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年宴(二)

第446章 年宴(二)

年宴正常舉行。天色稍晚開始,眾人移至流芳殿,按照他們預先的座位上坐好,等待著聖上的到來。

夏沐濋坐在預約的座位上,終於如願以償的與他的千燭並肩而坐,相比一會要上的美食,他更是開心能夠與好久不在一起的岳千燭一同坐著。

岳千燭感覺自己攤在地上的衣袖被誰拽著,轉頭就看見夏沐濋不安分的手已經鑽進她的衣袖,用手指勾著她的手背。而他本人確實單手撐著頭看向旁處,一副非常自然的樣子,讓別人絲毫看不出他的手在惡作劇。

還真是不老實。

岳千燭抿唇笑了笑,將手放到案幾下任由他握著,說實話,她也沒有與他手牽手,怪想念的。

不過一會兒,萬里公公的聲音響起,隨後岳千燭鬆開夏沐濋的手,隨著眾人站起來向高位上的來者行禮。

「恭迎聖上。」眾人福禮。

初仁皇帝按照安排的時間到達流芳殿。許是今日心情不錯,初仁皇帝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的精神,語氣中鏗鏘有力讓眾愛卿免禮坐下。

岳千燭看著初仁皇帝,想在他身上找到一點不舒服的癥狀,慶幸的是聖上看起來極其康健,這可就讓她放心很多。或許是因為聖上的給岳家翻案,所以岳千燭對他仍舊懷有感恩之心,又或許——

岳千燭看向身邊的夏沐濋,聖上是他的父親,她私心不想讓夏沐濋因為失去父親而傷心痛苦。

夏藝青長公主是這次年宴的司儀,她站在高處,說了一些簡短的開場白,在蘇惟帶領的一陣熱烈的捧場掌聲中,宣告今夜的年宴正式開始。

美食,美酒,還有跳舞的美人依次登場。眾人推杯換盞,相互敬酒。其中不少人都會與聖上敬酒,說些拍馬屁的好話。

夏恪群作為大皇子,雖然不滿今日的座位安排,但還是面帶笑容走到中央,向父皇敬酒:「兒臣願父皇身體康健,齊越萬世綿延!」

初仁皇帝笑著:「好!」

見到聖上如此愉悅,又沒有因為以前的過錯而對群兒冷眼相看,一旁的薛素美很是滿意,對聖上講:「聖上。今年一整年,齊越風調雨順,可都是虧了聖上的洪福啊。」

這馬屁拍的,差點讓不遠處喝酒的岳千燭嗆到。幸虧有夏沐濋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幫她順氣,才沒出醜。

初仁皇帝看向薛素美,依舊是和顏悅色:「德妃。今年後宮之事還真是有勞你了。來,朕敬你一杯。」

被聖上敬酒是多大的榮耀。薛素美受寵若驚,這是不是就說明聖上已經原諒自己,是繼續寵愛的象徵?她連忙拿起酒杯對聖上眉目含情的飲下酒水,嬌嗔一樂。期間還時不時的挑釁看對面的沐映竹,十足的炫耀。

沐映竹確實有些醋味,不過她清楚這裡不是與薛素美爭風吃醋的地方。與其爭寵,她更在意的是席下的一處空位。

同樣看著這個空位的不僅是沐映竹一人。岳千燭的視線從空位轉移過來,無奈道:「舅父還是沒有過來。」

那個位置是屬於沐元帥沐映行的。自從他出獄之後就一直從未在公眾面前出現過。大家都清楚,即便是沐映行恢複名譽,證實清白,可他被禁足宮中其實就是一種聖上的變相軟禁。如今年宴開始,沐映行還是不過來,就進一步證明聖上的軟禁達到了效果。

但是,岳千燭清楚。沐映行不是被軟禁,而就是不想出現在這裡。她已經派人請過多次,甚至自己也去過一次,可他老人家就是不離開祠堂,對今夜毫無興趣。

夏沐濋聽著他的唉聲嘆氣,手掌握著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摩擦道:「舅父心裡一直都有數,他肯定有他的想法。」

岳千燭點頭,沐元帥向來深不可測,她無法深探。正想著,突然就聽到聖上呵呵的笑聲。兩人一同看去,此時的與聖上說話的人已經變成了二皇子夏恪勤,現在的夏恪勤深得聖心,正受聖寵,讓人看著都眼紅。

