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預謀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裡,秦容和沈溪還是把這裡的草給鋤了,只是做完這些之後天已經黑了。
原星上的白天和黑夜不像其他星球那樣是視覺感測器映射在人腦的假象,恰恰相反,很多星球之所以還有白天和黑夜的劃分,大多是受原星影響。
星際時代的人早已找到了克服作息習慣和生理需求的方法,但某些東西還是從多個世紀之前就傳承了下來。
但現在已經沒有人去深究傳承的源頭了。
沈溪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黑夜,神秘又美麗,和他在首都星看到的截然不同。
僅僅身處在這樣的靜謐里,對著這片天空發獃,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平和了下來。
「這是星星。」之前那個女孩也做完了手裡的活,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見沈溪抬頭看天,有些緊張的道:「我爸爸跟我說過,每當有人死去,那個人的靈魂都會化作星星,成為天上的守護神,守護尚在人世的親人。」
沈溪被她的聲音喚回了神,第一反應是去看秦容,後者的背挺直,不知道再搞什麼。
他撇撇嘴:「這種封建迷信也就能騙騙你這樣的小姑娘,你所謂的那些星星,只是臨近原星的星球。」
女孩瞪圓了眼,靠近陌生人的緊張和害怕都被不服氣沖淡,不滿的反駁:「不可能,有人跟我說過,在外面的星球根本看不到這樣的景色。」
那是因為星球被防禦網覆蓋了,那些經過不斷改善和加強的系統防護是每個星球的盾牌,將各個星球包裹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當然看不到星星了。
沈溪張嘴就想要給文盲普及一下常識,但又莫名其妙的頓住了。
原星是沒有防護網的,原星會還不敢明目張胆的把安全系統建立在原星上……但如果一個星球連安全系統都沒有,那附近哪怕只發生一場小規模的太空戰,都會把這裡摧毀。
可想而知,這些原星原住民在原星會沒來之前,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沈溪嘖了一聲,整個人突然就疏離冷淡了起來:「你之前還勸我們不要找原星會麻煩呢,知道我們別有目的還敢湊上來,膽子挺大的。」
沈溪看的出女孩害怕,剛才他忽悠那個王七的時候這女孩兒就在旁邊聽著,知道他說謊也不拆穿,還默默的離他們更遠了一些,對他們顯然不是一般的怕。
「我……」女孩突然被他直白的指出來,有些不知所措,頓時慌張了:「其實……我……」
「你什麼?」沈溪眉眼冷淡,透著一點高高在上的傲慢:「故意接近我,是有人讓你這麼做的?是原星會?」
氣氛突然緊張,女孩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嚴重,嚇的都要哭出來了:「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想……」
「想知道什麼?」沈溪問。
「行了。」秦容走過勞,把鋤頭扔給他,淡淡的看了女孩一眼,對沈溪說:「去把那些草扔了。」
這片地的草幾乎都是秦容自己鋤的,不是沈溪故意不幹活,雖然他確實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但不會也是真的,他和秦容一起,只能添亂,幫倒忙。
沈少爺被命令幹活也沒不高興,還對她笑了一下,說了一句「辛苦」……然後冷淡的沖女孩點點頭,就走了。
女孩愣愣的忘著他。
沈溪面對秦容時是另一個態度,臉上的疏離冷淡沒了,高冷和傲慢也沒了,溜溜噠噠的走過秦容的工作區域,微微彎腰一看,覺得非常驚喜。
秦容不僅會越貨殺人,還會鋤草種地,真厲害。
他偷偷瞄了一眼秦容,然後鬼鬼祟祟的想把地里長的比較好看的草收集起來,準備先收藏再處理。
秦容沒注意他的動作,低垂下眼,摸了摸手無足措的女孩的頭,問:「你叫什麼?」
女孩完全沒了白天時的底氣和膽大,畏畏縮縮的看她一眼,小聲說:「我叫王六,叫我小六就行。」
