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探路（6）

當第一縷陽光衝破拂曉的雲霧，灑向血色瀰漫的王城時，眾人才發現——偌大的王城裡，幾乎沒有多少活著的生命了。

也許是米婭的傑作，凡是沒有被士兵和李凌砍成碎塊的蝠人，身上一律布滿了細小的傷口。

傷口雖小，但是密密麻麻的，深可見骨。鮮血便從那些細小的傷口裡滲出來。浸濕了它們的屍體。

「全死了！李副官。」馬惜玉前來報告。

「我們的人呢，還有那些黑甲騎士，還有這個王城裡的每個人。」李凌站在地上，就像一個渾身浴血的魔王。

「十不——存一！」馬惜玉說著，彷彿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十不存一嗎？十不存一！」李凌重複著。「看來，我已經沒有時間慢慢地尋找答案了。」

說罷，李凌一步一步地，朝著月神宮殿走了過去。

高聳入雲的月神宮殿，在之前的戰鬥中，塔尖已經被摧毀了。

但李凌卻隱隱約約感覺到，米婭陛下此刻就躲在裡面。

一步一步地，李凌朝著月神宮殿的裡面走了過去。

「等等！沒有女王陛下的口諭，任何人不得接近。」有幾個忠實的衛兵，擋在了李凌的身前。

「不想死的話，立刻走開。」李凌一遍說著，一遍伸手，只是輕輕一推，兩個擋在李凌身前的衛兵就立刻飛了出去。

神殿的下層並沒有人。

李凌沿著台階，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登。

他決定從上往下地查看。

「踏、踏踏。」隨著李凌的腳步聲，整個月神宮殿開始搖晃起來，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當他終於走到神殿頂部時，李凌終於看到了那個華麗的身影。

的確，她的身影依然是華麗的，腰桿也挺得筆直，似乎……她的氣息更加強大了。

可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米婭陛下。」李凌恭敬的彎腰。

沒有之前的米婭那驚天動的殺招。也許現在，整個王城已經徹底被蝠人淹沒了。

「你來了，李凌。」米婭的聲音嘶啞的就像撕裂了布條發出的聲音。

「是的，米婭陛下，看起來你的狀態不太好，如果你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李凌道。

「下去吧，等到正午的時候，我們一起出發，離開這裡。」米婭道。

「什麼？離開這裡？你是說，我們要離開蓋亞王城？」

「是的，先去吧。到時候，我會告訴大家具體的行動和原因的。」米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遵命！」李凌第一次，對米婭表現出了極大的尊重。

……

等到李凌從月神殿下來的時候，整個王城已經開始了大清掃和救治行動。這也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類所必須具備的行動力吧。

但這還不夠，如果真的像米婭所說，大家必須在中午時分離開這裡的話，每一個人還必須以之前十倍的速度和執行力做好準備。

「通知下去，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準備。中午時分，每一個人都要整裝待發。」李凌讓馬惜玉吩咐下去。除了米婭，還有誰能夠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世界的巨大危險呢？

蓋亞王城，也許是人們在蘇爾特星上唯一的一座城市，一座堡壘。

儘管李凌按照米婭的指示將下達了命令。

但他懷疑所有人能不能在中午之前準備好一切。

人們尖叫著，大喊著。辨認著血肉模糊的身體，或者將重傷不治的同伴從屍體堆里拉出來，放在陽光下曬著。

包紮用的是最簡單的布條，甚至是柔然的雜草。

一些人則從儲備庫里找出一些能用的棉被和乾糧，裝載在一匹匹健壯的卻受到驚嚇的角馬上。

當太陽轉移到頭頂時，李凌看到米婭一步步從月神宮殿的台階上走了下來。

她的頭上裹著厚厚的頭巾，看不見她的樣子。但李凌能夠猜到，之前的戰鬥也許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也許她現在對自己精疲力盡的樣子很是不滿。

