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計劃中
馮駙馬已經出門,昭純公主不敢耽誤,也馬上換衣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侯府,馮駙馬轉到了側門邊,那裡有一處的牆低了一塊,而他提前已經在牆根下埋好了一根長竹竿。
只要他在外面放兩聲哨音進去,他的人聽到了,自然會過來把東西接過去。
昭純公主去了正門。
她一身深藍簡衣長鍛裙,去了京城女子們常穿的紗衣了披肩,反而顯出幾分英氣來。
侯府的門房並不認得她,但是認得她手裡的那塊玉佩,上面是雕著龍的。
門房恭敬地把她請進去,也已經跟旁邊的小廝遞了眼色,讓他趕緊通稟自家的主子。
這時候畢竟已是晚了,侯府雖然因為明日的大婚,還未閉門,但忙了一天的於父和於夫人,也真真是累的不輕,已經在後院里歇下了。
於淵一個白天都沒怎麼見人,晚上更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侯府的事,現在都由管家和小石在統管。
得知府上這個時候來了一位拿龍佩的女子,他們不敢輕慢,連忙往後院里傳。
才過了二門,就看到他們家少爺一身勁衣從裡面出來。
小石趕緊把前院來客的事說了。
於淵的眉頭皺了一下:「當真是她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帶婢女侍從?」
小石搖頭,是不是沒帶進門來不知道,但她確實是一個人進來的,而且看上去好像有急事的樣子。
於淵想了一下,還是先往正院里去。
於家的正廳並不算好,簡單的木製桌椅,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木材。
屋裡擺房的花瓶器件,也都跟名貴沾不上邊,可能在普通百姓的眼裡,也已經很不錯了。
但在官宦之家,在自小在宮裡長的昭純公主眼裡,真的太過簡陋,簡陋到讓人心酸的地步。
她過去是真喜歡那個人的,知道他中了毒,失蹤了,後來就傳他已經死了,她不知有多難過。
可也只是難過,她沒想過去找他,更沒想過去查他為何會中毒。
既是知道沒了於淵之後,於家日子不好過,她也從未伸出過幫助之手。
那些個日日夜夜,都不知於家和他,是怎麼一點點熬過來的。
這些帶著過去回憶的滄桑和貧苦,既是在滿屋子的賀里掩飾下,還是顯露了出來,並且撞進了昭純公主的心裡。
她紅了眼眶。
也就是在此時,門外小廝傳話進來:「少爺到。」
昭純公主正抬袖的手,一下子僵住,身子半側著往門口看去。
於淵踏著燭光而來,一襲青衣羅衫,身姿如青竹玉樹,面容絕艷而俊美,就那樣出現在她視線里。
昭純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來時的緊張著急,看到於家時的愧疚自責,此時都不知去了哪裡,只剩一腦袋的空白,還有痴痴看著他的神情。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是沒變。
也許變了,只是變的更好,讓人不敢相信。
於淵已經入內,看到是她,也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上前施禮:「給公主殿下請安。」
這一句話總算讓昭純公主回了神。
她收回目光,輕聲說:「大將軍不必多禮。」
於淵給她讓了座,親自斟了茶放在她面前,面如清風,好像不知道她白天去過項宅一樣問:「不知公主殿下深夜至此,所謂何事?」
昭純聽住了他話里的疏離與客氣,但並沒計較,而是先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駙馬可能要對侯府不利,我來是給大將軍知會一聲的。」
於淵眉尖微微動了一下,並沒馬上應話。
他有點拿不準這位來這麼一出,是要做什麼?
