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螺旋槳還是蒸汽明輪
「咳咳咳！」書房中，黃老四的咳嗽聲又響起了，還在欣賞這兩株高麗紅參的黃李氏一下就著急了起來。
「弟弟、公主你們少坐一會，我先去藥房讓人把這兩株紅參制好，這些年四哥的虛症越發嚴重了，有了這天級的高麗紅參，他就能好過不少了。」
「嫂嫂自去就是，我跟兄長談點事情！」黃為翼說著也重重嘆了口氣，在外人的想象中，作為葉明帝國第一武勛，黃草樑上的大英雄，黃老四應該是一個拳頭上立人、胳膊上跑馬的好漢。
這在以前或許是真的，但現在，黃老四已經是一副臉色蠟黃，說幾句話就要咳嗽幾聲，一到冬天幾乎都葯不能離身的病漢了。
「好好的嘆什麼氣，比起疤臉和黃東仔他們那些早已經犧牲的人，我黃興如今還能咳嗽兩聲，那都是祖宗保佑，該哈哈大笑了！」
黃老四自己倒是無所謂，在他看來，當年跟著還是葉家大少爺的皇帝鬧事的時候，就沒打算活多長，現在復興了華夏，得了了高官厚祿，享受了榮華富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對於黃老四的病，不管是宮廷御醫還是民間神醫幾乎都看遍了，但誰也治不好，比較統一的意見就是他這些年南征北戰受創過多，導致傷了本源。
如果能到後世去檢查一下的話，那大概率就是造血功能有問題了，而就算在後世來說，這種受創后導致的造血功能障礙從而引起的氣血兩虛，都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在這個連輸血都不行的時代，自然也就沒什麼好的治療方法了。
「行了，別管我的病了，你兩一起來找我，肯定有什麼大事，說來聽聽！」看著黃為翼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了，黃老四趕緊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說道。
這邊黃為翼深深吸了一口，把內心的波動強行壓了下去，隨後拿出一疊寫滿字畫滿圖的紙遞給了黃老四。
「大哥你看，這是霍去病號和李廣號上蒸汽機的試航總結。」
黃老四接過這疊厚厚的總結卻沒有立刻打開看，而是眉頭一皺，那雙無神的眼中突然射出了精光。
「只有霍去病號和李廣號？跟它們同時出發的程不識號呢？」
黃為翼搖了搖頭，「程不識號和一同出發的兩艘三級戰列艦以及一艘三桅快速巡洋艦還沒有消息，不過海軍都督府早在它們出航前，就嚴密監控了不列顛的印度艦隊，沒發現有什麼異動，只要不列顛海軍沒有出動，程不識號就不會有多大的危險，陛下也已經命令北洋艦隊出動兩支分艦隊向東去搜尋了。」
這會輪到黃老四嘆氣了，他的眉頭仍然緊鎖著，「昔年三寶太監說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於不顧，財富取之於海，危險亦來自海上，一旦他國之君奪得南洋，華夏危矣！我國船隊戰無不勝，可用之擴大經商，制服異域，使其不敢覬覦南洋也！此言現在聽來仍然如當頭棒喝，有醍醐灌頂之感。
只是說話容易做事難，這些年咱們因為迷航、風暴、疾病和小規模衝突而犧牲的海上健兒不知凡幾，但願媽祖娘娘保佑程不識號，昭兒可是二哥唯一的孩子，要是他有事，我該怎麼去面對我那斷腿的兄長！」
「四哥你都知道了？」黃為翼有些不敢看黃老四的眼神，黃昭是二哥黃老二的獨子，他二哥當年跟四哥一起上了黃草梁，不過最後是被擔架抬下來的，屬於那種閻王殿打了個轉又被搶救回來的幸運兒，不過由於雙腿都被西山軍用鐵鞭打斷，最後只能杵了一輩子的拐棍。
而他們金門黃家，看著是靠陸軍起家，軍功也基本來自陸軍中，但實際上黃家在海軍中也很有影響力，特別是新州艦隊中，很多軍官和士兵都跟金門黃家有淵源。
