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雨欲來
文搏兕唱完歌之後,心滿意足的雙手做枕仰躺下來,一臉殷切的望著藍天上飄蕩的白云:「總有一天,我要掛將印!提著胡賊的人頭登堂入殿!我還要穿著錦緞光榮還鄉!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都對我俯首維諾!」
文搏兕幾乎天天都提這些話,聽的何果夫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只能無奈的回道:「哦,祝你成功」
「你小子不信?」,文搏兕激動的坐起來,一臉的嚴肅:「我當年可是徒手······」
「徒手吹死了一頭犀牛,令尊給你改了『搏兕』這個名字」,何果夫接道。
文搏兕一愣:「啥是令尊啊?」
何果夫這才想起來,文搏兕沒念過書,便解釋道:「就是你的阿翁」
阿翁,是古代對父親及親近長輩的尊稱。
文搏兕翻給何果夫一個白眼:「阿翁就阿翁,還令尊,裝什麼讀書人」
何果夫又翻回去一個白眼:「去去去,趕緊夯築城牆去,少在這裡煩我」
文搏兕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去就去,我去了就給赫連都尉說你在這裡偷懶,看他怎麼收拾你」
「我可沒偷懶,那邊的那些布衾都是我抱出來的曬的」,何果夫指著遠處那一堆搭在繩子上的破布條說道。
文搏兕抱起雙手:「那我可不管,反正你現在沒事幹」
涼風突起,地上的塵土被吹的紛揚,何果夫抬頭看了一眼西北的天空,又低下頭看了看地面,轉而對文搏兕說:「好好好,那你在這裡曬太陽,我幹活去,我幹活去還不行嗎?」,說著,何果夫向那一堆破布條走去。
「你幹什麼活?」
「收布衾」
文搏兕抬頭望了望天,日頭正好,陽光和煦,大感不解:「現在日頭正好,是曬布衾的好時候,你現在收布衾幹嘛?」
何果夫幽幽答道:「要下雨了,再不收布衾就被雨水打濕了」
「啊?哪有雨啊?」,文搏兕抬頭看著天空,一臉的疑惑。
又一陣涼風吹過,一排排像是魚鱗的雲朵自西北飄了過來,太陽倒像是個嬌羞的女孩子,在雲朵中俏皮躲閃,日頭便有一陣沒一陣的。
何果夫將布衾按照之前抱出來的順序再一一抱回營帳之中,並逐一拆下曬布衾的草繩。
正收到一半,何果夫突然聽見背後有破空聲響,還沒來得及回頭,背後就火辣辣的疼,他當即扭曲著身子滾在地上,嗷嗷叫著。
也就在此時,何果夫看到了來人的樣貌。
五尺短身材,蓬勃的絡腮鬍,水桶尺寸的腰身,兩條胳膊比何果夫的大腿還要粗壯。
此人名叫昭武咄,原本也是軍奴,但在一次隨軍戰鬥中撿拾武器力斬賊四人,獲釋奴籍,又入軍籍,歷任伍長、伙長,現在是一名旅帥。
旅帥是唐軍中的一個基礎軍官,按照軍制,唐軍每200-300人為一團,長官為校尉,每團下轄兩旅,長官為旅帥。
這昭武咄雖然當過軍奴,但一點也不同情軍奴,甚至虐打軍奴取樂,比其他的軍士還要過分。
昭武咄見何果夫滾在地上,又揮起馬鞭子狠狠抽了何果夫兩下,恨恨的用鞭子指著他罵道:「直娘賊!現在正是曬布衾的好時候,誰讓你收回去的?!」
何果夫捂著被馬鞭子抽打的地方,低聲回答道:「馬上要下雨了,小人怕布衾會······」
昭武咄聞言揚起鞭子又抽了何景逸兩下:「你個賤奴!這光天化日,哪來的雨?分明是不想去做修葺城牆,在這裡偷懶!」
「上官明鑒,真的要下雨了,您······」
何果夫還在辯解,昭武咄瞬間被激怒,他還沒見過哪個軍奴在他的面前敢頂嘴。
昭武咄抽出橫刀來,對著何果夫的腦袋就要砍下去。