要說昭純公主的心思,於淵毫不知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畢竟當時在宮裡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而且當年嫻妃都問過他,可願取她為妻。
是於淵不願意,沒答應。
後來也沒在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早已經婚配,自己如今也是要大婚的事,他覺得兩人之間早已經沒有關係。
白天聽說她去項宅,就很驚訝了,現在已經過入半夜,她竟然又來告知自己,馮駙馬要向他們下毒。
這事於淵不懷疑有假。
事實上那些混入府里的人,他一清二楚,而且都有派人暗中盯著,只所以沒馬上把他們治住,就是不想打草驚蛇,看看他們後面會鬧什麼。
當然,想把他與音音的婚事鬧亂,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抿了一口茶,眼皮微抬,看了昭純公主一眼,開口道:「馮駙馬跟臣並無過節,他為何向臣下毒?況且就算他真要下,侯府也不是那麼容易進來的。」
昭純光是聽他的口氣,就很是著急,身子都往前傾了一點:「大將軍光明磊落,自是覺得跟誰無過節,可別人不會這麼想的。」
多的她也不能再說,總不能把自己哥哥的事也兜出來,只能反覆叮囑於淵要小心。
侯府也不是她久留之地,既是她不願意走,可已經很深了,她還是要回去。
於淵倒是誠心感謝她的報信之恩,還特意命小石護送她回去。
她走以後,於父才出來,皺著眉問:「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於父對昭純公主沒有好感,無非是因為齊王是她哥哥,也是害自家兒子的人。
於淵說:「她來告訴我,馮駙馬要向府上下毒。」
於父沒有半分意外,冷哼道:「下毒不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嗎?只是不知道她特意來通風,又是想怎樣?」
於淵沒說話。
於父自己琢磨了一通,提醒於淵:「別是什麼聲東擊西之計吧,故意派個人來跟我們說,其實在別的地方動手。」
還齊王過去的性情,這麼做一點也不意外。
但現在他們是在京城,於淵的婚事,除了齊王盯著,晉王也盯著,陛下也盯著。
齊王要派人進侯府,晉王一心想收買於淵,並且以為他已經投靠了自己,當然就會護著他,所以也就沒那麼容易了。
至於馮駙馬的人,於淵壓根就沒放在眼裡。
父子二人說了一會兒話,確認並不會出大的問題,於父也就回去睡了。
他是真的累,白天走的那些路,說的那些話就不用說了,光是咧著嘴笑,就把他的臉給笑疼了。
但他也是真的高興,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家兒子終於要成親了,自己終於要抱孫子了,美。
於淵沒睡。
大家都知道侯府今晚是重重之重,又是要準備明日的婚事,又要防著外人倒亂,誰又會想到,新郎大半夜的會出府呢?
一身夜行衣的於淵,悄然離開侯府,往廣濟寺的方向去。
他去見了大小寶和白雲平。
白雲平對於不能親自送自家郡主出家,還是很有意見的。
用他的話來說,他是郡主真真正正的娘家人,而且是唯一的娘家人,可現在他們家郡主要出嫁了,他卻不能出去見人。
這擱到誰身上,誰不氣呀。
不過於淵沒空理他,只是跟大小寶說話。
「我已經把李妃娘娘的事說給了韓相,明日,陛下一定會找到他,而韓相要回朝的首要條件,就是查明你母親的死。」
大小寶眼睛泛紅,小臉緊緊繃著。
誰害死他們的母親,他們心裡其實很清楚,但是沒有證據,而且當年父皇也並不去查。
不但不查,還把外公一家,以及他們的師傅一塊連累致死。
而韓相要查這個案子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們的師傅。
柳曄書是韓相的門生,兩人同朝為官的時候,關係也很好。
皇帝的內宮,臣子們無權過問,可朝中大臣,又是自己的門生,那韓相問一問便是現所當然了。
這條線一旦扯起來,後面就會把李妃的事一併查了。
而於淵這邊,也在緊鑼密鼓地找齊王的證據,明日大婚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跟大小寶通完信,安撫過他們,又留下一些銀錢,於淵也就回去了。
走時不忘給白雲平留幾顆喜糖,算是慰問他那顆為主子的心了。
次日,天還未亮,侯府和項宅便同時熱鬧起來。
侯府里忙著派迎親的隊伍,項宅里則忙著打扮傻妮。
院子里朵朵紅花開遍地,門口處,來來往往的人有說有笑,既是不喜歡,也會說幾句吉祥話。
侯府里的迎親隊,是禮部親點的,排場幾乎抵得上王爺納妃。
這看到外人眼裡,無疑是北盛帝對鎮國大將軍的重視,從某重程度上來說,是把他當成親兒子一樣的。
但於淵心裡卻明鏡似的,那些禮部派來的人里,不知混了多少齊王和晉王的人。
他不擔心他們鬧起來,他只管一條,自己的新娘平安無事就行。
項宅里,沈鴻,管一,蕭柔茵和白蘇,幾人也整裝待發。
娘家人就這麼多,不全部上陣更待何時?
