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家大院

改名為《豬八戒吃官司》

古樸的高家大院被夜裡雨一淋，顯得新了許多，漂亮了。

高家大院是祖宗留下的遺產。北邊三間是正堂，因高老頭無子，只有一女，也就有閨女承襲了。豬八戒和高小姐結婚以後，就居了進去。西邊一排房屋，最北邊一間是高老頭的寓所；中間一間是長工睡覺地。不過，自從豬八戒進門以後，長工被高老頭一個個辭退了，現在只留高良一人竄里竄外。南頭一間堆滿犁耙鋤頭。東廂房是糧倉。過去裡邊站滿糧囤。豬八戒進門以後，裡邊的糧食也遭了殃，一囤一囤被消滅，現在剩不到兩囤半。高老頭每次走進空了一半的糧倉，總是老淚橫流，後悔自己一時失誤，招婿招進一個大肚漢，眼看要吃光家裡貨底。南邊門東的房子是草料房，裡邊堆滿乾草料，夜夜都能聽到老鼠在裡邊唱歌。有時大白天還能看到黃鼠狼拖家帶口走進看房子。大門西邊是牲口棚。因為豬八戒有股神力有把神鈀，一揮就能種好地，用不著牛了，高老頭便把牛一頭頭牽賣了，現在只剩下一頭拉車的黃肩牛，身隻影單站在裡邊。高家喂的那隻黑母雞，正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找東西吃。原來他家還養只紅公雞，高老頭恨它光吃食不下蛋，賣給鐵拐李下酒了。

「俺家還有一隻黑母雞，等它不下蛋了，也賣給你下酒。不過，那是只老母雞，有營養，你可得多給些銀子。」

人老覺少。高老頭本來就是個睡不著覺的人。三九嚴寒，他往往天不亮就爬起來，何況是暖意融融的春天呢。天剛蒙蒙亮，他就鑽出房子，站在院子里亮嗓子，吆三喝四，將生活在高家大院了人差不多都喊醒了。高小姐鑽進廚房做飯，高良打掃院子和牛棚。

唉，該醒的忙著醒，該睡的仍然在睡，發出的鼾聲一次次從窗口溜進院子里。

「真是個好吃懶做的傢伙，就日出三竿了，還死在床上睡。每天都要等太陽曬腚才起來，真是個懶種.」高老頭望著不停發出鼾聲的正屋東頭的窗口憤然道。不過，聲音低了許多。他對睡覺的人雖然心中有氣，但不敢象叫奴喚仆一樣聲無節制。他總是自己的毛腳女婿，說重了恐怕招人議論，說他刻薄對待倒插門女婿，毀了慈父聲譽。何況，他的寶貝女兒也不准他嚴厲地對待他。他曾經高喊過兩次，都遭到女兒斥責。「你張嘴喊什麼！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現在好好讓他睡，好到忙時拚命地干，可惜不了。」女兒向著豬八戒說話。唉，養女一場，到頭來真是幫別人養的，一結婚就幫助丈夫說話。高老頭雖說有些生女兒的氣，不向大大向丈夫。但她總是自己的女兒，從小捨不得碰一指頭的寶貝女兒。碰到親情之情，高老頭只能忍氣吞聲，鼓著金魚眼干生氣。

「老爺，你就站了一大早了，也該累了。還是回屋歇了」送完牛屎回來的高良，用關心的口氣說。

「還是你知道關心俺。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就日出三竿了，還躺在床上睡，真是懶種。」高老頭遏著十足的火氣低聲地說：「夜裡下了雨，不知麥地還干不幹？」

「以俺看呀，不會幹。夜裡俺出來撒尿，看雨點就跟黃豆粒一般大」

「不幹就好，不幹就好呀。正是麥苗需要水的時候。要是雨下小了，還得灌水呢。回頭你向地里看一看，看水濕到根子沒有。」

「是，老爺。你已經站一大早了，還是回屋歇著。」

「唉。俺就是操心的命」高老頭朝著發出鼾聲的窗戶無奈地嘆口氣，邁著憤怒的腳步回他的屋。

高小姐做熟了飯，從鍋屋裡出來，看著站在院子里高良問：「他今早是不是又生氣了？」

「唉。氣生得還不小呢。」

「一天到晚，不生這個氣，就生那個氣，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氣！」

「小姐，別那麼說老爺，他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他瞎操心.」

「小姐，俺已經把牛喂上了。」

「那你洗洗手，準備吃飯.」

「是。小姐。老爺今早真不高興。「

「他就是看不得別人閑著。不管他，俺們該怎著還怎著。」高小姐一邊說一邊走進堂屋，開始收拾被鍋煙弄髒的俏臉。她走到門后盆架前，從盆底摸出暖壺，向臉盆里倒些熱水，然後，把暖壺放回原處。將?在盆架上毛巾?下來，投進盆里，開始洗臉。