兩人不知道剛才說了什麼,惹得聖上呵呵大笑,十分滿意。

岳千燭撓了撓夏沐濋的手心:「你不過去嗎?」

夏沐濋看著聖上的方向,看到兩位兄長在父皇面前討好的樣子,微笑回頭對她說:「我過不過去不重要。」

夏沐濋抬下巴向門口給岳千燭看:「我今日只管這個。」

岳千燭順著夏沐濋的視線向門口看,年宴現場竟然是緊閉的大門,還真是少見啊。

「沐王妃。」岳千燭被聖上點命。

岳千燭一愣,回頭看向高位,正好看到看著自己的聖上。

「聖——上——」岳千燭不知怎麼,還緊張上了。

「過來。」

「是。」岳千燭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來到聖上面前。

「今天的年宴辦的不錯。」初仁皇帝簡單的誇讚岳千燭的年宴準備。

岳千燭應下:「多謝聖上誇獎。」

「沒想到只用一個白天,你就能將流芳殿整理出來,很是不錯。」初仁皇帝指了一下岳千燭的腳下:「尤其是這塊地毯。」

岳千燭低頭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這裡,可就是她昨晚與聖上面對面對峙的地方,還有一段駭人聽聞的計劃。現在站在這裡,岳千燭彷彿站咋屍骨之上,讓她感覺到恐懼圍繞。

夏沐濋微眯雙眼,別人似乎看不出,但是他卻清楚的看出,千燭她有些緊張。

「這款地毯是長公主殿下親自挑選的。」岳千燭裝作不知道聖上的提醒,笑著道。她此時只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表現異常讓別人發現端倪。

初仁皇帝很滿意岳千燭的反應,這就證明他昨天表明自己的心底秘密給岳千燭不是錯誤。如此,他就更堅信岳千燭是合適做沐王妃的人選。

夏藝青不想讓岳千燭為難,笑著說:「皇兄。地毯是臣妹挑選的,可是流芳殿是沐王妃辛苦準備的。皇兄就沒有賞賜?」

初仁皇帝看著自己的疼愛的小妹,目光柔軟:「賞,朕通通都賞。」

「謝皇兄。」

「謝聖上。」

初仁皇帝詢問岳千燭喜歡什麼,看來想是投其所好。

夏沐濋總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他鬱悶的喝了一口酒,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他下意識撇過去,就瞧見是賀寒嘉的身影。

「王爺。」賀寒嘉的聲音很輕,顯然是偷偷溜過來,跪倒在夏沐濋身後,小聲說:「末將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一件事告訴給沐王爺。」

賀寒嘉是個嘴嚴的人,一般事不關己的事絕對不會用心在在意。但是昨晚聖上私下召見沐王妃這事,她怎麼想怎麼蹊蹺,實在是放心不下,便覺得即便違背與岳千燭達成的保密協議也要告訴給沐王爺。

不管岳千燭知道後會不會怨自己,賀寒嘉都不能拿著岳千燭的生命去冒險。

夏沐濋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低頭說:「有事說」

賀寒嘉一咬牙一定心,簡而言之的說道:「昨晚聖上在流芳殿私見了沐王妃,身上身邊毫無一人,只有末將的哥哥守衛。至於殿中的具體情況,末將並不知。不過——從昨晚開始,沐王妃的狀況就不很好。」

夏沐濋眉毛緊皺。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父皇會私下找千燭,是警告?是威脅?還是其他的?重要的是,千燭不曾與他說起昨晚的事,可她今天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著實讓他感覺不好。

她是在害怕嗎?

「末將先下去了。」賀寒嘉是躲開哥哥的視線偷偷進來的,不能多留。

夏沐濋嗯了一聲,讓她先離開。

賀寒嘉偷偷溜走,自以為逃離的很順利,卻還是被岳千煬和蘇惟看到了。不難為兩個少年三心二意,他們實在做不到向夏沐濋和夏恪信一樣,明知會發生難事,依舊雲淡風輕。

岳千燭從殿前得來賞賜回來,就對上盯看自己的夏沐濋的視線。她坐在他身側,微笑著:「怎麼了?東西不好吃?」

「沒什麼。」夏沐濋還是沒有問出昨晚的事,既然她不說只能說明,要麼是秘密,要麼她能夠解決。如果是前者,他是問出什麼的。如果是後者,他更不需要擔心。

不過既然如此,他今日最大的任務不是考慮聖上的安危,而是她的安全。

「這個菜咸了。」夏沐濋順著岳千燭的話隨便指了一盤菜。

岳千燭見到夏沐濋指的是他最愛的丸子湯,怪不得他不滿意,最喜歡的菜都不好吃,他肯定是會不開心的。

「我嘗嘗——」

「千燭。」夏沐濋握住岳千燭要去碰湯匙的手,打斷她。

岳千燭愣了一下,問他:「怎麼了?」

夏沐濋頓住,忍著自己的無盡的擔憂,委屈說:「湯不好喝,我想吃水果。」

岳千燭笑了,收回手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攪動著他的衣袖,說:「怎麼辦?我感覺你比水果好吃。」

