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出入
他嫌那吹風機的聲音吵,前前後後將她推開了幾次。
好不容易終於吹乾了,葉司音已經趴著枕頭,安然睡著了。
……
從記憶抽回,舒厭厭忽然懂,那一次他並不是想分手,他只是想被挽留;好像只有被挽留才有那麼一絲存在的重要性似的;可是她並沒有挽留他。
哪怕面對他提出要搬走,她也只是很冷靜地質問他:「葉司音,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明明是質問,於他而言竟算得上挽留。於是葉司音最終也沒有搬走。
感情里被偏愛的一方總是有恃無恐,所以即便被混淆的記憶恢復正常,舒厭厭也沒有急於同葉司音認錯。更何況是記憶偏差的疏漏,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於是舒厭厭這天第一件事是回醫院探望瀅瀅。
她覺得可以指控雲鈴借刀殺人。
結果瀅瀅醒來卻告訴她出乎意料的原因:「你們搞錯了,我並沒有自殺。」
「沒有,怎麼可能?」舒厭厭忍不住反問,「你手腕那麼深的傷口,難道是演戲?」
瀅瀅深吸了一口氣,那表情有幾分難為情,好在池夜自己出去了;大約是覺得小女孩之間的悄悄話也不是他該聽的。
於是瀅瀅才肯同舒厭厭交代原委,「因為——我哥過生日,我想親自下廚給他准個驚喜。你知道的,我並不會做飯,不知道哪一步驟錯了,廚房忽然起火,火勢蔓延得很快……因為是驚喜,所以我提前支走了幫工的廚娘……手忙腳亂之中,碰翻了菜刀……」
「所以你拿手腕去接菜刀?」舒厭厭幾乎可以想到那個畫面——徒手接空手掉落的菜刀。
瀅瀅再次深吸一口氣,「……對……」
「好樣的!你真不愧是瀅瀅。」舒厭厭對此感到無語,「大小姐果然不會做一般人能作出來的事情。」
瀅瀅認同了這樣的說法,「所以沒能給我哥驚喜,倒是給了他最印象深刻的驚嚇。」
「那雲鈴又怎麼會出現在你家?」舒厭厭問。
「聽說——」瀅瀅遲疑道,「她是專程來找我哥告別的,算是對上一段感情有個徹底了結。在我昏迷前,聽到她在打急救電話。」
「好樣的。」於是舒厭厭倍感無語,「……」
瞧著她扭捏的神情,瀅瀅幾乎猜到她昏迷之後的事情,「你誤以為我是被雲鈴逼上絕路,選擇自殺?」
「哈……對。」舒厭厭痛苦地捂住了額頭。
初從急救室轉入普通病房,瀅瀅還很虛弱,看向她的目光歉意得讓人心疼,「抱歉害你誤會;不必為此感到自責,出院之後我會專程找鈴丫頭道歉。」
「不用你去,一人做事一人當,要去也是我自己去跟雲鈴道歉。」舒厭厭果斷道。
瀅瀅為此感動不已,握住了她的手,不禁直落淚。
她問她,「舒厭厭,你為什麼總可以對我這麼好。」
舒厭厭用手背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拉起衣袖給她看一處傷,「還記得嗎?」
瀅瀅看向那處傷,搖了搖頭。
舒厭厭忍不住道,「再仔細看一看。」
瀅瀅再次搖頭,「我真的不記得。」
「沒關係。」舒厭厭認真同她解釋這處傷口的緣由,「記不記得我們很小的時候,你,我還有池夜。」
「嗯?」
「一次,我們相約去城郊野餐,大家都很興奮,入夜我們迷了路,池夜就去找附近的大人詢問,讓我們坐在湖邊等他。你的玩具熊掉進了湖裡,我去幫你撿,結果我落了水。剛解凍的湖水冰冷刺骨,我拚命掙扎……直到我昏迷過去……」
「舒厭厭……」聽到這裡,瀅瀅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瀅瀅,你不知道」舒厭厭道,「醒來我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你就那樣——全身濕淋淋的冰透了,睜著一雙大眼睛,滿目焦急地看著我。我沒來沒有想到,那麼柔弱需要保護的瀅瀅,你居然救了我。所以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須!必須保護你,直到我也走到生命的盡頭。」
舒厭厭拉開手腕袖口,那裡,至今仍有一塊模糊了年月的疤痕,是掙扎中被湖裡碎石划傷的,也是她和瀅瀅友情的見證。
瀅瀅的面容上有片刻窘默,聽到這裡,她再也忍不住,打斷她,「不是我救了你,我也是見你掙扎著掙扎著突然就沉到了湖底。我受到驚嚇,拚命呼救,一不小心跌到了湖裡。然後……和你一起被救的。」
「被救?」舒厭厭替瀅瀅倒溫開水的手忽然頓住,再一次確認過自己混淆的記憶並沒有任何出入,於是忍不住問她,「你是說,你跟我都是被救的?」
「對。」
即便時隔已久,現在回想起來,瀅瀅仍是心有餘悸的神情,「因為落水的時間很短,我並沒有事,你卻因為湖水低溫與肺部嗆水而陷入了昏迷。」
「然後呢?」舒厭厭問。
「我被嚇壞了,拚命回憶你沉下湖底的湖底的時間有幾分鐘;你知道人溺水有極限承受窒息的時間……」
瀅瀅面帶驚慌懼色,「我打了急救電話,可是對於急救知識一竅不通,只好等在原地直跺腳,我很怕你錯過搶救時間。」
「就在我焦急萬分之間,救了我們的人卻冷靜異常,我看見他吻住了你……後來我哥告訴我是人工呼吸。」
「萬幸的是,你終於醒了。我們那時的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全然沒有注意是誰救了我們,甚至直至他離開也沒有同他道謝。」
「事情過去許多年後,我只依稀記得短促一瞥里,對方有著一雙琥珀似的異色瞳。那件事情於是乎都被淡忘。」
「直到——」
「你和我又在同一年考進美院,看見葉司音,我幾乎可以確定是他救了我們,可是頂著初入校園就是光影簽約畫師的他實在太受歡迎了。於是我只好跟蹤他,終於我找到尾隨他與他單獨聊聊的機會,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於是我更加確認。」
「可是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時過境遷,他仍與記憶里一點變化都沒有;這太詭秘了,於是我沒有同你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