「高良，你又跑哪去了？一會功夫，就沒影。」高老頭又從屋裡出來，發現院子里沒人，便高聲叫道。

正蹬在水缸旁邊洗手的高良，急忙站起來，跑到高老頭面前，低聲地說：「老爺，俺在洗手哪。」

「洗手，一天到晚洗手，得浪費多熱水。」

「老爺，俺沒用熱水，俺用是涼水。」

「天就熱得人淌汗，你要還用熱水洗手，那才燒泡呢。」

「老爺，樹還沒發芽呢，早晨還有霜呢。」

「俺看見了，不用你多嘴。你老早洗手幹啥么？活你都幹完啦？」

「幹完了。是小姐叫俺洗的，洗洗好吃飯。」

「吃你個蛋！吃飯，吃飯，一天到晚就想吃飯，你就不能多想些活干。」高老頭氣得鬍子一個勁發抖。「一天到晚只想吃飯睡覺，真是懶種。老是這樣下去，早晚得把這個家吃窮了。」高老頭朝著發出鼾聲的窗口厲聲地說：「等俺死了，看你們怎麼計。吃睡睡吃，哪象養家的人。」

高小姐端著洗臉水從堂屋出來。「大，你又站在院子里念什麼經？你就不能安靜一會，也叫別人清靜一會。一大早就起來叫，到現在也沒叫夠。你自己不煩，別人還死呢！」高小姐把洗臉水潑到院子里，轉身回堂屋。

「俺這氣還不是為你生的。」高老頭低聲地回敬道。女兒發了脾氣，高老頭有些害怕，他鼓了鼓金魚眼，將兩片乾癟的嘴唇抿死了。高小姐回到堂屋，她把臉盆放回盆架上，然後，把頭伸進門帘里喊道：「死豬，別睡了，起來吃飯了！」

「啊，吃飯啦。」豬八戒一骨腦爬起來，肥胖的肚子把小褂撐開一條縫，露出裡邊又長又黑的汗毛。他的兩條腿又短又黑，汗毛也是又長又黑。「正好俺肚子餓了。」

「一聽到吃飯，你就麻利醒了，要是叫你幹活，喊破嗓子也沒用。」高小姐縮回頭。

「吃飯，睡覺，不是活在世上兩件頭等大事。」豬八戒的腦子雖然笨得要命，有時也會蹦出富有哲理性的語言來。他也很為自己突然而來的敏感而得意，搖晃他的大耳傻笑。他的大肚裡一個勁打雷，震死了他的笑容，忙著穿衣服。話說得再富有哲理也不是麵包饅頭，填不飽肚子。他把大腰棉褲提到肚臍眼上，打了個褶，繫上褲腰帶，把小棉襖朝身上一披，便跳下床，拖著棉鞋走出裡間。

「你瞅瞅你，襖袖也不伸，鞋也不提，就這樣跑出來，也不害羞。」

「俺不是怕出來晚了，你們把飯都吃光了。」

「你自以為人都象你貪吃。快點把衣服穿好，把鞋提上，洗把臉。洗臉水俺已經給你弄好。」

「每次都是這樣，真麻煩。」

「吃飯不也是一口一口地吃，不也挺麻煩的，嫌麻煩，你就別吃。」

豬八戒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迅速把胳膊伸進襖袖。高小姐上前幫他扣上扣子，提上鞋。「過去洗手。」

豬八戒裝模裝樣走到盆架前面，洗手洗臉。

「你不能叫別人省點心，起早點。」高小姐站在一旁嘮叨道：「和你說過多少次，叫你起早點，你就是記不住。你怎沒一點記性？你真把俺給氣死！」

「地里也沒活，老早起來幹啥么。早晨睡覺多舒服。」

「你真要把俺氣死。」高小姐惱火地說：「一大早，俺大就在院子里數說你，你一句都沒聽見？俺真佩服你。你以後給俺長點記性好不好？就算俺求你了。別叫俺大的嘴總放在你身上，行不行！」