有一個拓荒者士兵立刻朝米婭走了過去，在距離她一丈遠的距離是，恭敬地彎腰。

米婭看起來沒有動。

那個士兵卻像得到了旨意，立刻大聲喊道：「時間已到，立刻出發！」

李凌從來沒有想到有這麼一天，自己的同類能夠輕易地丟下那些重傷的，需要救治的同伴，扭頭就走。

這簡直是謀殺，李凌想到。

「走吧，我的統帥大人，前面還有更多的危險等待著我們。」米婭從遠處走過來，經過李凌身邊的時候，悄悄說了一句。

李凌匆忙跟上腳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凌問。

「你指的是什麼？是那些邪惡的蝠人，還是我們這些人類。」米婭問道。

「所有的一切。」李凌問道。眼下的狀況，容不得他再有什麼避諱。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城市已經破敗不堪，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那你又怎麼會知道，前方有著適合我們生存的地方，據我所知，這裡可是你們經營了數百年的地方。」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而且曾經苦苦地央求我跟他一起去一個地方。當時，我選擇了繼續留在這裡。但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如果你說謊，我會殺了你。」李凌威脅到。

「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能力了。我的統帥大人。」米婭咯咯地笑著，像個女巫。

「李副官，我們也要跟著米婭陛下一起離開嗎？」馬惜玉走過來，問道。

「嗯，昨天的經歷再來一遍的話，就算是我，只怕也只有等死的份。」李凌道。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清點一下人數吧，我們的，還有黑甲騎士的。」李凌吩咐道。

「是的，大人。」馬惜玉領命，轉身回到了隊伍當中。

不久，馬惜玉回來複命：「李副官，我們的人，只剩下十八個了。」

「喔，黑甲騎士呢？」李凌問。

「黑甲騎士的傷亡更大，眼下，也只有大概五百多人吧。」

「哦，看樣子，這次的損失的確太大了。」李凌回頭朝大部隊望了一眼，才道：「走吧，看這樣子，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要走出這平原了呢。」

的確，布森平原並不算很大。整個隊伍沒有走幾天，平坦的地勢就逐漸變得起伏不定。樹木也越來越密集。

好處是，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逐漸變的多了起來，輕輕鬆鬆地，眾人就能打到足夠的獵物。

至於壞處……

沒有人輕易提到。但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前面不遠處，就是毒瘴森林了。

果然，第二天的時候，前方的探路的衛兵便折返了回來。

這裡前方五公里的地方，便是一道河，而河對岸，便是毒瘴森林。

毒瘴森林的名字，就算從來沒有去過的人，也知道這裡面有著致命的毒霧。也許還有其他數不清的危險。

「所有人原地修整，李凌、布倫和我去前方探路。」米婭吩咐道。

沒人有回答，也沒有人反對。

似乎只要米婭開口，她所做的決定便一定會被執行下去。

「布倫。」李凌念叨了一句，很高興她依然活著。

布倫果然從拓荒者士兵的隊伍里走來出來。看到李凌正在注意著自己，布倫回報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走吧，毒瘴森林裡面危險重重，也許只有我們三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為大家探明道路。」

說完，米婭不等兩人有所言語，自顧自地離開隊伍，朝前走去。

毒瘴森林裡的樹木並不想其他地方的樹木那麼茂盛，但裡面無處不在的毒霧還是讓人感到心悸。

好在米婭看起來對這裡的一切了如指掌，先是帶著兩人去了一處開闊之地，找到一些黃色的小花，幾個人就水吃了。

據說這樣，便可以防止中了毒瘴之氣。

「不知道我們需要多久？才能探路回來。」李凌問。

「這個很難說，如果順利的話，不出十天半個月就能回來。」米婭道。

「這麼久？」李凌覺得有些吃驚。這還是順利的話，那麼不順利的話，豈不是需要三年五載了？

「嗯，因為這裡面除了毒瘴，還有許許多多的危險。就連我自己，也從來沒有橫穿過這大片森林。」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走的不是一條絕路，也許這密林本就無邊無際的。」

