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做死
這個事情被宮裡的太後知道了,立馬傳旨出來。
要教貴女們女工?可以的,不用擔心地方,哀家賜你一所單獨的宅院,裡面一應物什具全,還有伺候的人。
至於綉線錦帛之類,也不用擔心,太后給她想了一個好招。
教書的先生要收束脩,希音郡主雖不教書,可也是手把手教人的,自然也不能白教。
貴女們可以報名,按月收費,反正這些朝官的家眷也不缺那幾兩銀子。
這旨意一出來,立刻在京城掀起一股浪潮。
潮水有些奇怪,一半湧進宮裡,對太后謝恩,一半湧進侯府里,找傻妮交銀子。
最後又一齊湧進他們新辦的女工教導學院里。
行醫天才白蘇,南梁女戰將蕭柔茵,在面對白花花的銀子時,突然改行,給傻妮做起了計帳統籌的業務。
貴女們要進女工學院,先去白蘇那裡交上銀子報個名,再有蕭柔茵安排具體的上課時間。
傻妮就選圖選線選綉布,做教學前的準備。
忙忙碌碌的日子,過後特別快,到傻妮的女工學堂準備就緒,準備正式上第一堂課時,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這段時間,朝堂里又發生了很多大事。
齊王抓到了晉王刺殺自己的人,聯合自己的黨派,一起把晉王告到了北盛帝的面前。
這麼大的事,北盛帝自然不能不管,一怒之下,把晉王也禁足在府,安排人對他同樣展開調查。
最奇妙的是,刑部是晉王的黨派,拿來去查齊王的案子。
而大理寺卿又出自梅家,是齊王一黨的,北盛帝就用他來查晉王的案子。
表面上看,呵,陛下真公正呀,一點也不徇私,雖自家的兒子是親王,但也是與庶民同罪的。
你看,連調查他們的人,都選的是敵方陣營,這樣,他們就遮掩不住罪行,逃脫不了制裁了。
但實際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晉王齊王這些年早斗的跟烏眼雞似的。
今日的局面,又是由晉王刺殺齊王而起,可想而知,他們有多想把對方弄死。
徇私根本不可能,加罪倒是駕車就熟。
刑部和大理寺,你往我頭上甩鍋,我往你頭上扣屎盆子,一陣大撕,過往年間,有的沒的的破事,全部都撕到了北盛帝的面前,光是奏摺,寫了整整二十幾本,把北盛帝看的眉毛都快擰到了一起。
這些罪行里,每拿出一樣,就夠砍他兒子的頭了。
北盛帝早年兒子不少,七八呢,可死的死,丟的丟,貶的貶,現在身邊就剩這兩個了。
說實話,他算是一個慈父,真不忍心對自己的兒子下毒手。
可慈父多敗兒呀,他不想對自己的兒子下手,兒子卻天天想著怎麼把他弄死,坐上他的位置。
他是心寒一陣,心酸一陣,最後又把韓良等老臣請到了御書房,請他們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一幫老臣,心裡明鏡似的,但當著這個滿腦子仁慈,連局勢也看不清的君主,也只有哀嘆的份。
這次他們倒沒有像最初討伐兩位王爺一樣,十分積極的響應,只不過是一五一十,把兩位王爺犯的錯,又給北盛帝陳述一遍。
然後明裡暗裡,給他傳達一個信息,齊王晉王做的那些事,哪一個都是想要北盛帝的命的。
把這個說清楚,他們就退下了,把問題重新交還給北盛帝。
北盛帝的心又被凌虐一次,痛的很。
可心慈手軟的天性,和不捨得兒子的心,仍是讓他猶豫不決,遲遲拿不定注意。
眼看著於淵他們前期的工作,都要成為白廢。
北盛帝再這麼磨跡下去,過一段時間,那些割在他心上的口子,不那麼痛了,他很可能真的會把齊王晉王放出來,恢復到過去的樣子。
這是現在朝中人都不想看到的。
於淵更不想看到,儘管在這一場大洗牌里,他刻意把自己當年中毒的事降到最低,不引起別人注意,也就不會說他是報私仇。
但其實那麼大的事,他又怎能放下?
