驗室門大聲關上的聲音。

「到底是怎樣的研究才能讓媽媽那麼著急啊...好想去看吶...」

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了數分鐘，小男孩覺得累了便趴到了床上。

「我再等一會，如果爸爸還不來，我就去看看，到時候被媽媽發現我也可以解釋。」

小男孩嘟了嘟嘴把頭埋進了被子里。

過了約莫十分鐘，小男孩從床上下來。

「現在去的話應該不會被罵了吧……」

小男孩輕打開了房門而後跑到了客廳。

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實驗室門前，小男孩輕拉下門把手。

實驗室里，女子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泊上沾滿了灰色毛髮。女子身旁，面容猙獰的灰毛魔物此時正在瘋狂地抓著自己的身體。

小男孩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媽媽…？」

小男孩顫抖的聲音引來了灰毛魔物的注意。

灰毛魔物停止了動作。

「白…白？」

沙啞的聲音從灰毛魔物的口中吐出，小男孩認出了這道聲音。

「…爸…爸…？」

灰毛魔物的眼角浮現水霧，它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不斷說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他看著灰毛魔物顫抖說道：

「爸爸，你是不是在跟媽媽是在玩惡作劇？你們不要嚇我，我以後一定不會再拿媽媽的藥草去製作藥劑了，我以後一定聽你們的話……」

「不！」

灰毛魔物赤紅著雙目將小男孩撲倒在地。

小男孩發出了一道痛哼。

灰毛魔物瘋狂的瞳孔里滿是掙扎。

「不…不…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灰毛魔物猛地扯下了自己身上的一片灰毛。

小男孩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

灰毛魔物在劇痛后眼中也是掠過了一絲清醒。

它緩緩地從小男孩的身上離去。

「再這樣下去我會傷害我的兒子，會傷害到更多人…我，我！」

灰毛魔物顫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噗！

灰毛魔物的右手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爸爸！」

鮮血四濺，灰毛魔物的眼中再次充滿瘋狂。

將手從胸膛中抽出，灰毛魔物發出了嗬嗬聲。

生存的本能不允許它自裁。

灰毛怪物衝出了實驗室。

小男躺在地上，眼中滿是無助與絕望。

......

格邦森林。

小男孩已是少年。

「這次的藥草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將手中的一份不知名藥草放在地上，少年快速地躲進了一片草叢裡。

蹲在草叢裡緊盯著遠處的藥草，等了不知多久，少年看到了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從森林中竄出。

那正是先前的灰毛魔物。

灰毛魔物嗅了嗅地上的藥草，在確認四周無人後，灰毛魔物把地上的藥草全都吃進了肚中。

少年小聲地數著數。

「1、2、3......」

在數到10時，灰毛魔物竟是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少年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它的身邊。

「爸爸......」

少年抹了抹眼角的水霧。

「看來這次的藥草也沒能夠讓你變回來...是我太沒用了。」

少年沒有去觸碰魔物。

「下次，下次我一定會讓你變回來的！」

戀戀不捨地看了幾眼灰毛魔物，少年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回到實驗室，少年看著實驗台上的藥草輕聲說道：

「光是藥草還是不夠的嗎？藥劑的話...不行，這些藥劑藥效太大，如果控制不好劑量的話很容易就會失控。」

「還是在藥草上多下點功夫吧。」

少年回過頭看了看柜子里的藥劑。

「這些藥劑都是不能夠流通出去的，除非我死了，我公開藥劑的配方。」

「攻擊性藥劑如果流通出去的話肯定會給別人帶來不幸，我想媽媽一定不會希望看到那樣。」

「現有的藥劑里，『造血劑』勉強能算良性藥劑，就是使用條件太苛刻。想要沒有風險地使用『造血劑』的話，使用者必須要滿足大出血的條件，否則，『造血劑』同樣能讓人致命。」

「嗯......也許獸人族的血管大一點不會爆？哈哈哈。」

少年難得露出了笑容。

「我們愚人族人被魔物抓傷會變成魔物這一點不能說出去。現在大家對待我們族人的態度已經很怪了，如果再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恐怕我們族人就再也沒有社會地位了。」

