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煮茶

回到家，看著門口的土牆上長了草，風中搖搖擺擺。

推開門，院子的地上也是雜草叢生。

客廳，屋子裡，許久沒有人，都蒙了一層灰。

儘管坐車有些累，蘇有福和盛娟花還是讓小七去休息，他們東西放下來搞衛生。

小七沒有像以前一樣乖乖聽話，理所當然的坐著休息，看爸媽幹活，還是抄起掃把從樓上開始掃地。

有的時候越窮反而越溺愛孩子，小七也是到了大學才發現，宿舍里，韻書都還會自己動手幹活，臉盆杯子都清洗的乾乾淨淨，而小七反而沒有這個意識，因為很多事都是媽媽給做了的，她習慣了不動手。

看到女兒拿起掃把，盛娟花也沒有一味的攔著了，他們兩口子進城后，發現城裡生活還是不容易的，以前他們就光想著，女兒好好讀書考上大學以後就留在城裡了，可是真留城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還是要勤快一些。

小七拿著掃把開始幹活，耳朵也沒有閑著，打開了手機里事先存著的法語教程，一邊幹活一邊聽，因為知道老家沒有信號也沒有網，小七存了好多教程，足夠一個寒假學習的了，電腦里也存了很多，還有專業課的內容，下學期她就打算報考計算機三級。

也存了一些她覺得很好看的電影，想留著給爸媽一起看。

小七家是細溜溜的三層，一樓是客廳廚房，二樓是兩個卧室，爸媽一間，她一間，三樓也是兩個卧室的布局，不過一邊是放雜物稻穀糧食的，另外一邊隔成了兩間，靠外頭的擺了床，有客人來什麼的可以住，裡頭還是放東西，放一些比較精貴的，老皮箱，小七上學用的書本，被面什麼的。

再上去就是天台，秋收的時候用來曬稻穀的，小七有時候也會上來搖晃搖晃手機，接收信號。

從頂樓一直打掃到樓下，實際是個很累的工作。

說實話小七以前掃地都掃不幹凈，她不細心，搞衛生也不好好搞，性子急，現在好多了，耐耐心心的一塊一塊的都掃乾淨了，也沒有慢很多。

盛娟花看了都誇，她以前不想讓閨女幹活，掃個地掃不幹凈，她還得重新掃一遍，又累到了閨女，不如自己干。

「閨女長大了，幹活乾的細緻的。」

小七被誇的不好意思，掃個地算什麼啊，這也能被誇，爸媽對自己的要求真低。

不過現在她也確實覺得，事無大小，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她掃完地，爸媽更利索，媽媽已經燒了一鍋熱水，把桌椅都擦了一遍，而爸爸把前院的草都鋤好了，現在開始鋤後院的。

「你先去洗個澡，水燒好了。」

盛娟花把浴室都沖了一遍了，鄉下的水不要錢，就是天然的山泉，用的很奢侈，嘩啦啦的，沖洗。

小七看沒有啥要幫忙的，身上確實黏糊糊的，就提了熱水去浴室。

在城裡用習慣淋浴，再自己提熱水，還感覺怪想念的。

老家會冷一些，麻利的洗完澡，小七穿了一條加絨的牛仔褲，白毛衣，外頭還套了一件紫色棉衣。

她皮膚特別白，紫色襯托的俏生生的，即使上身穿的有些臃腫，也很是好看。

媽媽在分東西，是提回來的禮物。

盛娟花讓小七和她爸一起去挨家挨戶上門送東西，有給三奶奶，二奶奶的，有給自家奶奶的，還有給兩個叔叔的。

到了奶奶家，小七被奶奶的和顏悅色給嚇到了，記憶中奶奶都是吊著眼看她的，也極少笑，臉頰的肉也是下垂的，看著就兇巴巴，沒有想到奶奶也能露出這樣溫柔慈祥的笑。

看的小七渾身不自在。

李鳳姣聽到兒子回來了，當時就想去兒子家看看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可是想到老大不在家，鑰匙其實她有，但是從來也沒有去打掃一下，這會子去說不定還要趕上去打掃衛生幹活，所以還是穩坐在家裡等。

她對小七的態度改變，讓小七不得不感嘆，有時候鈔能力對親人都有用。

李鳳姣對老大送來的東西挺滿意的，各種保健品補藥，她年紀大了，對身體格外重視，喜歡這些，她以前看到老大就會老生常談的讓老大要孝順他舅舅，說沒有你舅給的一袋糧食，你就餓死了。

可是今天，卻沒有叨叨，李鳳姣早年就喪夫，所以總是把自己城裡的哥哥掛在嘴邊，似乎這樣就有底氣了，實際她自己也知道她哥哥嫂子瞧不上她，可是她習慣了，她就只有這樣一個底氣，所以讓孩子但凡有點好東西，就要先送給她哥吃，不管她哥喜歡不喜歡。

儘管這樣，她也是能感覺到她哥哥嫂嫂對她的不屑，就算是老糊塗了，也是能感覺到的，可是前陣子，她哥哥嫂嫂居然來古木拉村看她了，十多年了，她哥哥嫂嫂第一次過來看她，而不是她坐著車又暈又吐的去看她哥。

