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重聚（9）

也許是因為霧氣的阻隔，也許是因為他們處在山陰之處。

總之，李凌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的黑暗。

李凌能夠聽到米婭的呼吸聲，也能夠聽到布倫的呼吸聲。

是的，無論如何，自己的耳邊有兩個熟悉的呼吸聲，這讓他至少能夠放下心來。

礙於男女之別，李凌和她們的距離大概有幾丈遠。但現在，出於對同伴安危的考慮，李凌多麼希望之前和她們離的更近一些。

隔了一會，米婭和布倫大概是睡著了。耳邊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也好，我就在這裡守夜吧。」絕對的黑暗中，李凌的耳朵似乎也靈敏起來。

當然，米婭和布倫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有時候，李凌甚至還要仰仗米婭的保護。

正是因為這樣的心態作祟，李凌感覺越來越困，不由自主地開始打起盹來。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的行程太過疲乏，就連精神上也備受折磨，李凌睡的格外沉。

醒過來的時候，他只記得昨晚的夜色格外濃重。濃重到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但畢竟，陽光還是一如往常那樣爬上山峰、升上天空。

濃霧也如以往毒瘴森林平日里那樣，一點點的升起。

布倫也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

「李凌，我們該出發了。」布倫道。

「嗯。我昨晚可是睡了個好覺。」李凌尷尬地笑著，心想昨晚要是真的有什麼兇猛的野獸的話，自己可真是沒臉面對這母女二人了。

「那很好，這樣我們就有力氣繼續前進了。」布倫道。

「米婭陛下呢，我怎麼沒有看見她？」李凌問。

布倫的臉色慢慢起了變化，從一開始的平靜慢慢變成了疑惑：「米婭陛下，她沒和你在一塊嗎？」

「昨晚是在一起，可早上起來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布倫道。

「難道米婭陛下她一個人去周圍探查情況了？」李凌說到。

「可是，毒瘴森林裡到處是毒霧和隱匿在暗處的野獸，米婭陛下又怎麼會如此大意？」

「她也許只是在附近轉轉，很快就會回來的。」李凌又道。

「難道我們就要這麼等著嗎？」布倫似乎很不滿李凌的回答。

「目前來看，我們只能這樣做。」李凌回答道。「第一，我們並不知道米婭陛下去了哪裡，貿然出去尋找的話，很可能徒勞無功，而且可能帶來新的危險。第二，米婭陛下比我們更加熟悉這裡的環境。想必不是那麼容易迷路。第三，你我都知道，米婭陛下的實力可是遠遠強於我們的，在探查完周圍的情況后，想必她也會第一時間回到這裡。所以，我們最好不好離開這個地方。」

雖然李凌解釋了很多，但他也理解布倫此刻的心情，並為她的不理智行為做好了準備。

「嗚……」出乎意料的，聽完李凌的分析，布倫只是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了。

布倫和李凌一直等在原地，知道中午時分，依然沒有見到米婭的身影。

「依我看，我們應該繼續出發了。」布倫道。

「可沒有米婭陛下，我們該往哪裡出發呢？」李凌道。

「我們應該繼續往前走，直到我們對這個森林有了充分的了解，就可以回去，然後帶著大家一起穿過森林了。」

「你說的是，我們不必穿過森林，而只是繼續前進一段距離是嗎？」李凌問。

「的確如此。」布倫看起來很有主見。

「可米婭陛下顯然對這裡了解的比我們要多得多，她卻仍然堅持要穿過森林。依我看……」

「那就分道揚鑣吧，如果你堅持的話。」布倫有些不耐煩地道。

「那樣做，只會讓我們兩個都陷入危險之中。」李凌道。

「哦，這樣吧，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我們回去，然後帶著大家一起前進。先比米婭陛下是覺得帶著我們連個麻煩，自己先行走了。等她回來的話，便由她做主，如果她遲遲不歸，大家也不至於在外面苦等，並且隨時可能遭到襲擊。」