「反正俺在他的眼裡就是這塊料了，就是做再好，他也不會滿意。」

「你也真是笨豬。」高小姐怒氣沖沖地跑出堂屋。

豬八戒早就習慣挨訓受氣的日子，對高小姐的怒斥不以為然，只管洗自己的臉。他擦掉臉上和手上的水漬，一腚坐在桌旁，耐心等飯上桌。

高小姐端一大盆粥飯走進堂屋，看豬八戒老老實實坐在桌旁，瞪了他一眼。豬八戒已知在人心中的形象，他對別人的態度也不去計較，飯盆一落桌，他就伸手去抓勺子。

高小姐伸手將豬八戒的手撥到一邊。「你就不能等俺大進來一塊吃。」

「就一家人了，還講究舊禮俗套，真是的。」豬八戒嘟嘟道。在豬八戒的人生趣味里，除過睡覺就是吃飯。只要後腦勺靠到枕頭上，十頭牛也拉不起來；只要看到飯，就顧不了別的事。

「你就不能表現一下，改變一下自己，讓別人說不了什麼。俺大今早很生氣，你可要注意一下，別到時吃了虧，說俺沒提醒你。」

「不就早吃會飯，值得生氣嗎。」豬八戒縮回了手。

「這就對了嗎。你忍耐一會兒，就惹不起俺大的火，你的日子就好過。」高小姐賞給豬八戒一個甜笑，一溜煙跑出去。她知道豬八戒的耐性有限，她必須馬上去辦完自己的事，否則，她的努力就毫無收穫。

「反正他那張黑臉，俺已經看了一回又一回，多看一回又有什麼關係。」豬八戒自言自語地說：「俺可以跟俺老岳父的黑臉過不去，但俺可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豬八戒伸手抓起勺子，就上碗里盛飯。

「大，吃飯了。高良，飯俺給你留在鍋里了，你自己盛吃。」高小姐招呼完院子里兩位老人，端半盆饅頭走進堂屋，一眼瞅見豬八戒已經將飯盛進碗里，她一路擔心的事發生了，豬八戒真沒控制住自己，恨得鳳目圓睜，將饅頭盆擲到飯桌上。

「你少使點勁，別把盆給摔碎。」豬八戒毫不在乎地說。看來有吃的，老豬真的不在乎態度問題。他垂下厚臉皮，伸手向盆里抓熱氣騰騰的饅頭。

「你真是不可救藥！」

「吃，吃。」高老頭念著經走進堂屋。「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就不知道想地里活。也不想一想，地里不打糧食，看你吃什麼。」高老頭瞪著豬八戒說：「等俺死了，看你們吃什麼，看你們怎麼活？」

「老岳父，你就永遠不死不就行啦。」豬八戒說完將一個饅頭填進嘴裡。

「你簡直要把俺氣死，俺活著還有你們吃的。等俺死了，看你們挨餓。」

「大。只要你吃飽就行.。」高小姐討好地說。

「對，只要你老餓不著，別人也餓不著。」豬八戒一連向大嘴裡塞進兩個饅頭。

「你就吃，好吃，叫飯撐死你。」高老頭憤怒地跺下足，衝起堂屋。

「你吃！你就好吃！今早就撐死你這個餓死鬼！」高小姐咬牙切齒地說完，一頭扎進裡屋。

「都不吃啦，好，太好了。這下可以吃頓飽飯。」豬八戒興高采烈地說。他一隻手向嘴裡扔饅頭覺得不過癮，便兩隻手一起扔，半盆饅頭轉眼間空了。半盆饅頭裝進肚子裡面，仍不覺飽，伸手端起粥飯盆，稀里嘩啦倒進肚子里。自從他進高家門，就沒吃過一次痛快飯。老岳父那雙耗子眼總盯他的嘴不放，令他的嘴張不開，每次只能吃半飽。這一次真吃飽了。豬八戒摸著飽鼓鼓的肚子，打著愜意的飽嗝。吃飽飯，再美美的睡一覺，那才真叫美呢。豬八戒站起來，鑽進裡間。

高小姐坐在床上，仍是怒目圓睜，表情恐怖。豬八戒急忙退出來。今天要想在家裡睡個舒服覺，看來是沒門了。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家裡睡不成，老豬就到地里別墅睡，看你們還怎麼吵到俺。「俺向地里轉了。」說完，一溜煙跑出家門。

站在院子高老頭看到豬八戒跑出去，頓時笑開了顏，他覺得行動起來豬八戒，比睡覺的豬八戒可愛多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