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風骨

第456章 風骨

黃昏如畫,春意襲來。岳千燭拉緊身上的披風收回看著慶華殿的視線,說:」太子殿下,我們聊聊?」

唐佑已經接受了岳千燭的保持距離,說:「好啊。」

沐王妃要與魯朝太子談話,本來是萬里公公派的送唐佑出宮人,也只能默默退後,不該聽的不聽。

岳千燭想了想說:「唐路在你的手上?」

唐佑點頭。

「本來我不該問的,可是如果我不問我心裡不踏實。」岳千燭略帶猶豫的問:「你準備將唐路怎麼辦?」

唐佑真誠的回答:「國有國法。他是我魯朝逃亡的廢太子,理應由我帶回我朝,聽候發落。」

岳千燭繼續問:「你們會怎麼定的罪?」

「與你朝國公一樣,結黨營私,太子無能,外加殘害手足。」唐佑依舊真誠。

於唐路而言,他設計利用齊越淮州府岳家不算有罪,派細作兀察刺殺齊越皇子不算有罪,甚至兵敗之後尋求齊越庇佑也不算有罪。他的罪名就是一系列的政治失誤,黨派之爭,殺了的兄長皇子唐封。

這樣的唐路在齊越會被判什麼懲罰呢?岳千燭有些不確定的問:「他的下場呢?」

這次唐佑沒有回答,反問她:「你希望他是什麼下場?」

「我希望他死。」這是岳千燭的心裡話。

這也是唐佑所想的理所應當。唐路是她的仇人,唯有一死才能讓岳千燭痛快。

唐佑沒有正面回應這件事,而是說:「你知道我為何會在這時候能入宮嗎?」

岳千燭聽到唐佑入宮的消息后心裡想了很多很能,但是都被她給推翻了。所以她並不知道唐佑為什麼會在此時入宮。

唐路說:「因為我聽說馮恆將唐路救走,而馮恆又參與了薛清平的宮變。我是來向貴國聖上要人的。」

「要唐路還是要馮恆?」

「你認為呢?」

岳千燭實在沒有心思與唐佑打哈哈,說:「唐路是你朝太子,馮恆是你朝細作,你要誰都有理由,你不要誰又說不出錯來。」

唐佑笑了一聲:「沒錯,不管是誰,我都不虧。」

「你虧。」岳千燭糾正唐佑的說法:「如果你要保下馮恆,那可就與我朝聖上之間的合作出現破痕。馮恆對於我們而言是罪大惡極的細作,在他嘴裡有不少我們想要的情報。你把他帶走,你覺得我朝聖上會一直支持你做魯朝太子嗎?」

唐佑平靜的說:「就是因為他嘴裡有太多的秘密,所以我才要將人帶走。」

「他知道的秘密無非是唐路的,你雖然是他的新主子,可他對你並不了解。」岳千燭的思緒非常的清晰。馮恆知道的魯朝消息最多能夠為他們所用,他知道的齊越消息也不少,絕對不能放虎歸山。只是,在與唐佑的交流中,必須要給他足夠的理由,他才會放手,那岳千燭就給他足夠的理由。

「馮恆以前是唐路的人,見唐路倒台立刻附和於你,這樣的人不能信。保不齊你將他帶回去后,他會回到唐路的黨羽中,回頭咬你一口。」

「可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曾經也是唐路身邊的人。」唐佑微笑著說。

岳千燭想到的就是唐佑最為器重的於良,於良是她的半個仇人,她實在是無法對於良做出公正的判斷,但是從唐佑的角度來說,於良此人還是值得信任的。

」於良不同。於良雖然是唐路的人,但是他一直在你身邊出生入死,你們二人的生死情誼很是加固,與那隨風倒的馮恆並不同。「

唐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誇讚,不知道於良聽到昔日恨她入骨的人對他如此評價,是哭還是笑,亦或是哭笑不得。

岳千燭察覺到唐佑的微表情,不情願的瞟了他一眼,說:「總之,馮恆回去魯朝對你是弊大於利,太子殿下還是好好想想吧。」

唐佑笑出了聲:「你還真是會為你朝聖上考慮。」

廢話,難不成要考慮魯朝皇帝?岳千燭覺得唐佑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該正經的時候不正經,現在一陣笑來笑去,真是不穩重。

唐佑笑夠了,說:「我會參考沐王妃的意見的。」

岳千燭頓住。

「怎麼?」唐佑發現她短暫的一愣:「我們是朋友,朋友的意見我還是要參考一下的。」

躍遷至心頭湧現說不出的情緒,最後毫不客氣的說:「是你讓馮恆帶走唐路,然後以要唐路之名入宮保下馮恆。你要的只是你認為對的人,將唐路作為一個棄子給扔了。」

這次輪到唐佑愣住,片刻后他輕笑出聲:「你怎麼知道是我讓馮恆帶走唐路的?」

岳千燭不加掩飾的喜上眉梢:「我是炸你的!」

「什麼?」

「如果我不說的如此肯定,你會怎麼相信我是猜的?」岳千燭不介意多給唐佑解釋一會兒:「唐路是聖上關押的,被關押的地方就連沐濋派人都找不到。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個問題,聖上本來就沒有瞞著這個消息,只是大家都沒有問聖上而已。」