李凌想了想，道：「也只能這樣了，走吧。」

回去的時候，李凌走在前民，布倫跟在他的後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凌總是感覺布倫在身後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好幾次，李凌回過頭去的時候，布倫的面色卻很平靜。平靜地就像是一個毫無靈魂的屍體。

李凌的頭皮一陣發麻。

「布倫，你還好嗎？有什麼不舒服嗎？」李凌開口問道。

「哦，我很好，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布倫反倒問起李凌來。

李凌搖了搖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猜測些什麼，只好繼續往前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現在明明是中午時分。

李凌抬起頭來看，只見厚重的烏雲正從遠處急速飄來，一層又一層，蓋在明晃晃天空之上。

不多時，陽光完全被遮擋了。四周就如午夜一般漆黑。

一絲不好的預感突然襲上心頭。

「布倫，布倫。」李凌立刻叫了幾聲。

沒有人回答他。

「布倫。」李凌又叫了一聲。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下意識地，李凌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

頭皮一陣發麻。

米婭在早上的身後不辭而別。

而現在，布倫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周圍一定埋伏著未知的危險。而布倫，也許正在生死的邊緣掙扎著。

李凌一遍快速思考著對策，一邊調轉身子，根據記憶慢慢地原路返回。

也許是烏雲在不斷地移動，李凌覺得周圍恢復了一些光亮。

憑著些許光亮，李凌加快了速度前進著。

「嗖！」細微的聲音傳入李凌的耳朵。

來不及多想，李凌迅速側過身子。

砰地一聲響，有什麼東西擊中了身旁的大樹。李凌沒有回頭去看，反而加速跑了起來。

很快，李凌來到了之前兩人對話的地方。「布倫！」李凌再次叫了一聲。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只有沙沙的、風吹動枝葉的聲音。

這個時候，無論是回到之前休息的地方，還是想要走出森林，回到隊伍當中，對於李凌都是遙不可及的想法了。

因為周圍除了樹木還是樹木，就連空氣中，也瀰漫著淡青色的霧氣。就算是頭頂，也是青黑色的烏雲。

視線也是模糊不清。

李凌站在原地。等待著……

他知道，既然剛才有人朝自己發起攻擊，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除了風吹樹枝的沙沙聲，並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似乎一切都回來最原始、最初的景象。

就像李凌他們三個還沒有到來那時一樣，這個森林保持著最靜謐、最昏暗的狀態。

「至少，我還見過這個森林中的陽光。我還知道這密林深處還會有雲開霧散，視野清晰的時候。」李凌在心中呢喃著，給自己加油打氣。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李凌突然覺得腳下的泥土變得鬆軟起來。

想要跳起來，或者逃走的時候，李凌才發現自己自己的半截身子已經在悄無聲息中，陷入到泥土之中。

「這是什麼鬼東西？」李凌大叫起來。幸好，他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柄大劍。

將劍面用盡全力拍打在地面上。泥土在眼前翻飛的時候，李凌猛地掙扎著，跳了起來。

身子往前翻滾了一段距離，李凌才摔倒在地。

可他還沒來得站起身子來，便聽見有暗器朝著自己呼嘯而來。

再次往前翻滾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刺進了他的身體。

好在這一次，他站在了一棵大樹旁，立刻躲在了後面。

黑暗中，李凌看不清自己的傷勢，只能被動地等待著敵人的攻擊。

好在就在他以為自己今天就要掛在這裡的時候，天上的陰雲似乎裂開了一條縫。

那個幾乎就站在自己對面的「敵人」也顯露了出來。

布倫正站在李凌的面前，她的手裡拿著長劍，抵著李凌的喉嚨。

「布倫？」李凌的心一下子收緊起來。

並不是因為布倫的背叛，而是因為……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米婭很有可能遭到了不測。