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取的名字隨意極了,不過聯想多災多難的原星,秦容明了,像她這樣的原住民,名字大概也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秦容笑了一下,開起了玩笑。
「王六,王七……你們這裡是不是還有一個叫王八的人?」
「……」
哪怕小六沒讀過書,是個實打實的文盲,也聽懂這句話又嘲笑的成分,但是她不敢反駁,直挺挺的站著不吭聲,看著倒是有些骨氣了。
小六其實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看上去不好接近的秦容竟然會拿她開玩笑,而給人感覺平易近人的沈溪卻那麼不好相處。
秦容回頭看了一眼沈溪,後者對著一堆草也能美半天,半天也不見動作……不過趁他離得遠,她壓低聲音問小六:「你是不是想問他,關於原星意外的事?」
小六再次瞪圓了雙眼,因為被猜中了心思,她反而更慌張和害怕了:「我……」
「不用害怕。」秦容比小六高一些,她微微彎了下腰,跟她湊的很近:「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你如果想知道外面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她這話簡直說到了小六心坎里,她那麼緊張小心,其實就是想問一問外面的情況,但是:「你怎麼知道我……」
秦容似笑非笑的環胸看著她,很平靜的回答:「原星就像一口井,但誰會願意做井底之蛙呢?你們只是沒有能力離開,又或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樣子而已。」
如果有機會,不會有人願意待在這裡。
這話不能打消她的戒備,她小心的看了一眼周圍,懷疑有詐,就又聽秦容道:「放心吧,我觀察過了,這個地方剛好是盲點,天這麼黑,那個樓里的人透過窗戶也沒辦法看清我們。」
真是句句都說在她重視的地方。
小六意識到面前的人恐怕比原星會還不好糊弄,立刻不左顧右盼了,緊張的掰了掰手指頭,過了好半天才問:「那你能告訴我嗎?」
秦容沒說話,手掌一攤,做出了一個『隨便你問』的姿勢。
小六不知道秦容是什麼人,但面前的機會只有一次,她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來了個大的,壓低聲音問:「你有辦法離開這裡嗎?」
「……」
秦容高速運轉的大腦卡殼了一下,反應了一會:「你說什麼?」
她便又重複了一遍:「你有辦法離開這裡嗎?」
秦容:「……」
女孩認真又滿懷希翼的看著她,這一刻秦容都懷疑自己是聖母在世:「你認真的?」
她以為這女孩最多就只是問一問外面的情況,她剛好能趁機套出點話來,沒想到女孩膽小的表現都是表面,實際上膽子很大呀。
「我想離開這裡,我沒有辦法了。」小六攥著衣角,抬頭,目光卻穿過了她,突然不說話了。
秦容反應敏銳,沒有立刻回頭,而是問:「還有人每天監視你?」
這句話就像一道驚雷,把女孩嚇的手腳冰涼。
而她的反應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這並不難發現,女孩在和他們初次見面時就抬頭看了眼監視器的方向,談話期間又看了五六次,動作太明顯,不僅是自己,恐怕監視的人也能發現問題。
而且她說的話內容太刻意,騙一騙野路子的邪教人員還好,想瞞過專業修習過行為學的秦容還是有點難度的。
最後就是……
秦容抬頭,王七的腳步聲沒有刻意壓低,他已經換了一件衣服,笑容滿面的和剛處理完那堆草的沈溪攀談,還向她這邊招了一下手。
秦容站直了身,給她理了理衣服,在她耳邊說:「以後有什麼問題不要去問那他,直接和我溝通。」
這個他,指的是沈溪。
小六從頭到尾開不了口,像是受了驚的刺蝟,渾身戒備又恐慌,縮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她用畢生的腦細胞腦補堆兩個表面同伴之間相互針對戒備的戲碼,覺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沈溪漫不經心的和王七有一下沒一下的聊著,驚訝的發現過去這麼長時間,這個人還是絲毫沒有懷疑他們的身份。
原星會的人是真的對他們毫不設防,還是再謀划什麼?