她哥哥不僅來看她，還帶了一箱牛奶，可以說是，她送出去無數東西，第一次收到回禮。

言談中間都是說她老大的，還有老大的女兒。

李鳳姣心裡悲哀又痛快。

她哥走後，她一個人躲著大哭一場，那以後，再沒有動不動不她哥掛在嘴邊了。

小七不知道奶奶的心裡路程，就是看奶奶難得溫柔，她還是有些彆扭的，這個厲害的老太太似乎老了。

三奶奶和二奶奶那邊也是送了一些枸杞紅棗党參之類的，反正皆大歡喜。

姑姑那邊，小七在學校的時候有給寄禮物，但是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去姑姑家，有打電話，姑姑說過年也回來。

小七到家，還是有點不習慣，沒有熱水器還行，洗澡也不用天天洗，但是上廁所是真的不方便，沒有抽水馬桶，連蹲坑都沒有，只能去後門的旱廁。

蘇有福和盛娟花也才這半年進城，手上雖然有錢，但是在外面更發現賺錢不易，回家也不能鋪張浪費，何況蘇有福也清楚自己老娘那脾氣，有點小錢就小作，真表現的非常有錢，他老娘就先要鬧一陣了。

年底，小七一家算是回來晚的了，這都過完小年了。

到了晚上，就有不少人來串門，因為是第一天晚上，小七也不好躲回房間看書，而且現在發現，自己以前躲在房間看書也沒有啥效率，反而顯得不禮貌，很高傲。

不僅僅村子里人來溜達，還有不少是小七的小學同學，他們在外地打工也回來了。

張娟也回來了，村口停的那輛漢蘭達就是她開回來的，據說也是三十萬的車了，她爸爸每天都要去打掃一遍。

回村子的張娟很是張揚，受到了全村人的熱情追捧。

只是她昨天才回來的，才被人追捧一天，沒有想到今天，蘇小七就回來了。

結果一群人都在說蘇小七，連她爸媽都是說起蘇小七一臉崇拜。

張娟內心很不屑，她知道恩華，特意去打聽了私立貴族學校，高考考不好的人才去那個學校，學費貴的要死，也不知道蘇小七她爸媽怎麼供得起她去那個學校。

而且就算是名校的大學生又怎麼樣，名校出來的也是打工，混的還不如她好，她男朋友開了一個汽車配件廠，裡面的員工就有大學生。

張娟交了一個年紀大的男朋友，四十多了，車據說就是她男友買給她的。

原本來張娟家竄門的同學說要去蘇小七家，張娟也就去了，她也好奇，不知道蘇小七怎麼樣了。

其實前幾次見她，張娟都是很看不起的，會讀書又怎麼樣，戴著眼鏡，低著頭，微微駝背一句話都不說，這樣的人到社會上混的肯定不好。

大概是內心妒忌同樣一個村的，蘇小七可以繼續上學，哪怕讀那麼貴的學校她爸媽都願意，而她家，她還有兩個弟弟，怎麼都輪不到她。

幾個同學約好去小七家，就浩浩蕩蕩的過去了。

快過年了，村子還是很熱鬧的，一路都能聽到喧鬧聲。

小七家人已經很多了，客廳都坐不下，沒有辦法，蘇有福在院子里燒了一個火堆，火堆上頭架著一個簡陋的架子，上頭放著一個舊鐵鍋，裡面咕嘟咕嘟的煮著茶，茶里加了枸杞，花椒，還有一種梔子果，這是古木拉村特有的煮茶，味道很怪，至少以前小七是不太喜歡的。

可是今天她幫到她家的村裡人倒茶，自己也喝了一杯，居然覺得好喝了，裡面滋味很難說，有茶的焦味，不是什麼好茶，就是鄉下人自己摘自己炒的野茶，可是混合了這些調料，居然組成一種新的滋味，一層一層的很難以描述，卻不是她小時候覺得苦澀苦澀的味道，反而有一種悠長，雖然苦麻，卻又有甘甜的綿柔。

大概是長大了，就開始學會品茶了，不像小時候，只喜歡吃甜的。

大家可以圍著火堆坐在條凳、竹椅上，一邊烤火喝茶禦寒一邊聊天，還能塞幾個地瓜到火堆底下，晚些還能吃烤地瓜。

老牆外就是小河嘩啦啦的，火堆噼里啪啦的響，茶咕嘟咕嘟的煮，村子里的人聊得熱火朝天，小七坐在火堆跟前，抬頭就看到星空，密密麻麻的星星像是畫上去一般，真美啊。

「蘇小七！」脆生生的喊聲，打斷了小七的發獃，回頭就看到自己幾個小學同學站在外頭。

她站起來，笑道：「你們也回來了啊，快進來，我烤了地瓜，你們有口福了。」

幾個同學沒有想到，才半年不見，蘇小七居然變化這麼大，太好看了吧，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衣，但是沒有戴眼鏡，笑起來，白生生的，聲音也脆甜脆甜的，幾人都有點自相慚愧，莫名的站到了張娟背後。

張娟本來也是底氣十足的，她回村裡頭一直昂高高的，沒有低下過。

可是這會子看著大大方方的蘇小七，居然莫名心虛局促起來。

原本想炫耀的內容，現在覺得在蘇小七那乾淨的眼神下，只覺得說不出口。