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因為黃家出身於疍民，這些常年漂泊於海上的水上之民是風帆戰艦時代最好的水手來源，而且他們遍布整個福建到南洋的水域，又常年處於被壓迫地位，葉開當然要利用，尤其是在南洋，疍家人是華人壓榨本地土著最好的幫手和打手。
而有了黃老四這樣的珠玉在前，各地的疍家人也願意為葉明朝廷效力，到現在為止，福建到廣南海域的疍家人都基本融入了漢人之中，南洋的疍家人則是朝廷控制的爪牙。
黃昭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進入海軍的，如今已經做到新州艦隊程不識號風帆蒸汽混合動力戰艦二層甲板中校火炮長的位置了，早先黃老四的原意是想把黃昭安排到一個不那麼危險的位置上，但沒想到黃昭還是悄悄去了程不識號。
「四哥你也別太擔心了，程不識號滿排水超過了四千噸，只要不在海上遇到黑風暴就不會有危險，媽祖娘娘也一定會保佑阿昭這樣的我大明海上兒郎的！」
葉菲也在一邊勸解道，黃老四總算心情好點了，他打開黃為翼遞給他的逐字逐圖的看了起來。
以這一次的試航的主力艦霍去病號為例，五次拋錨中，除了兩次是蒸汽機故障以外，其餘三次都是螺旋槳除出了問題導致的，其中兩次是螺旋槳被各種藻類纏住，最後一次則是螺旋槳出現了莫名和脫落的斷裂。
黃老四邊看邊思考，難怪黃為翼和葉菲夫妻兩趕緊來找他，自從黃為翼和溫雍保一起因為蒸汽機獲得伯爵勛位，加上黃老四自己因病無法繼續在第一線指揮之後，黃家未來的希望，大半都寄託到了黃為翼和蒸汽機上了。
不說別的，就是黃為翼的飛馳蒸汽機公司為了將蒸汽機搬上戰艦，光是研發費用都達到了令人恐怖了七十萬銀元，如果加上螺旋槳等一系列研究，妥妥的超過了一百萬銀元。
要知道葉明帝國剛剛買下了面積比江浙兩省還大的路易斯安那地區，就只花費了不超過五百萬銀元，這要是蒸汽機和螺旋槳出了岔子，哪怕就是以黃家的實力，那也要傷筋動骨了。
「如此大的螺旋槳竟然會被各種水藻水草糾纏住？我上次見過你公司的實驗，那螺旋槳在水中輪轉如飛，別說是水藻、水草了，就是尋常鐵條也能斬斷，是不是這報告有不詳盡的地方？」
也難怪黃老四疑惑，這鋒利的螺旋槳竟然會被水草纏住，完全超過了一般人的想象，實際上就算是黃為翼和負責設計的工程師也沒想到，所以黃為翼搖了搖頭解釋道。
「報告並未有多少謬誤，確實就是被水藻纏住了，此項問題上報陛下后，技術方面的問題已經被陛下交給南洋大學船舶工程學院去解決了。」
黃老四略微詫異了那麼一下，螺旋槳的研究一直都是小弟飛馳公司負責的，現在怎麼會交到南洋大學手裡去？不過隨即他就以為是飛馳公司有更重要的任務。
「螺旋槳葉面形成了如同蜂窩般的穿孔和半穿孔，疑為海水腐蝕所致？」黃老四看到的報告中描述的現象應該是氣蝕，但在這個時代，沒幾個人知道什麼是氣蝕，只能想當然的認為是海水腐蝕所致。
「沒錯！讓霍去病號在臨近威海衛時拋錨的最大原因就是這個，陛下已經將這兩個技術難題交給了小弟，小弟準備從螺旋槳的材質和海水腐蝕速度與強度兩個方面入手，只不過目前還缺少相關的研究技術支持，所以想來看看兄長這邊有沒有什麼好的人才推薦？」
短暫的沉默過過後，黃老四問出了黃為翼這兩年來一直不願意提起的話題。
「你和溫同光之間，就沒有半天緩和的餘地了嗎？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東敏伯溫雍保為人持重，只要我出面，他還是要賣幾分面子的。」
黃老四口中的溫同光就是指黃為翼以前的好同學、好哥們、好夥伴同光伯溫若愚。
東敏伯溫雍保則是溫若愚的父親，不過這些年，黃為翼和溫雍保因為技術線路以及其他問題，已經分道揚鑣了。
兩人也為了專利和飛馳蒸汽機公司的股份對簿公堂過，最後黃為翼雖然順利將溫若愚趕出了飛馳蒸汽機公司，但兩人的合作與友情就此蕩然無存，去年溫雍保甚至專門正式在葉明帝國最專業的科學雜誌義信科學報上，刊登了兩人恩斷義絕的廣告。