而且還關乎著大小寶。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齊王晉王,根本是一點好事都不做,就是敗壞朝綱的老鼠屎,這樣的人在一天,北盛的王朝就岌岌可危一天。
所以這次,他一定要把這事辦成。
陛下那裡不決定,沒關係,他來決定。
他進了宮,去了太后。
沒人知道他跟太后說了什麼,但是他從宮裡出來以後,太后就傳北盛帝去見了。
到北盛帝從太後宮里出來,很快兩道聖旨就送出了宮。
是向齊王府和晉王府去。
沒要他們兩人的命,只不是貶為庶人,送去鎮北的軍營里歷練。
兩道聖旨送出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很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送出為以後,就瞬間爆了,爆在齊王府和晉王府。
兩位過去高高在上的王爺,難以置信地看著宣布聖旨的太監,好一會兒忘了磕頭。
那太監剛提醒一句,齊王「嗐」地一下暴起,沖著太監就沖了過去。
變故來的太突然,一旁隨侍而來的禁衛軍都沒反應過來,等他們想起去攔時,那宣旨太監竟然已經被齊王掐住脖子,差點就一命歸西。
禁衛軍手忙腳亂地把人按住,直接先押去的大牢。
晉王倒是溫柔許多,沒反抗,也沒廝殺,只不過他到現在都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等太監走後,立馬安排人去侯府,想請於淵過來。
其實這一段時間,他已經請過於淵很多次,但是大將軍都沒來見他。
除了於淵不肯見他,那些一個月前還跟他走的很近,處處拍他馬屁的官員,都不見他。
唯一給他傳過信的,是宮裡他的母妃,也只有幾句話,讓他不可輕舉妄動。
晉王在心裡自問:我不動就沒事了嗎?我現在很聽話,一點也不動,可怎麼樣呢?
父皇剝奪了我一切的權利,連父子親情都不要了,要把我貶為庶民,趕出京城。
那我不動還有什麼用?就乖乖聽話,任著他處置嗎?
晉王想到自己過去做的那些事。
過去他很年輕,有著與老四一樣的狂妄與不羈,所以他跟老四一樣,在朝堂上平分秋色。
這幾年他漸有所成,得到了北盛帝的肯定和信賴,以為太子之位勝券在握,所以就變老實了。
因為他變老實了,那些人便都欺負到了他的頭上。
現在把那麼一堆的罪都按到他這裡,不管有還沒有,母妃竟然還勸他不要輕舉妄動。
「哈哈哈」,晉王笑了起來,他若再不動,怕是要死在外面了吧?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那他不如死的有可能一點。
晉王往宮裡遞了信,說自己為曾經做過的事,深感愧疚,更覺得對不起北盛帝對他的培育和信任。
他甘願服法去北疆,只不過這麼多年的父子,此次一別,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所以他想最後看一看自己的父親。
北盛帝收到自家兒子這麼一封信,真是百感交集。
孩子是犯了錯,可現在罰也罰了,人也要發配走了,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到底還是有血脈親情在的,臨別了還要入宮來看他。
當然是要見的,不但是不想晉王有遺憾,他自己更不想有遺憾。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秋高氣爽的上午,晉王被宣入宮,與自己的父親做最後的告別。
因此事,北盛帝自己都覺得不妥,所以是瞞著眾朝臣的,連他的心腹都沒講。
只有身的兩個小太監知曉,而晉王一入宮門,就被兩個小太監直接帶往御書房,中間也未再見其他人。
御書房裡,北盛帝心裡還隱隱做疼,想著一會兒見到兒子了,一定要好好安慰他一番。
雖是被貶成了庶民,但他們又跟真正的庶民是不一樣的,畢竟還是皇家的血脈。
只要他們在北疆改造良好,再立些功勛,早晚有一天,還是會回到京城,回到他的身邊的。
他話術都列好了,而且自己覺得情真意切,把自己感動的都想哭。
強忍著淚沒掉下來,但眼眶也是紅了。
這時外頭值守的小太監來報,說晉王到了。
北盛帝幾乎是有些激動了:「快請。」
自從齊王晉王陷入過去的陳年舊案后,他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這兩個兒子了。