在一旁的文搏兕見狀,急忙上前按住昭武咄的手:「上官,求,求您手下留情······」
文搏兕一直拿何果夫當親兄弟看,不可能眼看著何果夫被殺而無作為。
昭武咄瞪著文搏兕:「滾開!不然耶耶連你一起砍!」
「上官,求您收下留情,您可以打可以罵,但請留他一條性命!」,文搏兕跪在地上,將何果夫護現在身後。
昭武咄見右手掙脫不開,便用左手撿起地上的馬鞭子,狠狠的抽打文搏兕:「滾開!直娘賊!」
但文搏兕就這樣跪著,生生挨下所有鞭子,一下都沒有躲。
這一鬧,驚動了周圍的軍士與軍奴,大家都圍了過來,神態各異的看著這一出「好戲」
正在此時,一位巡營經過的圓臉長髯軍官擠進了人群,沖著眾人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此人是一名校尉,名叫崔勇,官大昭武咄一級。
昭武咄見崔勇來,忙丟下馬鞭行叉手禮:「崔校尉,這兩個賤奴竟然偷懶,驃下正在責罰他們」
所謂驃下,即是軍中低級軍官在面對上級時的自稱。
「哦?」,崔勇望向已經滿臉血印的文搏兕。
這崔勇算是所有低級軍官中對軍奴最友好的了,他從不打軍奴,只是口頭告誡,一般看到軍士毆打軍奴,他還會上前攔阻。
而昭武咄對軍奴的殘酷他早有耳聞,他有點厭惡這個曾經是軍奴的旅帥,因為他的行徑像是一隻上躥下跳以掩飾自己脆弱內心的猴子,一點也不像是個坦坦蕩蕩的大丈夫。
何果夫也聽聞崔勇對軍奴好,也明白現在這個情況之下崔勇就是自己的及時雨,現在也只有崔勇能救何果夫與文搏兕了。
何果夫連跪帶爬來到崔勇面前,叩首辯解道:「小人並非偷懶,只是見天將下雨,故而先收布衾回營帳。昭武旅帥見小人忙不過來,前來幫著小人收布衾」
何果夫現在只是軍奴,他得罪不起昭武咄,所以要給昭武咄台階下。
可昭武咄卻不領情,用鞭子指著天道:「你一派胡言!現在正是天晴,哪有雨來?你少在這裡狡辯,分明就是在這裡耍滑頭偷懶!」
崔勇聞言抬頭望了望天,雖然有雲,但卻並非烏雲,況且還有太陽穿梭其中,根本就不像是要下雨的跡象。
他不禁皺起眉頭問何果夫:「日頭當空,這哪裡是要下雨的樣子?」
何果夫非常篤定:「就是要下雨!」
「直娘賊!」,昭武咄再也忍不住了,他揮起左拳砸在文搏兕的頭上,文搏兕一下子被砸翻在地。
昭武咄這才解放了右手,舉刀要砍何果夫。
此時正是性命攸關之際,何果夫已然退無可退。
無奈之下,何果夫只能躲在崔勇身後,並苦苦哀求崔勇道:「崔校尉明鑒!真的要下雨了,小人敢用性命擔保!」
崔勇的憐憫之心終究還是被何果夫的哀求觸動了,他攔住了昭武咄:「算了算了,不過是曬個布衾而已,何必傷人性命?收回去了就再抱出來曬就是,今日不曬明日晒也行,放過他們吧」
還沒有哪個軍奴敢忤逆昭武咄,他橫行慣了,怎麼會輕易咽下這口氣?
「崔校尉剛才也聽到了,那個賤奴說了,天必有雨,那何不看看到底有沒有雨呢?若是有雨我就放了他們,不,我賠禮道歉,但要是沒有雨,請崔校尉將他們交由我處置!」,昭武咄很自信,他自信沒有雨,這才敢硬頂官大一級的崔勇。
周圍的軍士與軍奴也跟著起鬨:「答應吧上官,答應吧!」
在軍士和軍奴的眼裡,何果夫死不死都不重要,反正跟自己沒關係,重要的是看樂子。
崔勇現在是左右為難,他回頭看了一眼何果夫,何果夫也明白自己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於是點頭道:「答應吧上官!」
眾怒難犯,縱使崔勇百般無奈,也只好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