「當時唐路被關是平萊王執行的,除了聖上就是平萊王知道。很巧,我昨日宮宴之前就問過平萊王。」岳千燭怎麼也想不到昨天自己就是隨口一問,竟然能夠問出如此驚天的答案。

「你住在杜老闆那,杜老闆又深得平萊王厚愛,所以能夠從平萊王那得到唐路的下落告訴給你不成問題。」岳千燭笑自己聰明:「你將消息透露給馮恆,無外乎是利用馮恆得薛清平信任可以隨意出入唐路被關押之地,也就是紅紗軍大牢。」

唐路摸了摸鼻子,算她聰明。

岳千燭見唐佑呈認可之姿,繼續說:「馮恆表面上依舊是齊越官員,薛黨黨羽。你用薛黨的人救唐路無非就是給薛清平扣緊他通魯朝皇子叛齊越朝廷的罪名。這樣薛清平的罪就比馮恆的罪大多了,你入宮就可以拿唐路做棋子與聖上交換換來馮恆在手。我說得對嗎?」

唐佑沉默片刻,雙手輕拍鼓掌:「沐王妃真是好猜想。知道沐王妃愛看話本戲文,想象力果然豐富。」

岳千燭:「······」

「但是這次你猜錯了。」唐佑恢復正色。

「錯了?」岳千燭自以為自己推算的天衣無縫,沒有破綻,怎麼會是錯了?

「你這次啊沒有了解我啊。」

「什麼?」

唐佑抬頭看著天色時辰,雙眸中閃過岳千燭看不到的失望,他說:「真真假假都已成定局,沐王妃可以去問你朝聖上或是你的夫君沐王。在下還有要事,先告辭。」

說完,唐佑轉身先前走,步行離開。

「唐佑!」岳千燭不甘心,她還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唐路的。

唐佑一邊走一邊是擺起手臂當作告別:「沐王妃,以後山水有相逢,我們很快就會相見的!」

這一次,是他先走一步了。

看著別人離開的背影,他會心痛會不甘,甚至還會委屈。但是這次他沒有失落,更加洒脫,他可是堂堂正正的魯朝太子,以後只能他先走一步了。

······

岳千燭蹲在地上一直反覆推算自己的猜想,想要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因為想得太過入神,她連萬里公公出來叫自己都不知道。

「王妃娘娘!」萬里公公來到岳千燭的身邊,畢恭畢敬:「老奴喚您幾聲,您都沒有聽見,可是身體不舒服?」

岳千燭緩過神來,搖頭說:「沒有,是我剛才失神了。」

岳千燭不好意思的問:「我現在能進去了?」

萬里公公一直都是慈祥的微笑:「是,聖上在等您。」

岳千燭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裙,剛準備移步,問道:「沐王爺呢?」

萬里公公答話:「聖上安排沐王爺去鏡月殿看望賢妃娘娘。」

岳千燭一想,是哦,賢妃經過昨晚一定是嚇個不輕,他們作為晚輩是應該去看往。等會她也應該前去請安。

「沐王妃,請。」

岳千燭隨著萬里公公入殿,此時慶華殿里只有初仁皇帝一人還是他書案上數不清的奏摺。

這些都是昨日宮變后,那些被移到祠堂的大臣回去家裡之後的親自所書,有的是薛黨官員被聖上軟禁在家后自己懺悔的心聲,有的是二皇子一黨趁機落井下石的堅定。

一本本的奏摺可是將風水輪流轉上演到極致。

岳千燭雙手相疊伸前行禮:「民女拜見聖上。」

「嗯。」初仁皇帝心情不錯:「隨便坐吧。」

岳千燭微愣,隨後在她的身後出現一個凳子,她看過去送凳子的是萬里公公,謝過之後略帶小心的坐下。

坐下后的岳千燭仔細打量聖上的神色,聖上一邊吃著切好的蘋果一邊將奏摺當作樂子來看,看情況精神狀態極佳。聽說昨晚聖上回去慶華殿後直接睡了,這麼一大爛攤子就由各方出力,他絲毫不在意,彷彿一切胸有成竹,毫無後顧之憂。

今日一早開始,他又開始面見百官,一直忙到現在,但臉色絲毫不見倦意。要知道聖上的身子骨可是經不起折騰。

「怕朕暈過去?」

岳千燭的目光撞進聖上的視線中,剛要起身就被聖上擺手制止,她只能稍稍向前只坐一點凳子,坐直脊背說道:「臣女確實害怕聖上出現不舒服的狀況。」

初仁皇帝換了一本奏摺,說:「朕一時半會死不了,你們呀就是瞎擔心。」

生死隨意,初仁皇帝不將這些看在眼裡。

岳千燭理解的「你們」必然就是自己與長公主殿下還有在場的萬里公公。經歷重病,經歷宮變,經歷整個朝堂的血洗,初仁皇帝依舊可以如此精神飽滿讓所有看到他的人信服,可見他才是齊越最強最不容易擊垮的人。

