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又一年

味道記憶是很深層次的記憶。很多時候是我們不自知的。

只有當你與這種味道分開之後，才會在某個時間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懷念某種味道。

就像山西人醋，北京人的豆汁兒，河南人的牛肉湯，還有東北人的酸菜。

遠離家鄉的人最能體會這種感覺。胡楊以前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有特別口味的。在國外他也從來都不會感覺口味上會有什麼接受上的困難。除了極個別的食物之外，胡楊的食譜上基本上是沒有雷區的。

但胡楊必須承認的是，走進後院聞到這大鍋燉的酸菜味，瞬間就勾起他無數的回憶。有這輩子的，也有上輩子的。

有很多人在院子里忙碌，空氣中的味道坦白說也並不是非常好。有酸菜的味道沒錯，但酸菜本身就是發酵的食物。剛從腌菜缸里撈出來的時候，味道是非常「濃郁」的。

除了發酵食物的味道，還有木柴燃燒的味道，以及一點點的糞便的臭味。而這個味道來源，就是剛剛宰殺那三頭豬的下水。

其實今天殺的豬遠不止三頭。作為公司福利的一部分，還有另外三百多頭豬在城郊屠宰場集中屠宰。

簡單拆分之後，會分給公司員工作為春節的福利。這個手筆可是不小，八十年代的豬肉可是不便宜。普通工人家庭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起肉的。

八十年代的養豬的成本還是偏高的，基本都是家庭飼養，集中飼養廠是很少見的。因為人工飼料還不算普及，成豬出欄的時間要十個月以上。

作為參考的，在九十年代中后當人工合成飼料大量使用並普及之後，成豬出欄的時間會被縮短至三四個月。

也大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大家開始漸漸發現豬肉沒有以前那麼好吃了。

殺豬是需要場地的。因為好幾個人一起動手，還要燒上大鍋的開水用來刮毛。農村殺年豬是一定用到的摻柴火和大鍋的，那才是過年的味道，混合的味道。

如果是準備自己吃，通常都會先把豬餓上兩天，只給喝水不餵食。讓豬把腸胃裡的東西都排乾淨。

殺豬的人下手必須要夠准夠狠，要能一刀就給豬的主動脈造成足夠的破壞。否則很有可能出現意外。千萬不要懷疑一頭兩三百斤的生物在垂死時掙扎求生的力量。

不過這種場面過幾年也就逐漸看不到了，大家都開始用電來殺豬。這種方式會更快，而且也不太會出什麼意外。但這樣的話，血就不會放得那麼乾淨了，肉的味道也差上少許。

酸菜是也種越燉越有味道的食物，他們今天中午吃的就是從早上開始燉在大鍋里的酸菜。

必須是燒柴火的大鍋，那會有種煙熏火燎的味道。

在東北吃酸菜還喜歡配銅鍋，正常的鍋里燉出來的是黃色。而銅鍋燉出來的酸菜是綠色的。講究的館子里都會用銅鍋裝那道酸菜白肉。

可以燒炭的通過冬梅館也是有的。但今天為了吃得更豪邁，是直接用盆裝上桌的。酸菜和排骨都在底下，上面則鋪滿了肉片和血腸。

其實殺豬菜很好做，沒有什麼複雜的操作工藝。會用到的調料也都是最基本的。吃的就是最原本的味道。

唯一的一點點小問題就是，這個殺豬菜最適合配白酒。

於是毫無意外的，胡楊又被灌倒了。真的是毫無懸念的再次斷片。每次舉杯時，胡楊總是會懷念簡友德在身邊的日子。

等胡楊再次清醒，已經臘月二十七的中午了。胡楊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白酒果然是我的一生之敵。」

而胡楊的第二個念頭就是，屋子裡的味道怎麼這麼熟悉，聞起來真舒服。

「醒啦。」不僅味道熟悉，聲音更熟悉。

「不是說好你在北京過年嗎？」胡楊逼著眼睛懶懶的說道。

柏青眉頭一挑：「怎麼，不歡迎我啊！」

胡楊翻了個身，依然慵懶的說道：「哪兒敢，主要是怕岳母大人思念女兒。我本人當然是千萬個同意的了。」

柏青笑得十分玩味：「這不用擔心，他們也都來了。咱們在一起過年。」

這句話瞬間讓胡楊的宿醉醒了大半。

柏青的父母是真的來了，但並不是為了和胡楊他們一起過年來的。這次兩位老人是準備回老家過年路過遼寧，明天就會繼續趕路，而柏青當然是會留下的。

已經快中午了，這飯肯定是要一起吃的。氣氛略微有那麼點尷尬，好在邢鵬他們幾個在幸災樂禍的同時也幫助活躍了點氣氛。

瀋陽其實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就算是有這個年根底下也都不會開了。只能帶著二老在華夏科技的幾個產業轉了轉。然後胡楊讓邢鵬安排個一輛車還有司機，送未來岳父岳母飛去老家。

