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謝裴之臉色灰白,清雋秀美的面容,蒙上一層死氣。
沈明棠半跪在床邊,緊緊握住男人因病重而清瘦的手,滾燙的眼淚連成一線,滴在他的眼皮上。
謝裴之慢慢睜開眼睛,偏頭看她,眉眼溫柔。
「哭什麼?」謝裴之虛弱的抬手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淺淺一笑:「我這一生功成名就,沒有什麼遺憾。」
他出身農家,家境貧寒。父母早亡,兄弟姐妹橫死,全都不得善終。有人說他命硬,克六親。事業尚算順暢,如今年方四十,富甲一方。
終生未娶。
謝裴之看著潸然淚下,傷心欲絕的沈明棠,才三十六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沒有他在身邊守著,護著,會遭人欺負吧?
謝裴之抽出自己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她緊緊抱進懷裡。眼睛里充滿憐惜、不舍與不甘,到底是有遺憾的。沒能護住兄弟姐妹,也沒能娶她,陪她廝守終老。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安排妥當。」謝裴之閉目了片刻,隱忍著痛苦,微弱的聲音帶著苦澀:「嬌嬌,你還年輕,可以找個……」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沈明棠搖頭,哽咽的嗓音帶著哀求道:「裴之,你許我一個名分好不好?我想名正言順的跟著你,你去哪,我都跟著……」
她這一生命運多舛,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害死全家。是謝裴之將她從泥沼里拉出來,將她當做嬌客養在府中,給盡她他所能給的一切,除了名分。
他說:要她長久陪伴在身邊,而非一朝一夕。
這個男人怕他克了她,吝嗇到臨終,也不肯給她冠他的姓。
她不怕的。
謝裴之唇瓣動了動,發不出聲音,手指輕輕碰一碰她的頭,似在讓她聽話,那雙溫暖的眼睛緩緩閉上。
沈明棠抱住他抑制不住放聲大哭。
——
沈明棠的身子不斷往下沉,冰冷的河水灌進她的喉嚨。
求生的本能讓她掙扎自救,卻沉的更快。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拉出水面。
「噗……咳咳……」
沈明棠呼吸到空氣,吐出一口水,睜開眼睛的剎那,看清身邊長相清俊的男人。
陽光將他的輪廓照的深邃,長眉下一雙清黑的眼睛浸著寒冰。他身上濕漉漉的,水珠從線條冷冽的下巴滑下去。男子抹去臉上的水珠,手背上突出的青筋,顯露出他在極力剋制某種情緒。
熟悉的容顏,帶著少年氣。
眼眶一紅,淚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裴之,你來接我了嗎?」沈明棠見到心上人,忽略掉各種不對勁的地方,撲向謝裴之的懷裡,「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怎麼變年輕了?」
謝裴之反射性避開。
沈明棠撲了空。
一旁的鄉鄰聽見沈明棠的話,「噗嗤」笑出聲,七嘴八舌的說風涼話。
「謝大郎,你娘子腦子本來就是個壞的,現在腦子又進水,更傻了。」
「傻點也好。他窮不說,又有病,還是個殺人犯。正常的姑娘誰敢躺他身邊?說不定哪天犯病把人掐死在床上。」
「要怪就怪這傻子是個倒霉蛋,落在後娘手裡,倒貼給謝大郎做媳婦,這是讓她來送死。」
「誒……你們說,是不是謝大郎把人推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