「這是為什麼？」李凌問。

「沒有為什麼，這個世界不歡迎你，也不歡迎你們所有人外來者。所以……」

「不，並不是這樣的。你一定有什麼苦衷，對嗎？」李凌搖頭道。在他的印象中，布倫可一直是熱情好客的。

甚至在李凌三人進入到這座森林之前。布倫也總是一副值得信賴的乖巧和平靜。

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

但現在，布倫的劍尖正對著自己的喉嚨。他必須要保證自己能夠活下來。

「主人，你確定你在這個鬼地方感應到了強大的存在？」一個身形打扮如同野人的男子說到。

「是的，沿著這個方向繼續前進，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們就會見到我所感應到的東西。」說話的，正是和李凌一起來到蘇爾特的庫爾班。

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與當初的模樣兒判若兩人。他的身體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足足拔高了半米，現在，單單站在那裡，庫爾班的身軀也近兩米五了。再加上佝僂的身軀和發達的肌肉，簡直如同大星星一般。

「我們該怎麼對付那個東西？像以前那樣收歸麾下，還是殺死它？」有人問。

「到時候，我自然會做出判定的。」庫爾班說到。看向身後不遠處。

「轟隆隆」的腳步聲、低沉的嘶吼聲，天空中升起的煙塵，無一不在告訴庫爾班，他的魔獸大軍已經頗具規模了。

就在庫爾班朝著毒瘴森林深處快速前進的時候，另外一個相對的方向，同樣有一個身影，也在快速前進著。

只不過，相較於庫爾班和他的手下，以及庫爾班所訓練的龐大的魔獸軍團來說，這個身影顯得很是嬌小、甚至柔弱。

輕輕一個翻滾，秦小羽便從一顆倒下的、張牙舞爪的大樹下鑽了過去。再一個輕盈的跳躍，又跨過了一條小小的水溝。

沒多時，秦小羽便看見了遠處的斜坡。那兒正是李凌他們之前走過的地方。

也許是秦小羽太過著急於趕路，她並沒有發覺丈許外的大樹到底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她甚至在經過這棵樹的時候，還在思考著見到朝思暮想的李凌之後，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

驀地，這棵並不起眼的大樹突然動了起來，十多根乾枯的樹枝同時朝著秦小羽的身體席捲而去。

千鈞一髮之際，秦小雨的左腿用力一蹬。

咔嚓一聲大響，身旁大樹的樹榦應聲折斷。

借著反彈之力，秦小雨的身體離弦之箭般從樹枝的縫隙間穿插而過。

……

從林深處。

李凌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布倫似乎臨時改變了主意，非但沒有對他痛下殺手，反而饒有興緻地打量起來。

良久之後，布倫再次開口了：「上次讓你從克萊拉的手中逃過一劫，不過這次，本王倒要親眼看看，你這個外來者到底有幾分實力，能夠抗拒本王的靈魂之力。」

「本王？你不是布倫？」李凌驚訝地道。

殘酷的笑容漸漸浮現在布倫的面龐上：「不錯啊，年輕人，這麼快就想通了這一點。」

她的聲音很清脆，的確是布倫的聲音，可是她的表情和口氣卻完全是米婭陛下那掌控一切的樣子。

李凌只感覺到頭皮發麻，之前的一切疑點和古怪之處在布倫開口說話的時候有了答案。

「哈哈哈……我怎麼會是布倫——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居然為了一個外來者，就想與自己的母親作對。」

「什麼意思？」李凌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你脖子上的東西，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米婭問。

「這不是你……哦不，我怎麼還以為你是布倫，你是米婭，天吶，你是米婭陛下。」李凌搖搖頭，又道：「現在布倫死了。這裡只有你和我，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我不怕死，自己也不會怕你。就實話告訴你吧，這個東西，是布倫送給我的。」

「什麼，她居然真的將這個視若生命的東西送給你了。這個不肖之子。」米婭憤恨地道。

「嗯，而且她告訴過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東西轉贈給別人，所以，我一定會像生命一般保護好它的。」李凌說著，伸手將脖子上的項鏈——那串鑲嵌著蘇爾特之淚的項鏈——摘下，鄭重地塞進貼身的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