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買賣人家
大焯立國最初的百年間，邊地還沒有什麼重鎮之說，後來形勢惡化，軍備疲糜，由進攻轉為防守，早先開市的榷場要麼關停，要麼建起了一座座關隘，往後百年主政一番的朝廷大員不間斷的拓城，形成了當今的邊鎮。幾乎每次草原人南掠的路線，大焯都會起一座城關。到了最近十餘年，東北至西北的整條防線，長城的規模再次刷新了記錄。
另一方面國庫內虛，朝廷向江南增收一筆遼餉，從上到下都希望能擺開架勢打一場，事實卻是前線主官將大部分的錢都花在了拓城建高牆上，從未有過一場「揚我國威」的勝利。著眼大焯整個邊防體系，花名冊上五十萬人，實則擠擠水，能有三十萬就不錯了，最精銳的十萬還被安置在了遼東防線，當然這裡的十萬依舊需要再擠一回水分。
長城外各方勢力崛起，離不開大焯某些人的暗中資助，比方從山西一帶出去的鹽和鐵，幾十年下來足夠養育出一大波敵人來了。要緊的是這些吃著大焯鹽的人打小就不會有任何感恩，他們只會被灌輸「鹽來的多不容易，都是南人的錯，南人覬覦我們的牛羊、草場，南人一斤鹽就要換我們幾頭牛羊……南人都是可恥的掠奪者……」待那些孩子長大，提著刀劍，帶著仇恨殺向了南邊。
陸景遇到過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草原孩子，那種從眼底迸射出的仇恨，恨不能剔骨食肉，就在他們這些新人將要升起一丟丟愧疚之時，老伍長走過來，面無表情卸下了那孩子的腦袋。
「婦人之仁。」
陸景看到同伴顫抖的雙手，眼瞼微垂，他自己好不到哪裡去。
如此種種，雙方各自陷入了某種極端當中，碰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陸景真正上戰場的機會不太多，留在後方卻見到了普通百姓最真實慘烈的境況。大抵如此，邊軍對上草原人，已經默認了殺俘，亦或者說邊軍不接受投降，當然草原人歷來也不投降，但總有些拙劣的「兵者詭道」，曾經有很多邊軍新人死在了俘虜刀下，他們的腦袋被掛在馬背上，一路南下又隨之回到草原。
陸景聽過老伍長說起很多，沒有仇恨，更像是一種平靜的敘述，手裡比劃著雁翎刀劃破脖頸的動作，說著「動作要輕，太快了不好……」
大焯曾在草原築起一座京觀，震懾了百餘年。老伍長聽更老的老伍長說起這些久遠的故事，代代而傳，到了如今倒緊緊剩下一種調侃了。
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騎馬出了山坳，這是最近幾天來邂逅的一片開闊地，大抵如此，車隊才會選擇在靠近山腳的地方休息，如此一來只要防備好背後，其他任何方向出現的危機都能看在眼裡。
陸景過去的時候，對面已經有了些防備，護衛模樣的人都按住了刀柄，陸景瞄了眼車隊豎起的大旗，是一家鏢局。眼下這種時候還能走鏢出關，看來還是有些邊軍背景。
陸景無意與這些人有什麼牽扯，儘可能繞遠一些離開，抄上了前。
車隊中一位身著下人服飾的兩撇鬍子從後方走了出來，到了那負責護衛任務的鏢師身邊，小聲問道:「李師傅，不會是壞人吧？」
李達拇指輕輕押回長刀，回道:「可能是走錯路的遊俠，不像壞人。」李達如是說著，隔得太遠他也很難憑眼看出人家的門道，只能憑藉那馬背上掛著東西，大致有個判斷，另外那人在進入這片開闊地時停了停，大概也是屬於誤入。話又說回來，人家不惹事，他們也沒必要將人家惡意揣測。
李達目送著那人離開，這才回過頭，看著小鬍子笑了笑，「請轉告公子，沒事了。」
小鬍子眯眼笑了起來，雙手在身前搓了搓，鬆了一口氣道:「李師傅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沒事了。」
李達點點頭，心下不置可否，這一趟他還真不敢打什麼包票，眼下願意冒險實在無奈之舉，一來鏢局需要養活，二來鏢局早早就綁在了後方馬車中那位公子身上，由不得他拒絕。因而這次押鏢，他可以說將整個鏢局的親信都拉了過來，留守鏢局的也都有了一份詳細的安排，不出事當然最好，一旦出事，不至於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李達從前方走了回來，給弟子遞了個眼色，到了倚著鏢箱假寐的三弟身前。
「有話說吧。」
李達點點頭，「我不是跟你說過留下來看家，你跟過來家裡怎麼辦？」
年輕漢子換了個抱劍的動作，有氣無力答了一聲:「就這事，你都問了幾遍了？家裡有小寧兒，不會有事。」
李達揉著頭，嘆道:「你說你這叔叔做的，忒不上心了。」
「總不能怪我啊，是你女兒，又不是我的。」
「話是這麼說，可你也有長輩的分，總不能都叫我操心了啊。」
抱劍漢子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麼反駁，話鋒一轉，壓著聲音道:「就說這趟鏢，我都讓你推了的，你不也沒有聽我的。」
言下之意，咱兩誰也別管誰。
「這能一樣？」
「呵。能讓范雨瞳奴顏屈膝招呼的公子哥，怎麼看都不是尋常人，又在這個節骨眼上，能是好事？」抱劍漢子餘光瞥了眼一直沒什麼動靜的馬車，跟著道:「一路上車轍印那麼深，箱子里的東西會像他跟你說的那樣？二哥，我跟來不僅僅是給你添個護衛。」
李達點點頭，「我知道。」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些年家當雖沒攢下，但答應師傅的事情都差不多了，也該歇歇了。」
李達點點頭，「如果平安完成這一趟后，我聽你的，鏢局就關了。」
抱劍漢子輕輕哦了一聲，話本故事裡但凡說起類似的話，好像都不大順遂啊。
車隊再次啟程。
……
陸景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越想越覺著哪裡不對，一時半會兒卻又弄不清楚，拍了拍馬兄，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關於那本《我家大師兄》一直想做個修改重發，然後刪除了一部分章節后就失去了管理許可權，也就沒再申請。這幾天看到那邊漲收藏，好像需要提個醒，畢竟有些浪費書架位置了。當然，要緊的是收藏的話，請看這裡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