不需要胡楊特別交代，邢鵬也知道把後備箱里塞滿各種有面子的年貨。像是二十年窖藏的鳳城老窖，錦江啤酒廠的精釀，丹東的大黃蜆子等等。

1987年1月29日，丁卯年正月初一。中央電視台直播春節聯歡晚會的第六年。從83年之後，國人就逐漸形成了春節這天晚上，全家人圍坐看春晚的習慣。不管演得好不好看，總是到了那個時候，就都會打開電視機播到中央一套。

雖然83年第一次春晚產生了非常大的反響，不過在春晚發展歷程上87年春晚是非常特別的。

這是因為那部著名的《西遊記》電視劇。87年春晚把整個劇組都請到了直播現場。還起了個很有當時時代特色的名字：「西遊齊天樂春晚」。

《西遊記》電視劇的播出可以說是在當時製造了電視劇神化，用「萬人空巷」來形容也不算誇張。

而87年春晚這種把主創人員全部請到現場，讓他們講述拍攝過程中各種有趣故事的模式，也開創後來所有談話節目的範本。可以說也是在創造歷史。

但《西遊記》劇組並不是87春晚唯一爆點。還有個叫費翔的男人也通過兩首歌俘獲了萬千少女的心。就連柏青看電視的表情都讓胡楊有那麼點吃醋。

正在電視機前看《冬天裡的一把火》的人此時肯定是無法想象，費翔這個男人在未來會有多火。而這首《冬天裡的一把火》也就是那個年代的金曲，而且是金曲中的金曲。

據說每天中央電視台每天都能收到一兩麻袋寫給費翔的信。女人給偶像寫信，那男人自然就要去模仿費翔了。春晚中費翔的髮型立刻就會成為男士之中最流行的髮型。

但他們肯定都對自己的長相有些誤會。費翔的臉稜角分明、眼眶深邃、鼻樑高挺，可不是典型蒙古人種的面部特徵，更靠近高加索人種。因為費翔本身是混血，眼睛也不是黑色而是淡藍色。

有了這麼張帶著異域風情的帥臉，其實無論什麼髮型都會看著很帥。不是髮型成就了臉，而是臉決定了一切。

費翔的節目結束之後，胡楊就拖著柏青到外面放鞭炮，順便也讓她稍微冷靜冷靜。

這個時期鞭炮的種類並不算多，除了常見的掛鞭之外，就只有寥寥幾種花樣。不過放鞭炮這種事，原本就是看和誰放，而不是做什麼。

八十年代還沒有燃放鞭炮的禁令，所以邢鵬買了非常多。以至於他們這麼多人一起放，都沒有能在十二點之前放完。當然這也不會浪費，按照這邊的習俗，初二的晚上還有送年的儀式，也是要放鞭炮的。再然後的正月十五也是同樣。

零點鐘聲敲響，大家開心的互相拜年。而胡楊則是邊拜年邊發紅包，誰叫他是老闆呢。

當然，胡楊也沒忘記給柏青也留了一個，雖然並不是最大的那個。

今晚胡楊最備的最大紅包，是發給了剛剛考上大學的王少陽。王少陽他是老班長王國剛的兒子，當初是項凌江把他從老家帶到了遼寧。

一轉眼就是三年多了，當初的少年也變成了二十齣頭的青年，而且還考上了大學。

胡楊當年問過王少陽，將來想考什麼大學。那個時候王少陽想都不想的就回答說，軍校。

在當時的他看來，成為軍人重新走他父親的路就是對的。而他身邊見過優秀男性，也幾乎都曾經是軍人。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

但後來隨著孩子的見識逐漸多了起來，他的想法也隨之出現了變化。軍校逐漸不再是他的唯一選擇。

王少陽這個孩子很爭氣，在校成績始終都很不錯。除了像北青那樣頂尖大學之外，其他大學對他來說難度都不太大，也包括軍校在內。

但到最後王少陽並沒有選擇軍校，而是考了一所重點大學，現在更是得到了出國深造的機會。而他選擇的專業就是半導體相關技術研究。所以他值得那個最大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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