而溫若愚在被趕出飛馳蒸汽機公司后，就創立了同光蒸汽機公司，此後兩跟人繼續為了專利上的事鬧過矛盾，直到皇帝出面，用飛馳蒸汽機公司第二大股東的身份買下了二人所有的專利，然後免費向全帝國公開之後，兩人的爭端才告一段落。
在此之後，黃為翼掌控飛馳蒸汽機公司專攻船用蒸汽機和螺旋槳技術，溫若愚的同光蒸汽機公司則專註蒸汽機車方面的研究，而在艦船技術上，他和復興大學合作，開始研究起了目前正在全世界流行的蒸汽明輪技術。
黃為翼緩緩搖了搖頭，「沒可能的，我們之間已經沒機會再合作了，若愚做事太決絕了，我處處想著留一線，日後也好面對，但他已經把最後的路都斬斷，現在就算他同意，我也絕不會同意的。」
聽到黃為翼的話，黃老四是沉默，葉菲卻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四哥、阿翼，其實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以你們兩兄弟如此遲鈍的政治嗅覺，咱們黃家是怎麼坐到葉明最大勛貴家族之一這位置上的？
但凡我大哥稍微狠心點，都不用當洪武大帝那樣的狠人，只要他不是這種千古罕見的寬容之君，以咱們家陸海軍都有親近，工礦田產遍布的模樣，估計也就只能有個麗江武靖王（付友德）那樣的結局了。」
這話可不輕，加上葉菲嫁到黃家之後，一直以一個不說多話賢內助面目出現的，是以皇家兩兄弟都直接驚呆了，葉菲也是豁出去了，今天難得痛快的說一次，她決定好好吐槽個痛快。
「那溫若愚看著痴肥，名字中也帶著愚字，但他可真的一點都不愚！他在商業上和科學目光上或許不如阿翼你，但在政治上就要比你敏銳的多。
他為什麼去年會在義信科學報上發那麼決絕的廣告？為什麼會選擇蒸汽明輪為主要突破方向？要知道在這之前，他跟阿翼你的主要爭端是蒸汽機上的，而並不是在輪船技術。
最後，我兄長為什麼要出面買下飛馳蒸汽機公司的所有蒸汽機專利再把它公開，阿翼你與四哥真的知道嗎？」
一串連珠炮的發問直接把兩人都給問懵了，黃老四楞了半晌，不過他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自己不懂的，一定可以做到唾面自乾、不恥下問，於是黃老四緊接著就把茶碗雙手捧起遞給了葉菲，。
「弟妹，我兄弟兩都是大老粗，你好好給為兄講講，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葉菲也毫不客氣的接過來大大喝了一口，大明第一武勛金門郡公親自奉茶，那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的。
「溫若愚為什麼要發那份決裂廣告？那是因為他得到了復興公司的注資，他的同光公司終於可以大顯身手了。
而他為什麼又能得到復興公司的注資？要知道復興公司可是有自己的蒸汽機公司的，而他為什麼要在得到注資的第二天就發這封決裂廣告？
這是因為，復興公司的那筆注資，完全不是商業行為，而是我兄長復興大帝讓復興公司出的！」
黃老四和黃為翼都緊張起來了，我們的這位復興皇帝陛下確實是千古少將的仁君，他不在乎你生活奢靡，只要你用的是自己錢，來路也正，他甚至不太在乎下面的臣子拉幫結派，只要你拉幫結派不是為了篡位，立國以來也從未殺過一個功臣，但也一切都是建立在你遵紀守法基礎上的。
不過遵紀守法這個玩意，那就範圍有點大了，他黃老四犯沒犯什麼大錯？那是肯定沒有的，但小方面呢？廣安的煤鐵礦場有沒有為了節省成本對礦工保護不到位以致損傷人命？黃為翼的蒸汽機公司有沒有在打擊競爭對手的時候使用某些灰色手段？
絕對不可能說沒有，也根本禁不住錦衣衛北鎮撫司聽風處的調查，難道皇帝因為這些小方面惡了黃家？要通過扶持溫若愚給他們一些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