「我既然敢這麼做，自然是有人去過。」米婭冷哼了一聲說道。

李凌知道米婭不願多說，只好默默跟在身後。

而布倫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什麼話。

三人一行，默默的前進著。

三人艱難地行進著，不知過了多久，樹木越來越密，厚厚的、腐化的落葉足足有幾尺厚。

只有格外小心，才能不至於將雙腳陷進去。

但再小心，三人也有好幾次不小心跌倒，或者陷進腐爛的泥土和落葉中。

「看看那邊吧，似乎地形越來越高了。」米婭指著前方。

「嗯。」李凌點頭。「我們要不要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正有此意，走吧。」米婭道。

「這次，我帶頭吧。」明確了前進的方向，李凌也不再打算一直跟在米婭身後，而是主動跳起了領頭的重擔。

又過了片刻，李凌覺得腳下的落葉變得堅硬了一些，似乎一指深的落葉下面便是堅硬的泥土。

「這樣好受多了，我們要不要在這裡休息下？」李凌問。

米婭望了望前方，道：「還是上到山頂再說吧。」

李凌覺得米婭再堅持著什麼，但他沒有反駁，繼續向前走去。

山地並不高，三人只用了半天時間，便到了山頂。

除了樹木能稀少一些，這裡和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裡為什麼，沒有野獸出沒，甚至連昆蟲之類的也很少見？」李凌問道。

「可能是因為這裡的毒霧太過濃重吧，我曾經來過這裡，似乎越是往裡走，毒瘴之氣反而越淡薄。也許翻過了這座山，我們便能看到變化。」米婭道。

「那我們快點走吧，這才一天半的時間，我已經有些胸悶氣短了，而且皮膚上也起了很多細小的裂紋。」布倫走過來說到。

「嗯，我們當然要繼續前進。只不過，這山頂藏著幾件東西，是我和別人以前遺留在這裡的，我們去找出來。」

「什麼東西？」李凌問。

「去了就知道了，走吧，我帶頭。」米婭說完，接替李凌走在前面。

三人剛剛上到山頂，夜幕也恰好覆蓋了整片森林。

「要不要升起篝火？」李凌問道。

「前邊不遠處有一片開闊地，我們去那裡過夜吧。」米婭道。

「好的。」李凌點頭，心想米婭果然來過這裡，否則也不會對這裡了如指掌。

果然，走了沒多久，地形突然開闊起來。地面也變得越來越堅硬，很快，他們所在的地方變成光禿禿的石質地面。

「就在這裡休息吧，記住，不需要篝火，也盡量不要出聲。」米婭吩咐道。

「這是為何？」李凌問道。這個世界的黑夜簡直能夠把凍成冰塊來。

「因為這四周有可怕的幽靈。」

「那不是正好嗎？可以剋制這些鬼東西。」李凌問。

「是的，它們的確害怕火焰，可這也會激怒它們。在這些東西看來，這附近就是它們自己的底盤，而我們，最好不要隨便驚擾到它們的生活。」米婭道，似乎對於這些鬼物，她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晚間，最後一絲陽光也消失不見了，而星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

也許是因為霧氣的阻隔，也許是因為他們處在山陰之處。

總之，李凌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的黑暗。

李凌能夠聽到米婭的呼吸聲，也能夠聽到布倫的呼吸聲。

是的，無論如何，自己的耳邊有兩個熟悉的呼吸聲，這讓他至少能夠放下心來。

礙於男女之別，李凌和她們的距離大概有幾丈遠。但現在，出於對同伴安危的考慮，李凌多麼希望之前和她們離的更近一些。

隔了一會，米婭和布倫大概是睡著了。耳邊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也好，我就在這裡守夜吧。」絕對的黑暗中，李凌的耳朵似乎也靈敏起來。

當然，米婭和布倫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有時候，李凌甚至還要仰仗米婭的保護。

正是因為這樣的心態作祟，李凌感覺越來越困，不由自主地開始打起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