今日這麼重要的場合,他們又早知應該暗流洶湧,自然是護著新娘子不能出事的。
巳時,侯府的大紅花轎出了府門,由八人抬著,一路吹吹打打往項宅而去。
那轎子上的珠串流蘇,隨著轎子顛動,映上太陽的金光,看的人心裡都跟著一陣驚嘆。
京城街的百姓,許多未看到這麼盛大的婚事,又是他們戰神將軍的婚事,不知心裡有多歡喜,一路走一路跟著往前去。
等到了項宅門口,後頭已經跟了不知幾多老百姓。
到新娘子上了轎,還有喜錢和喜糖發給他們,跟著過來的人,更是翹首以盼,臉都笑成了花。
喜婆頭上攢著大紅的綢花,臉上塗了代表喜慶的紅脂胭,笑著裡外張羅。
項宅的後院里,傻妮已經裝扮整齊。
銅鏡前,一位鳳冠霞帔的女子,眉眼絕艷,氣質如蘭,本來一身紅妝,在別人身上都只有喜慶,可穿到她的身上,硬是穿出幾分尊貴清雅的氣質來,又不少那種烈烈灼燃的喜慶。
蕭柔茵扒在她的肩頭,看著銅鏡里的人,不知道「嘖」了多少次:「我們家音音,真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子,尤其是穿著這身婚服,嘖嘖嘖,太美了,美到我都不知用什麼話來說。」
傻妮就也從鏡子里看著她,輕抿唇角微笑:「等大姐姐出嫁的時候,一定比我更好看,更驚艷的。」
蕭柔茵「嗤」了一聲:「我?還不知道猴年馬月的事呢?」
傻妮就把臉轉過去,近在咫尺地看著她的眼睛問:「難道管大哥都不著急的嗎?你們兩個可都不小了。」
蕭柔茵的臉頓時紅成了一片晚霞,話都結巴:「這……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傻妮笑的甚是開心:「看出來的呀,不但我看得出來,咱們這裡的人都看得出來,我想著二表哥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怎會放你跟他一起來北盛?」
蕭柔茵不說話了。
她在想傻妮話里的真實性,如果哥哥真的已經看出她的心思,又肯讓她來北盛,那是不是說明,他也肯接受管一,讓自己嫁與他?
蕭柔茵自去想自己的婚事,這裡的婚事卻在按步就班的往前進行。
白蘇急匆匆從外面跑進來,招呼著裡面的人說:「快快快,花轎已經到了家門口,來接新娘子了。」
喜娘在旁邊笑道:「姑娘,不著急的,花轎到了府門口,還得請迎親的人來進府上喝茶吃點心,到了吉時,咱們的新娘子才能上轎子。」
白蘇愣了一下:「還這麼多規矩呢?」
喜娘獲得了優越感,說的更細緻了:「可不是嗎,女子出嫁是大事,都得按著規矩,一步步來,這上轎嘛,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須得按吉時才行。」
白蘇「哦」了一聲,看了眼她大嫂頭上的頭冠。
那玩意兒是宮裡賞的,純金打造,上面還墜了不知多少珠翠金花,她當時拎在手裡在量了一下,得有幾斤那麼重,也不知大嫂細細的天鵝頸,能不能撐得住。
想到這裡,她自己都打了個寒顫,聽說沈家也有人在宮裡,到時候自己惹是嫁給沈雁之,會不會也弄一個這東西戴頭上?
那可真是太慘了。
莫名被念叨的沈鴻,正忙著接待迎親者入門,突然覺得鼻子一陣發癢。
他拚命想止住,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噴嚏,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啊嚏」一聲,把端莊貴公子的形象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