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月杏花惹人醉（五）

()在林府之中，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受人歡迎，討人喜愛的丫鬟，更多的時候，她們常常嘲笑她，戲弄她，只因她是容媽在街上撿回來的沒人要的可憐蟲。她不明白既然容媽那麼討厭她，為何當初還要帶她來林府，還要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在府中唯一對她好的，只有林小姐了，她不僅長得美，那顆心也是那般的美，她從來不會因為她卑微的身份而看不起她，更不會像那些同為奴僕的人一樣咒罵，滿眼的鄙夷。林嵐小姐對她始終是那般的溫和，那就如那紫色的蘭花，高雅貴潔，出塵脫俗，少了世俗那種眼光。

低垂著頭，雙手又不自覺的揉搓起來，不是因恐懼害怕而作此動作，是因她此刻心中的那份涼意，那種從手涼到心裡的冰涼的冷意，心下一片悲愴。

林老爺負手站在她的面前，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寶貝女兒會對這個粗鄙卑微的丫鬟這般好，他也瞧出她哪裡好，相貌普通，做事笨手笨腳，還是個被人遺棄的小丫鬟。

他想起當年她被容媽帶回來的模樣，那個冬天比任何一個冬天都要冷，她卻只穿著單薄的衣衫，連件夾襖都沒有，那瘦小羸弱的身子如風中的枯樹，隨時可能枯死。頭髮亂蓬蓬的，披頭散髮的模樣，如同街上的叫花子，臉蛋黝黑，像從爐灶里冒出來的一般。

「你可知自己錯在哪？」林老爺從她身上抬起眼眸，長身而立，雖已年過四旬，卻是容光煥發，面無表情，冷聲開口。

「奴婢知道，奴婢不該將小姐一個人丟在大街上，不該將小姐所喜愛的物品丟失了，奴婢知錯了。」泠雪淡聲道，依舊低垂著頭，靈動清澈的大眼看著地上，藏青色的大理石磚上刻著大朵的牡丹，這是小姐最喜歡的花。

林老爺低眼瞧了瞧她，看著她低垂著頭，額頭的留海擋住了她臉上的神情，眼神微動，慍怒道：「你說你知錯，你以為你只是錯在這裡而已么？你以為你只是犯了這麼點錯么？」

平靜的心再聽見這句話之後不能再平靜，泛起微瀾，泠雪輕抬起頭，順著那一身玄黑色綉著祥雲紋的衣衫看上去，對上了他透著薄怒的臉，眉頭緊鎖，一臉的肅穆神色。

「奴婢愚鈍，不知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泠雪小心翼翼的輕聲開口。

林老爺看了看她，怒意越盛，剛想大聲斥罵，便被林嵐給攔住了：「爹，不要責怪泠雪，這不是她的錯，都是女兒的錯。」

泠雪轉頭看向那個說話的人，只見她臉色蒼白，雙眼紅腫，眼中盈盈溢著晶瑩的淚珠，嘴唇蒼白無血色，本該如同花兒一般的臉蛋，此刻顯得那般的孱弱，如同那飄零的杏花，盛開時是紅色，飄落之時，就變成白色了。

那蒼白如同病態的臉龐，那瘦弱的身子，讓她心下一酸，泛起憐惜之意，輕聲喚了一句：「小姐，你……」話語哽在喉中，竟是吐不出來，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那個滿臉紅潤如同盛開的繁花的小姐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林嵐轉眼看著一臉不明的泠雪，柔聲說道：「泠雪，沒事，我只是今天玩得累了而已。」

林老爺聽著寶貝女兒這話，還想再說什麼，林嵐暗暗使了使眼色，便不讓他開口繼續說下去，林老爺無奈的轉眼瞪了瞪跪在地上的泠雪。

林嵐的一舉一動皆是被泠雪瞧著眼中，她心下感激林嵐，對著她淺笑了一下，林嵐亦是輕笑著，笑容因蒼白的臉色而顯得那般的凄涼，讓泠雪心中泛起絲絲涼意，更多的是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