「講座就不去了,這一天下來怪累的,我們吃過晚飯就想回去休息了。」
沈溪睜著眼睛說瞎話,語氣卻不容拒絕:「畢竟第一天來,還有點兒不適應。」
王七沒什麼意見,他和善的像是個好客的主人:「也行,反正這樣的演講每天都有,明天我親自帶你們參觀。」
然後他招呼秦容旁邊的小六:「小六,走,爺爺帶你去看錶演。」
沈溪有點兒懷疑,這小破地方的人都這麼閑,每天開設講座,是為了掃盲嗎?
秦容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沈溪邊走邊問:「你跟那個女孩聊什麼了?」
「她想跟我們道歉的。」秦容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沒聽她叫王七爺爺嗎……她說她爺爺就是為了讓她減輕一些負擔,才把工作安排給我們的。」
沈溪:「……淳樸的原星人?我呸!」
……
想比起秦容這邊的悠閑靜謐,博佐維奇可就倒了霉了,amy馮給大力的東西是最新型的武器,這東西跟科技武器無關,是個生化武器,專門針對不好破壞的戰場而設計的。
如果當初軍需庫有這東西,那秦容和沈溪還真未必能跑的了。
大力駕駛機甲,帶著幾個人直奔博佐維奇藏匿的地方而去,他亢奮無比。
這種狩獵一般的刺激讓他興奮,博佐維奇身上的定位早就已經暴露了他的位置。
但同時,大力也不會知道,自己也正在漸漸進入博佐維奇的狩獵場。
「我讓你去幫秦容,如果你一開始就按照我的要求做,根本不會面臨現在這樣的情況。」通訊視頻里,邱榮一臉真誠的笑容在此時顯得格外虛偽,他拖著下巴,欣賞著博佐維奇的狼狽:「這都是你自找的。」
博佐維奇瘦弱的軀體里藏著可怕的爆發力,冰冷到沒有溫度,卻看不出絲毫氣急敗壞。
他和邱榮通話,不是為了放狠話,也不是為了服軟向他求助,而是要記住此刻的這張臉,日後百倍千倍的討還回來:「我有計劃,只是你要小心了,如果這次我沒死,那麼日後的你就危險了。」
博佐維奇隨意了把不知道何時藏到他機甲上的定位碾碎,看向沒有光亮的方向:「就算陰溝翻船,也不會翻發在這裡!」
冰凍裝置器的冷意在四周蔓延,這種寒冷殺不死人,卻能讓機甲陷入冷凍狀態從而休眠至少五分鐘。
真可惜,看來原星會把他看成了一個只能靠著機甲逞能的廢物,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武器來對付他。
機甲成為沒用的累贅,博佐維奇卻笑了,視頻里的邱榮最後道了一句「祝好運」,然後關掉了通訊。
博佐維奇轉過頭,在方向不明視野不佳的狀態下準確地鎖定了一個位置——這個位置靠近原星。
首都星市中心廣場。
公交站角落裡的公共座椅上,一個帶著帽子的男人低頭看了看錶,然後微微偏頭。
他旁邊同樣等車的女孩正刷著星網,一臉煩躁的跟同伴道:「北海星現在全都通鎖了,途中經過的航道線都停運了,我哥只能改道,恐怕要錯過我的開學典禮了。」
她的同伴比較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北海星到底什麼情況,不會是傳染病吧。」
女孩搖頭:「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畢竟還有很多人從北海星撤離了。」
「可我聽說從那出來的人有很多都生病死了……要不還是不要讓你哥回來了,而且現在海盜在域外活動也頻繁,實在太不安全了。」
「……」
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聊個不停,沒注意到坐在他的身邊的男人已經走了,而他剛剛坐的座位上,留下了一張紙條。
另一邊的車站站點,男人排隊上了車,車門關上的一剎那,他微微勾唇,然後輕輕一揮手。
轟——!
市中心廣場上的雕像全部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