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風雨來時花飄零(五)
()所謂暗人這事他亦曾聽說過,權勢之中明爭暗鬥的事情時常有之,更是難以平息,家中養有暗人之人大有人在,一則暗裡剷除那些與自己做對的人,亦可在敗落之時用以保命逃走,思慮良久,竟是沒能猜出誰人敢這般明目張胆的派人刺殺他,想著想著,竟又覺得有些煩躁起來,輕嘆了一聲,這事還得等他回到宮裡與上官宣好生商議一番,只怕此內還牽涉甚廣。
緩緩轉身離開所立之處,想要去看看皇祖母可否休息,今日出去一天,未時初才回到水月庵,還未來得及去拜見皇祖母,可不能讓她擔心受怕,雖說她是出家之人,五蘊皆空,可是,畢竟他是被她一手帶大的,血濃於水,這感情可不比他與他父皇的淺。
還未走近,就已看見房內燭光閃爍,昏黃的燭光在這漆黑的雨夜顯得那般的孱弱,隨時要熄滅一般。
慧心師太靜坐在佛像之前,手持佛珠,眼睛緊閉,口中無聲的念念有詞,她這是想以此種方式來化解她心中的焦慮與擔憂。
明凈師太曾經說過她六根未盡,紅塵未了,不宜出家,只是當時的她心念俱灰,只想以出家來讓她減輕痛苦,不想再去理會那些紅塵俗事,執意要出家為尼。
來到水月庵已經有二十餘年了,本該有所修為,凡塵之事都與她無關,她都該平靜待之,可是,她那本該平靜的心卻在看見蕭雨桐和蕭若雨的時候顯得浮躁不已。
對於蕭雨桐,她唯一的孩子,她是那般的愧疚,他還只有十歲,她就拋開他出家為尼了,而他就得坐上皇位,承擔一個國家的重擔與責任,於他,這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愧欠,她欠這個孩子的,虧欠得太多太多。
對於蕭若雨,她時常在想她時候做錯了,她不該讓妍櫻將他帶回宮去,那樣他就可以遠離是非之地,做個平凡之人,過著平淡寧靜的生活,可是,他有他的命,這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蕭若雨緩緩的走近,看著那映在門上的身影,露出一抹輕柔的笑容,腳步竟是輕快了幾分,走到門前,輕喚了一聲:「皇祖母。」
慧心師太聞聲,忐忑不安的心落回了原地,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緩緩起身,打開了房門,一陣寒風襲來,讓她打了個哆嗦,看見一臉笑意的蕭若雨站在門外。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歇息?」領了蕭若雨進門,關切的問道。
「皇祖母為何還沒歇息?」蕭若雨笑著反問。
慧心師太看著嘴角含笑的蕭若雨,一轉眼十二年過去了,昔日那個靦腆天真的小孩已經長這麼大了,是一國之君了,眉眼之間那種氣勢像極了蕭雨桐,想起蕭雨桐,不由得無聲嘆息,一絲悲痛湧上心頭,一抹憂傷掠過臉龐。
那轉瞬即逝的憂傷被蕭若雨看見了,心下一動,暗自揣測她的心思,慧心師太見他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忙是斂了情緒,淺笑詢問道:「今天怎麼出去這麼久,這麼晚才回來?」
「哦,許久未來潯安,四處走走看看,不免多耽擱了些時辰,讓皇祖母擔憂了,」蕭若雨笑著答道。
慧心師太瞧著他那坦然的笑容,卻是憂心不已,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這孩子是怕她擔憂才不願意告知於她的吧,只是不知道她早已從謝祁那裡知道了他遇刺受傷的事情。
蕭若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樣,慧心師太眼中那隱隱透著的擔憂讓他覺得有些不解,坐到慧心師太的身旁,輕聲詢問:「皇祖母,您有心事?」
「出家人五蘊皆空,不理凡塵俗世,能有什麼心事,」慧心師太笑道,掩住自己的那一份稍動的心緒。
蕭若雨笑著點點頭:「皇祖母說得是,那皇祖母好好休息,若雨就先行告退了。」
「好,你也早點歇著吧,」慧心師太叮囑道。
「是,皇祖母,」蕭若雨乖巧的答道。
送走了蕭若雨,慧心師太長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也是個命苦之人,可憐身在帝王家,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小小年紀就要背負這麼大的包袱,只盼他不會像他父皇那般短命。
慧心師太的那一聲長嘆被雨聲所蓋,門外的蕭若雨只是獨自觀雨,未曾聽見,寒風吹起了他的長發,吹得他的衣衫翻飛,吹皺了那一池平靜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