「朕找你過來有事。」初仁皇帝示意萬里公公將手裡的奏摺給岳千燭送去:「你看看怎麼樣?」

岳千燭不明所以的接過來,打開看手裡的奏摺,頓時眼睛一亮,不可思議:「聖——上——」

「這是禮部挑選出來的日子,就是二月初三。」初仁皇帝說:「現在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與濋兒可要抓緊準備大婚才是。」

這本奏摺不是別的,而是初仁皇帝讓禮部根據夏沐濋賀岳千燭的生辰八字選擇的良辰吉日,是今年最適合他們成親的大喜之日。

「濋兒剛才也看到了,很是滿意。」初仁皇帝進一步說。

岳千燭站起來,鄭重的向初仁皇帝行禮:「謝聖上。」

「事請都已經結束了,朕不需要用你來一直牽制濋兒。」

聰明的人之間的默契就是不用多說。夏沐濋與岳千燭一直都知道他們之所以被聖上推遲大婚就是要用岳千燭來牽制夏沐濋。關於這一點,初仁皇帝也早就知道他們二人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在大家心知肚明的時候說出來,就會輕鬆很多。

初仁皇帝說:「朕知道你們要在黔地舉行大婚典禮,朕准了。不過,大婚之後你可得放一個人。」

岳千燭雙手抱著奏摺捨不得放手,問道:「聖上想要誰?」

初仁皇帝說:「朕很快就會處理昨日宮變結果,裡面涉及到你岳家案。當初朕因為安撫民心不得不加快對岳家案的審理。這一次同樣,朕也要安撫民心安撫朝臣。」

岳千燭了解,這一點確實應該考慮。

初仁皇帝說:「既然事請是因為岳家開始,就應該因為岳家結束。朕已經讓二皇子的吏部擬寫奏摺,讓你的弟弟岳千煬,在你大婚之後即刻入朝。」

又一個大驚喜砸向岳千燭,岳千燭心生波瀾,雖然她一直希望弟弟能夠入朝鍛煉,希望岳家得到聖上的認可。可是這突如其來,她實在是擔心。

「聖上,臣女的弟弟怕是不足以——」

「你是不相信朕的眼光?」初仁皇帝打斷她:「岳千煬雖然年紀尚小,但是想法不錯。他述職的那些內容很有建設性,剛剛接收淮州府便能夠有如此進步實在難得。在他入京幾日,先是幫助二皇子剿匪,后是宮變只是救駕有功,這兩點就足以讓人踏入朝堂。」

岳千燭說:「臣女很感謝聖上對千煬的認可,但是,千煬畢竟基礎不如其他朝臣,臣女怕他在這受到他不喜歡的對待。」

這是岳千燭另外一個擔憂。岳千煬淮州府還有人照顧著,可是在上京城無依無靠,誰想害他輕而易舉。作為姐姐,私心不想讓尚且不懂朝中的規矩的弟弟吃苦頭。

初仁皇帝餘光看了一眼身後的屏風,對岳千燭說:「朕一直在想,雖然你與濋兒沒有大婚,但沐王妃是朕親賜。就算岳小侯爺任人宰割,沐王妃的弟弟可是無人敢動,關鍵時候你的身份也是他的護身符。」

岳千燭搖頭說:「這是千煬自己的人生,臣女能做的就是呵護這個弟弟。如果讓沐濋和沐王府摻和進來,恐怕即使千煬再努力再有功績,各位朝臣大人都不會相信那是他能力。千煬從來不需要臣女來證明什麼,他要做的就是向聖上和天下臣民證明,岳家兒郎正直堅守,岳家風骨千斤不屈,岳家忠心世代不換。」

這是姐姐對弟弟唯一的期待,也是弟弟奉為人生的目標,是岳家人不可磨滅的風骨。

初仁皇帝想著類似的話在岳凌的國策論里出現過,只是說的不是岳家,而是齊越。

齊越之風骨源於混亂時期的血腥,齊越之風骨回歸最初的橫掃之勢,齊越之風骨當堅守千秋,齊越之風骨應永傳萬代。

這是初仁皇帝聽到過對他奪得帝位最高的正面評價,所有人都說他腳踏白骨得來的皇位,卻很少有人如此高調的說,是他拉回苟延殘喘的齊越恢復生機,展現風骨。

岳凌之死,但真是初仁皇帝心頭大憾。

「你不必擔憂。」初仁皇帝說:「朕已經將他安排在戶部,由你熟悉的葉適言來親自教授。戶部是朕最為看重的一環,有朕在,岳家風骨必定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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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梨花與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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