這是什麼曖昧的情境。夏沐濋哭笑不得,他也想將岳千燭吃干抹凈吞入腹中,而且就是現在。

夏沐濋揚起手臂,衣袖從岳千燭的手指間抽出,他身體壓過來,靠近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不斷拍打她的耳垂:「今晚,為夫肯定會證明,是你好吃還是我好吃。」

······

「你溜去哪了?」

賀寒嘉剛剛從流芳殿出來,還沒來得及跑就感覺自己的衣領被誰給拎起來。她心虛,只能幹笑著轉身:「嘿嘿嘿,哥哥。我,我就是去了茅廁。」

「是嗎?」賀寒生鬆開賀寒嘉:「我可不記得流芳殿還能做茅廁。」

賀寒嘉繼續嘻嘻笑著,指著不遠處說:「哥,來人了。」

賀寒生懶得與賀寒嘉計較,只要她沒有搗亂,他就萬事大吉了。他轉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人影,等人影再近點才看清來的人是陳致。

賀寒生站到賀寒嘉身前,問道:「陳領軍不是在宮門口守著嗎?來這做什麼?」

陳致看到賀寒生身後的賀寒嘉蹦蹦跳跳的與自己打招呼,視線轉移到賀寒生這處說:「末將是來通報賀將軍,宮門口西南方向有異動。」

······

殿內繼續熱鬧著,可是現在的熱鬧可就有些強撐著的意思了。現在酒足飯飽,互相吹捧也到了極限,只要聖上宣告解散,在座的各位都可以立刻離席。可是坐在上面的九五至尊就是不喊停止,硬生生讓大傢伙再繼續熱鬧下去。

夏沐濋與岳千燭不動聲色的親密了一陣,兩人不約而同的都將視線投向對面的薛清平處。從宴會開始到現在,薛清平除了給聖上請安和接受各位大臣的寒暄,就一直與夏恪信在攀談。不僅如此,成益侯蘇逢磊今日意興闌珊,與眾位同僚只是說了兩句話就一直坐在薛清平的案幾后,與他推杯換盞。

岳千燭一杯酒下肚:「沐濋。」

夏沐濋收回視線看著她:「嗯?」

岳千燭雙頰微紅,顯然也已經撐不住與聖上一同扮演平安無事的假象:「今晚會不會發生你一直擔心的事?」

薛清平調兵入宮,逼宮聖上。外面都是夏沐濋得到消息后,以防萬一的部署。

夏沐濋收起她的酒杯,將準備好的解酒湯放在她面前:「你喝多了。」

岳千燭搖頭,雙眼迷離的看著身前的醒酒湯,淡淡的說:「這酒喝不醉的,它只會——」

「各位吃好了嗎?」夏藝青長公主再次站出來,微笑,端莊,張弛有度:「今晚還有一個好東西要給大家看。」

怪不得年宴還沒有結束,原來還有重頭好戲。

岳千燭的面色傷悲,端起眼前的醒酒湯直接喝下,對夏沐濋說:「酒,會讓在場的所有人意識越來越清明,但是手腳更加無力。」

「各位大人,今夜註定無眠。」夏藝青主持著這裡的一切:「來人,請將聖上為大家準備的東西呈上來。」

說完,流芳殿的大門打開,緊接著就出現萬里公公的身影。怪不得今晚一直不見萬里公公,原來是去準備好東西去了。在場的人神色各異,更多的人是期待,而其餘人則各懷鬼胎。

「葯是我下的。」岳千燭低頭,雙手撐著:「我是第一次給別人下藥。」

萬里公公的身後是四名武將,他們的手裡都端著托盤,托盤上凸起的東西被白布蓋著,神秘至極。

「沒辦法。」岳千燭很是痛苦:「聖上的旨意,我不得不聽。」

流芳殿的大門緊閉,殿內熱鬧的很,沒有人意識到大門在外面被人緊鎖。

「聖上拿你來威脅我。」岳千燭搖頭,終於忍受不住心底的恐懼,喃喃道:「聖上還拿他的性命威脅了長公主。」

萬里公公走到殿前,向聖上行禮后,轉身面向眾臣,與他一同轉過來的還有四名武將和他們手裡的東西。

岳千燭猛然抬頭,一眼就看到了托盤上的東西,她下意識緊緊抓住夏沐濋的手,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她記得,聖上說:「明晚的年宴,就用血流成河來祭奠朕的芝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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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梨花與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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