過去看他們斗的煩,現在不看到,心裡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晉王被請入御書房。
才一進門,晉王就跪了下去,淚如雨下。
北盛帝當下心就軟成了一灘水。
他顧不上端自己的架子,快速從桌案邊走出來,伸手去扶自己的兒子。
晉王泣不成聲:「父皇,兒臣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但兒臣不求您原諒,您這樣做是對的,兒臣是該受到懲罰。」
他要真求了北盛帝,或許北盛帝還想著,他這次見面是想爭取寬大處理。
那樣的話,他雖然一樣心軟,但不會像現在一樣。
現在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那樣對兒子。
兒子不但知錯了,還不怪他。
他做為一個父親,沒把兒子教導好,本來就是他的錯,現在兒子犯了錯,承擔了後果,他竟然沒有絲毫埋怨,反而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都在為自己著想。
北盛帝紅紅的眼圈更加紅了,幾乎要老淚橫流。
他聲帶哽咽地扶住晉王:「起來吧,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只是現在朝中……」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看向旁邊一直認真值守的小太監。
關於朝堂上那些事,還有他受老臣們的壓力,不得不做的那些事,被別人聽去總是不好。
他也沒有抱怨的意思,畢竟肅清朝綱也是他自己願意做的,現在只是拿出來安慰兒子而已。
但不能被別人知道了。
小太監耳聰目明,感受到陛下的眼神,立馬退了出去,站在御書房的外間等候。
整個御書房裡,只剩父子二人。
晉王也哭的差不多了,隨著他彎腰老父親的手,慢慢站起來。
晉王的相貌,有六七分像北盛帝,但性格卻跟他相去甚遠,完全承襲自他的母親。
此時兩人長著差不多的臉,心裡卻想著完全不同的事。
北盛帝是全心全意地心疼兒子,剛才那一番話,已經讓他動腦筋想,是不是有什麼辦法,能給兒子減刑,不罰那麼重。
就算真是犯了錯,必須要定罪,至少也留在京城,可以互相照顧一下。
而晉王心裡卻想。
現在大家只所以把他和齊王整下去,不外乎是他的父皇久久站著位置不肯起。
那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沒辦法理朝政了,甚至已經不在了,北盛朝一時無人,有人還會揪著他們的過去不放嗎?
肯定不會。
他們是天家血脈,再大的錯,也沒有擔負江山的責任重。
所以只要他的父皇沒有了,那他就一定不會有事,還會因此而提前站上自己嚮往的位置。
從此一統天下。
他的手團在袖袋裡,那裡攢著他今晚要用的東西。
當然晉王還是有些人性的,如果有更柔軟的方式,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也不想見血腥,所以他第一個要用的是毒。
他眼含熱淚看著自己的父親,又情真意切懺悔一次,之後說:「父皇,兒臣此一去,路遠山迢,不知何日才會想見,想起小時候,跟父皇在一起最開心的時光,就是一起圍桌吃飯,那時在母妃的宮裡……」
北盛帝被他帶進了回憶里,面前的兒子明明比他還高,他硬是看出了孩童的感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晉王的頭。
情緒醞釀的差不多了,晉王提出給北盛帝敬一盅茶。
他是這麼說的:「我知現在跟父皇同桌共膳是不可能的,只是貪心地想再要一點兒時的溫暖,那就給您敬一盅茶吧。」
北盛帝哪會拒絕?含淚點頭:「好,朕……」
晉王已經走到桌旁,伸手去端上面的茶盞。
其實放的有點久了,里的茶水有點涼了。
但是這個時候為免節外生枝,他怎麼著也不會再去換一盞新茶。
而北盛帝也不在乎,那是兒子的心意,跟茶水無關的。
他把那杯涼茶端在手裡,又深深看自己兒子一眼,然後慢慢送到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