「為了媽媽，也為了我們族人，我一定要成為一名出色的藥師！」

從期待到失望，再從期待到失望，少年也逐漸麻木。

實驗室內。

少年盯著自己手中的藥劑喃喃道：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在研製藥草的過程中使用藥劑作為輔材，今天，是時候。」

「圖鑑上的藥草能配的我都已經配過了，想要獲得新的可能性，就只能使用藥劑了。」

「這些年來，魔物的數量在成倍增長，不知道有多少族人都被變成了魔物，如果不儘快把藥草研製出來，我們的族人遲早都會滅亡！」

再不猶豫，少年把手中的藥劑倒在了藥草上。

桌上的藥草顏色漸深。

此時，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

「啊，川翼你回來了呀？」

......

「我想自己一個人去看看。」

『我』在格邦森林跟少年分開了。

少年看著『我』離去的背影喃喃道：

「一直這樣瞞下去真的好嗎？」

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暫時還不能讓別人知道。」

少年去到了他常去的那個地方，把剛研製出來的藥草放在地上，少年便是躲到了稍遠處的草叢裡。

等了些許時間，那隻灰毛魔物再次出現。

灰毛魔物又習慣性地嗅了嗅地上的藥草，不過它很快便把藥草吃進了肚中。

「1、2、3......」

10秒后，灰毛魔物再次昏了過去。

少年來到了灰毛魔物身邊。

看著毫無變化的魔物，少年的眼中充滿失望。

「加入了藥劑都不行嗎？」

少年正準備離開，突然！灰毛魔物睜開了眼！

未等少年反應，灰毛魔物便撲向了他。

「啊啊啊啊啊——！」

少年的胸口被灰毛魔物撕開。

承受不住這巨大的疼痛，少年昏了過去。

......

實驗室。

少年喃喃道：

「我已經沒救了，我不能再變得跟爸爸一樣了。」

少年把柜子里的藥劑全都拿了出來。

「大量血液必定會引來大量魔物，我必須得去把我的血跡給處理掉。」

「一瓶『蒸血劑』是不夠的，我還要多做幾瓶。」

「川翼如果知道我是在做這些事情的話也許會罵我的吧。」

少年笑了笑。

「一些有用的藥劑配方我就留在房間里吧，相信川翼以後在收拾我東西的時候應該能夠發現。嗯，不過話說回來，這些藥劑實際上都有用，就看怎麼用了。」

「最後就是跟川翼好好地告別了。」

......

廁所。

「假裝肚子痛會不會太假了？不知道川翼有沒有發現。」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嗯，藥劑都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那個了。」

少年翻出窗口後去便利店買了個包。

從便利店裡出來，路過狗頭人的地攤，少年跟狗頭人打了聲招呼。

......

少年來到了自己被襲擊的那處地方。

「呀，沒想到我居然流了這麼多血...還好我準備的藥劑足夠多。」

少年笑了笑。

「收拾這些藥材也得花上不少功夫呢，不知道川翼會不會追來。」

「盡量快點吧。」

少年從口袋裡掏出了『蒸血劑』，然後一瓶一瓶地倒在了地上。

『蒸血劑』宛如擁有生命一般，在落地后，它竟是自己向著那些有血液的地方散去。

凡是被『蒸血劑』所接觸到的血液都一滴不剩地蒸發了，土地跟藥草沒有絲毫異樣。

將血跡處理完后，少年開始收拾起了那些被咬過的藥材。

「再怎麼說也不能就這樣丟在這裡，儘管它們不能用了，但也要把它們收拾起來。」

把藥草全都裝進了新背包里，少年拉上了拉鏈，然後把舊背包也拿了過來。

「這包是爸爸的包，再怎麼說也不能丟。」

少年把舊背包放在新背包旁，兩個背包相靠而立。

「這樣的話川翼應該也知道我要他把包帶回去吧？」

少年嘆了口氣。

找了塊稍微舒適一點的草地，少年躺了下去。

「沒能成為一名出色的藥師，對不起，媽媽，不過，我很快就能去見你了。」

少年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微笑。

將『蒸血劑』一口喝下，少年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